52.迦南

52.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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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微弱的光線,葉棽撐著身體在四周摸索。

沒有!寧易不見了!

葉棽更加疑惑,試着撐起身體再往遠處找找,可剛一動就扯到左邊小腿的傷處,他輕哼一聲,皺緊了眉頭。

此時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藉著微弱的月光能看的清楚些。

他此時正身處一個山溝里,身邊不遠處是一片密林,而自己則在一個小坡的下面。

這地方似曾相識,可他一時也想不起自己何時來過。

然而低頭時卻着實驚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一件銀色的圓領箭袖袍,外面罩着暗色輕紗,腰間蹀躞帶上掛着一塊玉璜。

拿起玉璜,葉棽疑惑更重,這是他幼年時父皇特意賞賜給他的,新月形的玉璜雕成龍形,其意不言自明。

這是他身為嫡長皇子的尊榮,一直到母后離世都從未離身。後來他屢次遠征,一則擔心戰場上遺失,二則也是因父皇猜忌日深,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再後來,玉璜被他放哪了,早已想不起來。

那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倉促出逃,死都死了,老四還能給他換件衣服?

就算是換衣服,也不至於再把這塊玉璜找出來給他帶上吧?根本說不通。

想到四皇子,葉棽心中一動,猛地抬手按上胸口。

果然,本該透胸而過的羽箭沒了,胸口根本就沒有傷!

難不成自己是在做夢?可身上的疼痛太真實,根本不可能是夢。

葉棽還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見不遠處的密林里有光亮閃動。

定睛看去,似乎是有人舉着火把往這邊來,隱隱約約地還傳出呼喊的聲音。

一個人手持火把走出林子,四下里觀望,瞧見倒在地上的葉棽,立刻飛快地衝過來。

「殿下!你怎麼樣了?」

葉棽抬頭,火光下那人容貌分外清晰,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一張臉英氣非凡。身上一件墨色長衫,外罩同色大氅,看起來偉岸昂藏。

沈復,怎麼是他?

分明記得,昌和十七年沈家傾覆,沈復在流放嶺南途中意外身死,那是三年前他出征衛國之前的事了。

現在人怎麼又活過來了?

而且看他容貌身形,此時分明還是個少年。

葉棽發獃不說話,讓沈復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想把人扶起來,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只扎着手不知所措地喚他:「殿下,殿下?」

葉棽終於有了反應,卻是眼珠動了動,抬起一隻手抖抖索索地摸到沈復的臉,輕聲道:「復表哥,是你嗎?」

他聲音發顫,似是極力壓抑著情緒,眼眶卻微微泛紅。

沈復後背微僵,復表哥,葉棽懂事以後就再沒這麼叫過自己了。再細瞧他的樣子,臉頰上一片的擦傷,額頭也破了,身上更是臟污一片,想必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想到此,沈復心疼的不行,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微微一笑,握住葉棽的手:「殿下,正是微臣。你還好嗎?身上哪裏有傷?」

葉棽眨眨眼,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腿,輕聲道:「復表哥,我的腿好像斷了。」

沈復趕緊俯身去看,就着火光,果見葉棽左腿上儘是血跡,小腿外側竟有一小節斷骨伸了出來,甚是凄慘。

沈復暗暗咬牙,眸中閃過寒光,轉頭卻神色平靜地道:「不礙的,臣背着殿下走。等回了營地,就有御醫診治了。」

誰知葉棽卻搖搖頭,淡淡地道:「不急,還是先固定一下斷骨,復表哥,勞煩你去撿根樹枝來吧。」

「不麻煩,還是殿下想得周到,是臣急躁了。」沈復說着把火把交給他,又將自己的大氅脫了給他披上,才道,「臣去去就回。」

看着沈復跑進林子裏,葉棽忽然心中一動,密林、營地、斷腿、沈復……

這不是昌和十二年皇家秋圍的事嗎?

那一年他隨父皇狩獵,因為追獵一隻梅花鹿一個人和大隊人馬走散,往回走時遇到了四皇子,倆人又鬥氣賭獵一隻兔子,結果他的馬莫名其妙地受驚狂奔,把他甩到了山坡下,摔斷了腿。

那一回,他好像是等了三天才等來沈復的。

三日的時間,足夠四皇子銷毀一切證據,也足夠讓他發現,他的父皇根本沒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如今,他莫不是重生了吧?

葉棽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寧易不見了,沈復又活過來了,還是這麼個山溝,他的腿還是斷的。

他回來了,回到了昌和十二年的秋天,這一年,他十七歲。

捏著玉璜,葉棽緩緩地笑了起來,重頭再來,此時此地,當是最好不過。

一會的功夫沈復就抱着幾根樹枝跑了回來,急急地道:「起風了,要是下雨可就麻煩了。咱們得快點回去。」

葉棽道:「復表哥,怎麼只你一個人來找我?」

沈復正用隨身的匕首削樹枝,聽了這話手上一頓,道:「傍晚時就你沒回營地,皇上急的不行,一個侍衛說看見你往西去追一隻狐狸。皇上就親自帶人去搜山,這會都沒回來。」

葉棽愣了下,有點不敢相信:「父皇,親自帶人去搜山?」

沈復莫名:「對啊,怎麼?」

「哦,沒什麼。」葉棽搖搖頭,「那怎麼單你一個往東來呢?」

沈復輕笑一聲:「那侍衛回話之前我見他神色不對,派人查了一下,發現他果然是四皇子的人。我就想着,反正那麼多人往西去找你,我就往這邊瞧瞧,萬一運氣好遇上了呢。」

葉棽心裏感慨,這世上心細如塵,思維縝密的人不少,可同時又對自己真心實意的,恐怕只有沈復了。

正想出言道謝,誰知沈復下一句話差點沒把他驚得跳起來。

沈復說:「也多虧了姑母,我才得了準話,不用跟着去搜山。」

葉棽神色驟變,一把揪住沈復的衣領,瞪着眼睛叫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沈復只有一個姑母,沈家嫡女,景帝元后沈傾城,正是他的母后啊!

