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在點了凝和花香的乾清殿裏,朱景煜穿着明黃色的龍袍靠坐在上首,秦衍則站在殿中。

他的神色疲憊,硃色的曳撒擺尾處沾上了泥點,肩袖上還有明顯的有幾處刀痕。

朱景煜盯了那帶了血色的衣衫破損處,強逼着自己移開了目光,才開口道:

「張懷安的人在墨城想查什麼。」

「他們要找以前替葉青易容的大夫,不過,被我攔住了。」

秦衍臉上難得的有幾分蒼白,這種傷於他雖不怎麼要緊,但是這幾日日夜兼程地回應天府,沒來得及包紮就失了些血氣。

朱景煜袖子下的拳頭捏的很緊,抿唇沉默,如果不是他,秦衍根本不必留在這裏。

靜默了片刻,他才恢復尋常,翻開了前兩日周正代東廠遞上來的摺子。

「你不在這段時日,關於邊州逃兵一事,周正查下來的確是戶部撥的兵餉不夠。」

戶部之前雖然換下了盧文廣,但他所造成的虧空根本填補不上,糧餉未至,邊關逃兵當然趨多。

這事解決起來簡單,要的就是糧餉銀錢,但可惜先帝在時揮霍無度,以致國庫不充盈,如今沒有戰事便不算是緊要之需,因此更不可能將國庫之資送到邊州。

朱景煜兀自忖了下,他也沒其他辦法,「阿衍,若是朕准了賣官鬻爵,是不是能緩和。」

「那還不如,我把連年避稅的富商抄沒了來的快一些。」

...

秦衍回到督主府時候,身上依舊是遮掩不住的血腥氣味。

馮寶正好在前院門口,甫一看到秦衍,便走上前請安,正巧秦衍問起,馮寶低聲提了提蘇明德前兩日來找蘇宓一事,自然免不了將蘇明德所言告之秦衍。

秦衍聞言冷笑,「看來蘇明德是閑得慌,還敢來我的府里管我的事。」

馮寶沒敢回話,只顧跟着走在他的身後。

「蘇宓呢。」

「在院子裏呢,夫人不知督主今日回來,可要奴婢現在就去通傳?」

秦衍看了看右肩臂的傷口,「不必了,備水沐浴。」

雖說上了葯還包裹了幾層,但於親近之人,哪怕是一丁點變化,都是醒目非常。

內室里,蘇宓在剛看到秦衍回來的高興勁頭過了之後,就發現了他的不對來。循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藥味,蘇宓找了機會扯開他的中衣的領口,就看到他肩臂上的三道刀痕,刀口不齊整,似是被什麼齒形刀片刮傷,那凹凸不平的傷口,在周圍光滑的玉色肌膚映襯下愈加猙獰。

蘇宓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原本的那雙桃花笑眼裏登時蓄起了水霧,可憐兮兮地好似受傷的人成了她。

「這種小傷,有什麼好哭的。」秦衍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拉過蘇宓,將她壓在他的腿上,摟抱在懷裏。

「沒什麼,督主,你還疼不疼。」其實最近,蘇宓自己都不知為何敏感了許多,情緒極容易波動,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受控制。

「讓我抱一會兒就不疼了。」秦衍輕笑着埋進她的脖頸,聞着淡淡的蘭花香味,「去見了簡玉珏?」

「嗯,不過他好像不是很想理會我和娘親,還是太過陌生了。」

「呵,身為男子還那麼矯情,那就別認回來。」秦衍一想起他與蘇宓相似的長相就不喜,疏離一點才好。

「......」

蘇宓知道他的脾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起身道,「督主,我去讓膳房做一些吃食過來。」

她還未走出幾步,就被秦衍拽回了胸口,手臂的氣力將她直直地壓在他的身上,胸前兩團紅玉被抵得軟軟變了形。

蘇宓看着外頭還是白日,紅著臉道:「督主,你回來還沒用過膳呢!」

秦衍笑着唔了一聲,伸手解開蘇宓衣裙的盤扣,「現在不是快用了么。」

***

首輔張懷安的府邸,有兩人坐在正廳。

「真是豈有此理!」一個青瓷茶碗被扔在地上,四裂開來,發出清脆的迸響聲。

張懷安扔完一個還尤覺得不解恨,想再扔第二個時,看了眼坐在上首的祁王,硬生生忍住了衝動。

祁王似乎沒被這刺耳聲音影響,端起自己手中的茶杯飲了一口茶。

「皇上竟然派東廠的人比我們早一步截住了那個老大夫,這其中肯定有隱匿!」

張懷安如何不氣,他查了這麼久,才查到這葉青竟然也是墨城的人,那他或許和蓮妃是舊識,所以才處處扶持。好不容易拿着畫像尋到了一點線索,竟然被秦衍截了胡。

「舅父說的是。」祁王淡然應了一聲。

雖說他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但氣質斐然,已經隱約帶着帝王霸氣。

張懷安復又說道:「哼,誰不知道當年蓮妃是因先帝貪其美色,從宮外擄回來的,早些年若不是有葉青那個老太監處處幫着,她的兒子有什麼資格身份能搶了你的位置,登上龍座。」

祁王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回應,就在此時,李執從外頭匆忙地進來,手上是一本上了年份的老舊記簿,這束封一看便知是宮內傳出去的。

