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如雷貫耳

「陰月娥？」

張雨柔的臉上浮起了黑線，目光已經凌厲到彷彿刀子一般，在李世民的臉上梭巡著：「故交之女？只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她以前就住在我家，所以彼此熟識。」

李世民面上毫無異色：「我一直把她當成是自己妹妹看待。」

他沒說假話，武功李氏與姑臧陰氏兩家，確實是淵源不淺的。

畢竟他們的源頭，都是出自於武威郡。武功李氏的祖先武昭王李暠，更是姑臧陰氏的中興之祖陰訓的恩主。

之後兩家仕魏，仕周，也沒少守望相助，互相提攜。所以李世民口中的『世交』二字，可沒有半點作假。

因此之故，李世民年幼之時，就與陰月娥相識。其父拜為張掖太守的時候，因為其時西域邊境，依然戰亂連綿，所以既未帶家小上任，也沒把他們留在武威，而是將之寄於武功李氏的一座莊園居住。

這也就給了李世民，與陰月娥相識的機會，兩人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交情都不為過。

「你把她當成妹妹，可人家未必這麼想對么。想必是對你心生情愫，情有獨鍾了?」

張雨柔知道李世民的這張臉，在某些時候是可以厚如城牆的。自己這樣盯著，那是一點效果都沒有。所以又把注意力，轉向了李世民手中的信箋，目光一絲絲靈光聚集。

後者當即一聲乾咳，但在張雨柔用術法窺知這書信內容之前，就已將之藏到了紫氣乾坤塔內，口中則道：「怎麼可能了？她是姑臧陰氏的嫡女，哪怕被選為太孫妃，都是夠格的。我李世民也已有了婚約，不可能再另娶她人。她是大族之女，豈能任性妄為？」

張雨柔聞言，只是『嘿嘿』的笑，已經看出了李世民的心虛。

這位的語中，只說陰月娥不可能嫁給他為妻，卻不正面否認此女是否傾心於他。

張雨柔原本是氣恨不已，打算藉機狠狠的發作一番。可她隨即又想起自己，與這陰月娥的處境很是相似，不由又微微一嘆，轉而自艾自憐起來，心底里的怒氣悄然遁走。

李世民也此刻，及時轉移話題：「這兩天你與周煜前輩在這邊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兩天之後，我再安排幾個地方，讓你們藏身。」

「換地方藏身？什麼意思？」

張雨柔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你是要讓我與周叔，從你身邊離開？」

「就是此意。」

李世民凝聲道：「接下來我們與薛舉，可能還有得糾纏。如果此人要採用游戰之法，那麼你們在我身邊，非但沒有多少用處，反而有生命之險。倒不如隱身暗中，可以給我更大幫助。」

——尤其是周煜這樣的人物，在金城薛氏的知覺之外行事，足以讓薛舉感覺芒刺在背。

「還有魔龍八部！這次我與薛舉的上曲城之戰，魔龍八部一直都沒露面，這很不正常。我懷疑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他們現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必定能將我置於死地。所以現在，我需要把我打出去的拳頭收回來，重新積蓄力量，」

張雨柔聞言，先是眉頭微蹙，之後又舒緩了下來。她不得不承認，李世民說的極有道理。

「可周叔走了之後，你的安全怎麼辦？」

「不是還有釋本悟，釋羅剎嗎？羅剎他在數日前已突破二品，修為已經相當可觀了。還有楊韻，她也會回到我的身邊。」

李世民笑了笑：「何況我這裡，還有好幾位內庭一品供奉。繡衣別駕梅化羽，不會讓我出事的。」

張雨柔卻未能心安，那些內庭供奉是否可靠，可是未知數。畢竟不是知根知底之人，也有極大可能被人收買，

李世民看出她在擔心，於是又解釋道：「放心，我在長安，可還有著一位強力奧援。」

「奧援？」

張雨柔蹙了蹙眉頭：「此人是誰？」

「此人的名字，你應該是如雷貫耳的，」

李世民正說著話，就見大堂門口，李神通穿著一身戰甲，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他不禁失笑：「稍後你就知道了——」