沈復嚇了一跳,手上一松,匕首落在地上,撞到石塊發出「錚」的一聲脆響。

「臣的意識是,是皇後娘娘准我獨自過來的。」沈復按著葉棽的肩膀,怕他碰到腿上傷口,「殿下別激動,小心腿。」

他說皇後娘娘,可母后不是在他十三歲那年就薨世了嗎?

葉棽怔怔地鬆開手,靠在大石頭上沉思不語。

沈復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只是在他看來,葉棽性情一向乖張,倒也不算反常。。於是乾脆也閉了嘴不再說話,在旁邊坐下,靜等着他的吩咐。

手背一涼,接着又是臉上,葉棽抬手一抹,竟是下雨了。

沈復皺眉,從懷裏掏出一根煙花,站起身來朝着天上射了出去。

「見了這個信號,會有人來接咱們的。」

葉棽點頭,心裏已經對接下來的事有了大致的盤算。

沈復撿起匕首飛快地削好一根樹枝,又把長衫下擺撕出幾條布條,幫葉棽固定了腿傷。

葉棽全程沒有吭聲,無論沈復手上輕重還是不小心碰到傷處,他都神色淡然,彷彿那條腿不是自己的。

沈復面上雖沒什麼,心裏卻暗暗地佩服。

「復表哥,你背我起來,咱們不能在此處等。」葉棽道,「前面似乎是個山洞,咱們過去躲躲。」

沈復猶豫了一下,卻也沒反對,把火把拔起來交到葉棽手上,才轉身小心地把他背起來,往他指的方向走過去。

葉棽一手舉着火把伏在沈復背上,低聲道:「這些樹枝也帶上吧,雖說是秋日,可山裏晚上也是極冷的,若是一個不好咱們被困在山裏,總得取暖才是。」

沈復終於忍不住道:「方才我放了信號煙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的。」

葉棽笑笑:「是啊,只是不知來的是什麼人罷了。」

沈復不解,葉棽便解釋道:「復表哥想想,既然四弟敢冒欺君的罪把父皇誆去西邊搜山,你覺得他敢不敢再頂一樁罪名?」

「什麼罪名?」沈復下意識地追問,話才出口卻立刻恍然,「他要殺你?」

齊藤臉上更紅了幾分,尷尬地挪了挪步子,想說叫他放心自己不會放手,可嗓子裏好像堵了什麼似的,就是出不來聲音。

好在片刻間姜南已經回過神來,趕緊著上前一起把葉棽扶好。

門口隨着沈皇後進門的沈復見了,眼神不由一黯,隱在袖間的手忽地攥緊又鬆開。

沈皇后眼看葉棽被推開,雖說齊藤施展身法將人撈住,可到底驚得不輕,扶著胸口搖晃了兩下才站穩。

「棽,棽兒……」

景帝本也因着剛才的變故吃了一驚,此時聞聲抬頭,才發現沈皇后不知何時進了門,正臉色煞白地靠在荷香身上大口喘氣,一手指著葉棽想要說什麼。

景帝本就驚怒交集,這下臉上更掛不住了,轉眼瞪向還在懵圈中的葉楚,眼神像刀一樣恨不能在他臉上戳個洞出來。

葉楚嚇得一抖,出聲辯解:「父皇,不是我,他……」

「啪!」

響亮的巴掌聲。

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吃驚地看向景帝。

葉楚臉上一個清晰地巴掌印,迅速地由白變紅腫了起來,他錯愕地扶著臉看向景帝,滿眼都是委屈受傷和不解。

景帝攥了攥又麻又漲的手掌,深吸一口氣,看也不看眾人,沉聲道:「四皇子葉楚生性頑劣,目無尊卑,著即刻回宮禁足三月!任何人不得探視!齊藤?」

齊藤趕忙收回扶著葉棽的手,上前行禮:「末將在。」

景帝終於掃了一眼葉楚,淡聲道:「今晚就護送四皇子回去,不得有誤!」

葉楚似是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子跌坐在地,喃喃地喚道:「父皇……」

齊藤猶豫一瞬,應道:「末將遵命。」

景帝點點頭,轉身坐了回去,卻見齊藤還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沒動,不由蹙眉道:「你可是還有事?」

齊藤沉吟著正要說話,葉棽卻插言道:「父皇,母后好像不舒服,姜院正,你快去看看。」

姜南早也發現了沈皇后臉色不對,可剛才景帝震怒也把他給嚇呆了,而且現在只他自己扶著葉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復看了他一眼,快步取了拐杖上前交給葉棽,低聲提醒:「姜院正?」

姜南這才鬆了口氣,朝景帝一揖,趕忙上前扶著沈皇后坐下,給她服下一顆安神養心丸,這才取了脈枕替她扶脈診治。

景帝見沈皇后臉色稍緩,緩了緩仍舊轉頭問齊藤:「說罷,到底什麼事?」

齊藤抿了抿唇,道:「啟奏陛下,是關於昨晚衛國逃奴一事,有一名守衛被救下,今早醒來之後供認,嗯,這裏是其供狀,末將不敢擅專,特來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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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國太子總想幫我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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