「下官參見王爺,大人。」

李執遞上手中的記簿,手勢還帶着幾分顫抖,「有人尋了下官的人,自稱一個已然過了世的老太醫的孫子,他開價萬兩,說是此本記錄了辛密之事,他父親自是不准他外傳,但他如今生計所迫,所以下官——」

張懷安今日心情不暢,不耐煩地揮手道:「李執,你就直說是何事,我和祁王還有事商討。」

「是,大人。」

「這本乃二十年前,宮中太醫留下的備用記簿,這其中有蓮妃當年的喜脈的記錄,」李執頓了抬頭道,「皇上他,他是足十個月出生,並非早產啊!」

「什麼?!可當初的太醫明明說的是...」

張懷安聞言從椅子上驚坐起,這宮裏誰都知道蓮妃當年是懷了不足九個月生出了當今皇上,但那時太醫皆說是早產,再加上朱景煜的確身子異常虛弱,一直用藥吊著,每一年太醫院都能傳出他撐不久的消息,先帝原本還有些疑慮,硬生生這般被消解,再後來沒過幾年,先帝因病駕崩,傳位與朱景煜,就更加無人再提以前的事。

待情緒稍定,張懷安看完記簿,傳給祁王,轉頭繼續問向李執,「現下那個太醫的孫子呢。」

李執道:「大人放心,下官拿到這本記冊之後,已經將知情的若干人皆處理乾淨。」

張懷安只思忖了片刻,就忍不住大笑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查了半天葉青,還不如這一本舊冊。」

「大人,那葉青那,還要不要繼續查。」

「不用了,一個死了的老太監的事,何必再浪費心力,左不過是和蓮妃相識。」

在一旁的祁王翻開細看了幾遍,在張懷安說起葉青時,眼裏閃過一絲疑色,隨後消失地無影無蹤。

「琛兒。」

「嗯?舅父。」祁王合上本冊,神態自然地抬頭看向張懷安。

「既然朱景煜名不正言不順,他此時退位,那隻得由你繼承皇位。」

「我以為此時都不必再拖了,雖說對先帝不敬,那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江山旁落在他姓的手裏。只要我們將這本冊子昭告天下,他就絕計坐不了這皇位。」

張懷安倒不是在詢問祁王的意見,他一向是作決斷的那一個。他想要祁王成為皇帝,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朝堂,否則花了那麼多心力難道是替別人作嫁裳么。

祁王緩緩道:「舅舅,此事關乎先帝的名聲,若是傳出到別國,對我明殷朝國威有損,而且如此一來,沈貴人的幼女也難逃一死,我實在不忍心,舅舅可否讓我想一想兩全的辦法。」

婦人之仁!張懷安皺眉,他沒料到祁王會開口,在他眼裏,祁王不過是個少年,除了仰仗他來輔佐便是一無是處,現在更是滿滿多餘的善念。

「好吧,既然琛兒開口,我給你三日。」

祁王掩下眼底精光,恭敬地回道:「謝謝舅父。」

待送走了祁王,李執出聲詢問,「大人,當真要等祁王考慮么。」

「他能想出什麼好辦法,最後還不是得聽我的,這個節骨眼,免得他不高興,就讓他去想兩天吧。」

不管如何,孩子和女子么,總歸都不能登上大雅之堂,這明殷朝以後,還不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

祁王離開走至府宅的門外,恰巧見有一人被攔著。

她穿着男子的衣衫,但身量和瘦弱的臂膀,一看就知是女扮男裝。

「你們讓我見一見首輔大人,我就說幾句話罷了。」葉雲霜環着手臂想破開阻攔,但她的力氣太小,門房的人絲毫不動。

「大人哪是你說見就能見到的,快滾。」

門房下人推搡了她一下,葉雲霜便一個不穩被推倒在地。就在此時,只見一雙纖白的手伸過來,分明是想要扶起她。

「你是——?」坐在地上太難看,葉雲霜隔着那雙手的衣袖,扶著起身,狐疑地看向來人。

祁王雖未及冠,但身量不矮,扶起葉雲霜是綽綽有餘,「你有何事要告訴張首輔,我可以代你傳到。」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葉雲霜看到他從裏面走出,形容俊朗貴氣,或許是張府的公子也不一定呢,若是只憑自己,怕是沒那麼輕易見到,反正這事也無所謂告訴別人,越多人知道越好。

「好!你過來,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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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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