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番外

75.番外

這是在平安京戰鬥結束后快一年時的事情。

存在着羅剎的幕末時代出現了時間溯行軍的身影,審神者帶着付喪神前往出陣。

戰鬥結束得很迅速,笑面青江在熟悉的環境中發出感嘆:「真是懷念啊。」

八重安好符陣,天空在片刻的動蕩后恢復平靜。審神者說:「今後不會有多少機會回來這裏了,要不要趁現在多逛逛?」

「我要去看看幾位朋友,然後正式道個別,」燭台切當即開口。在這個時代生活了許多年的付喪神是有牽掛的,「雖然他們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但不這麼做,總覺得有些失禮。」

在離開幕末時代之前,八重提醒過付喪神們他們將要去往另一個時間點,與這個時代有着羈絆的四名付喪神已經告知過友人,但當時的離開和如今的離開顯然是不同的。

八重同意了。

付喪神們有着不同的性格,在本丸中也有着不同的分工,他們的朋友自然不是相同的,一行人於是分頭行動。

約定的匯合地點是曾經生活過的本丸。

沒有友人需要道別的幾人先一步來到了這裏。

在這條時間軸上,八重他們已經離開了將近兩年時間,本丸精緻的庭院已經荒廢,漂亮的建築不僅因缺乏維護顯得破舊,更已經被無家可歸的人佔領了。

「真是令人不快。」長谷部皺着眉頭站在長滿了雜草的正門門口,沒有走進去。

鶴丸扒在門框上歪著身子往裏看:「唔,真是讓人連惡作劇的興趣都沒有呢。」

荒廢的庭院陳舊的建築,表情麻木的人群,共同營出陰沉頹廢的氣氛,讓人沒有靠近的慾望。

然而誰都沒有將這群人從自己曾經的本丸中趕走的意思,一來這麼做毫無意義,二來,這些人身上有着戰爭導致的悲哀,將他們趕出能夠遮風擋雨的庇護所實在是太殘忍。

因為本丸被占,值得懷念的地方少了一個,八重他們本以為離開的時間會提前,誰知去拜訪朋友的付喪神們帶來了意外的消息。

「沖田總司病發了,如今寄居在我的一位朋友家中。」石切丸告訴同伴們,「照顧他起居的少年,是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顯然知道他和沖田所在的這家主人和石切丸是朋友,在石切丸上門拜訪的時候,刻意避開了。

但他的存在是無法掩蓋的,石切丸的朋友向他感嘆時局變化太快,談到了大名鼎鼎的沖田總司,自然也提到了那名名為加州清光的少年。

「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我很驚訝呢,畢竟沖田曾經有一把刀也叫做加州清光。」友人笑着告訴石切丸,「那個少年在聽說這件事後也很驚訝,他大概也不想和一把刀重名,於是我們只稱呼他為『清光』。」

友人的本意是讓石切丸知道如何稱呼對方,誰知石切丸抓住的卻是另一個重點。

八重提着禮物,光明正大的敲開了那戶人家的大門:「我是八重,沖田總司的朋友,我離開京都很久了,這回回來聽說他在這裏,特地趕來拜訪。」

三日月披着浪人斗篷,侍衛般站在她身後。八重沒有特地介紹他,所以開門的童僕雖然看了他好幾眼,但沒有出聲詢問。

天下五劍的存在就這麼被隱藏了。

主人家的童僕在通傳之後請八重進門,宅邸一側的小小庭院中,沖田總司坐在木廊上,微微仰頭看着天空,明澈的陽光下,他的臉顯得格外蒼白,聽見腳步聲他扭過頭來:「哦呀,好久不見,八重。」

他臉上依然是那種帶着些微輕佻感的笑,然而揚著笑容的嘴唇已然沒了血色,說話時也帶着股病人的有氣無力:「其實我差一點就沒想起你是誰,幸好門童仔細的描述了你的長相。」

「哈哈,」沖田總司開着玩笑,「果然長得漂亮就是容易讓人記住呢。」

八重將禮物放在沖田手邊,不見外的在他旁邊坐下:「真是傷人啊,我可從來沒有忘記過沖田君哦。」

「說實話,我沒想到還會有人來看我。」沖田總司托著下巴,也沒去管八重帶來的禮物,他看上去很寂寞,很失落——並不是因為無人探望,而是源於更嚴肅、更深沉的理由。

沖田總司身上充滿了行將就木的死氣沉沉。這和八重印象中的差異太大了。

「畢竟我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沖田用無所謂的口吻說着頹廢的話。

「可以請他也坐下嗎?」不等八重說什麼,沖田詢問的開口,因為三日月扮演着侍從的角色,所以沖田的話是對八重說的,「漂亮讓人印象深刻這句話也適用於這位先生身上,我記得是他叫三日月宗近吧?」

哐啷。

木廊轉角處傳來了茶具摔落的聲音。

沖田和八重、三日月一起轉過頭去。

黑髮少年瞪大了眼睛,雙手顫抖著端不住茶盤。

沖田三人看向他,他踉蹌著倒退了一步,差點摔倒。

沖田不解的挑起眉頭:「怎麼了,清光?」他手撐着地板想站起來,去看加州清光怎麼了,沒想到一個起身的動作引發了一連串咳嗽。

那咳嗽驚天動地,一旦咳出了第一聲就怎麼都停不下來,咳到氣都喘不上,整個人歪著又倒回去,他抬手捂嘴,卻捂不住咳出的血沫。

八重伸手扶他,嚇得話都說不連貫:「沖、沖田?」

沖田往遠離她的方向背過身,費力的擺着另一隻手示意沒事。

但這完全不是沒事的樣子。

走廊那頭加州清光沖了過來,手足無措的給他拍背,急得快哭出來了:「沖田,喂,沖田……」

沖田的咳嗽最終止歇在八重輸過去的治癒力量之中。

她已經是偷偷摸摸的動作了,然而沒有逃過任何一個人的眼睛。

三日月的第一反應是往天上看,他怕八重的動作引來檢非違使。

在他的注視下,天空一如既往的平靜,時間神祇設下的符陣不僅攔住了時間溯行軍的窺視,也讓檢非違使察覺不到這裏的異常。

加州清光愣愣的看着八重,徹底反應不過來。

從劇烈的咳嗽中解脫出來的沖田喘息著,用虛弱的聲音問:「你做了什麼?」

八重當然不會老實回答,但沖田卻和她杠上了,即使被加州清光扶到房間躺下了,他仍堅持:「讓我和八重單獨說會兒話。」

八重最終留了下來。

「我快死了,八重,」沖田不知是第幾次重複了這不詳的論調,「人快死的時候能看見一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所以不要再否認了。」沖田直接用話堵了八重的嘴,「我不會問你到底做了什麼,我只想知道,你來這裏,真的是為了探望我嗎?還是為了清光?」

「這話真是傷人啊,」八重回答,「一半一半吧。」

「哈哈哈哈,到底是我傷人還是你傷人啊,八重。」沖田總司卻露出了相當輕鬆的神色,他甚至第一次在這次會面中表現出了發自內心的高興,「至少有一半是為了清光,我就安心了。」

八重:「為什麼這麼說?」

「從讓人記憶猶新的那晚開始,我就知道了你們是不同的。在人生將盡的現在,我更清楚的意識到了你們的特別。清光給我很相似的感覺,你們是一類人。」

「清光,」沖田在喊出這個稱呼后停頓了下,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寧靜,「第一眼看見這個孩子我就覺得很親切。」

「所以雖然他性子急脾氣壞,管得多,總是逼着我喝葯,但我還是很喜歡他。」

「所以啊,我不希望他因為我的死亡悲傷。」

「雖然一直是他照顧着我,但我能感覺到,我才是他的依靠。這個孩子孤身一人的出現,我死了之後,他怎麼辦呢?我最近時常會有這樣的擔憂。」

「這個時代已經足夠悲哀了,一個孤獨的、悲傷的少年該如何繼續生活?我不敢想像下去。所以我希望有人能照顧他。如今你出現了,我就放心了。」

「臨終託孤一樣的語氣不適合你,沖田。」八重面無表情的說,「況且我的信條是,自己珍視的東西要自己守護。」

「而且,老話說好的不靈壞的靈,你一直說自己要死了,就真的會死哦。」這是詭辯一般的安慰,但八重只能做到這樣。

因為在治療沖田的時候她就察覺了,沖田總司是真的要死了。

她離開了沖田的房間,毫不意外的看見了趴在門邊偷聽的兩名付喪神。

三日月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笑容淡了些。

加州清光哭得一塌糊塗,他一邊用手背擦眼淚,一邊嘟囔:「我脾氣哪裏壞了……」

三日月輕輕按着他的肩膀,無聲的安慰他。

見八重出來,加州清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含着淚水的眼裏亮着瘋狂又絕望的光:「審神者大人,您有辦法救他對不對!?求求您救救他!」

「不可以喲,加州君。」三日月加重了按在少年肩膀上的力道,「你忘了我們是為什麼存在的嗎?」

「你刻意躲避石切丸,在看見我的時候驚慌失措,不正是因為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期望是錯誤的嗎?」

「如果不是因為你始終沒有邁過那條線,檢非違使早就出現了,你哪裏還能陪伴在原主人身邊?」

加州清光啞口無言,他已經不敢直視八重的視線,但仍執拗的沒有動彈。

於是八重開口了:「我救不了他,沖田病得太重了。」她一開口就徹底粉碎了加州清光的所有希望。

「但就算我能救他,又能怎麼樣呢?」她提出了無法迴避的問題,「人類總是會死的,加州清光,你終有一天會失去他,差別只是今天還是明天而已。」

八重沒有要求加州清光回答她什麼,將自己本丸的聯絡方式留給他后就離開了。

晚些時候,在本丸中,三日月宗近這麼說:「所以啊,我很慶幸我的審神者不是人類。」

「雖然我也很慶幸這點……」八重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冒着裊裊熱氣的溫泉水面下縮,「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就像標配櫻花樹一樣,本丸中溫泉也是少不了的,因為男女比例的極不協調,八重的本丸里沒有在一口溫泉上分男女浴池,大的溫泉直接給了男性付喪神們使用,八重用的是小的一口。

八重不習慣被人徹頭徹尾的伺候,拒絕刀劍男士為自己打掃小溫泉,所以審神者專用的溫泉付喪神們根本不會靠近。

然而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手裏提着酒壺,脖子上掛着毛巾的三日月卻出現了。

他是這麼回答的:「人生充滿了無解的謎題,所以我迷路到了這裏。」

「……」八重,「太敷衍了吧!」

三日月:「介意我和你一起泡嗎,八重?」

八重:「……我介意有用嗎?」

三日月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最最讓人心軟的難過表情:「如果你真的介意的話,我可以走哦。」

八重深吸一口氣,然後嘆了一口氣,內心天人交戰了半天終於是敗下陣來。

「……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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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冬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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