李神通是來向他彙報，關於那些贓物的保存情況的。

此時李世民對這傢伙，感觀是頗為複雜的。他知道李神通在長安暗城內的時候，在私下裡放走了不少人，是賣了不少人情出去的。

之後押送贓物回長安的時候，也與那些文吏勾結，那部分繳獲的財貨，直接就從帳面上消失。

他心想連自己的堂叔都是這樣，又何況是別人了？

這讓李世民，莫名的就想起了她母親竇氏的話。大隋雖然只建國三十餘年，卻沉周魏之沉痾，上下都已爛到了骨子裡。

即便她什麼都不做，這大隋天下，也最多只能維持個三五十年，遲早都會垮掉的——

李世民思及此處，忙搖了搖頭，揮去了這念頭。同時自我安慰，這也是李神通自己的謀身處世之道。這次他對下手長安黑市下手，確實得罪了五貴之外的許多權貴，李神通這次，也算是被他連累了。

且他的十五叔，這次也沒有做的太過分，不是不能容忍的。而且接下來，他還有用得到這位的地方，

故而在李神通將情況，回稟了一個大概之後，李世民直接就開口詢問：「侄兒聽說以前十五叔與史萬寶乃是發小，彼此是過了命的交情？不知現在，十五叔你可能聯繫到此人？」

李神通頓時嚇了一跳，差點就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同樣吃驚的，還有邊上的張雨柔。

「你說的史萬寶，可是史萬歲的弟弟？長安大俠史萬寶（史實）？」

張雨柔心想這個人名，還真的是如雷貫耳，只因此人，在朝野江湖中，都有著鼎鼎大名，也是當世身列一品的王階大高手之一。

這位是史萬歲的弟弟，都是魏驃騎將軍、隴西道都督、原州刺史、靈武郡開國公史歸之孫；開府儀同三司、涇州總管、原蘭河渭等六州諸軍事、六州刺史，太平縣開國公史靜之子。

不過此人的年紀，卻差了史萬寶二十多歲，是有後者一手撫養成人的。

昔年在史萬歲被爆殺於朝堂之後，此人就直接丟官棄職，在長安附近落草為寇。一方面援助孤寡弱小；一方面則專心故楚國公府與朝廷作對。被朝廷追捕十多年，結果還是活蹦亂跳。

如今此人，不但在身邊聚集了一大票的史萬歲舊部與諸多草莽兄弟，更在大業初年之後，做下了好幾起震撼朝野的大案。

張雨柔忖道這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強援，李世民與楚國公府之間的仇恨已經越來越深，而史萬寶，則是將楊素一家老小，恨之入骨。他們兩人之間，應該還是有不少共同語言的。

可她同時，也眼現出一絲心虛之意。畢竟她的龍骨道兵，可就是源自於史萬歲的惡靈。

「史萬寶可是朝廷欽犯，我與他哪裡還有什麼聯繫？」

李神通的目光游移：「我們少小之時，確實有些交情，可已經很久沒來往了，」

「我是有事需要此人襄助，所以想請十五叔代為聯絡一番，沒有別的意思，」

李世民似笑非笑：「十五叔您真不認識？那真是可惜，我原本是想給個十萬八萬的銀錢，當做十五叔的辛苦費的。」

李神通當即改口：「我是與他斷交已久，不過如毗盧遮你真想要見他，也不是不能想辦法。不過我可不不敢擔保，他一定願意見你，只能把你的話帶到。」

「如此就足夠了！」

李世民微一頷首：「他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會感興趣的。你再幫我傳一句話，楚國公府時日無多，問他是否有興趣助我一臂之力？」

「我會一字不漏跟他說的。」

李神通眉頭舒展：「可是毗盧遮，史萬寶畢竟是朝廷欽犯，而你如今，這是天子近臣，最好還是保持距離的為好。」

昔日史萬歲，支持的是太子楊勇，所以天子也對之厭憎有加的。

「這個我心中有數。」

李世民目光閃爍：「絕不會讓人拿到把柄——」

一刻時間之後，李神通才從唐國公府告辭離去。

而就在李世民站在國公府的大門口處，目送這位離去之時，張雨柔卻忽然開口：「我剛才想了想，決定還是留在你身邊。」

李世民不禁微一揚眉，看向了身側的少女。後者則是面不改色的說著：「你想啊，我在速度與腳程上，可都不擅，跟著周叔，豈非是累贅？只有離開了我，『淮左神刀』才是真正的『淮左神刀』，否則的話，他絕大部分心力都放在我的安全上，如何能使薛舉與魔龍八部忌憚？」

李世民心想他讓周煜與張雨柔一起，就是為讓這位大高手，能夠看護後者。其實是不指望周煜，在接下來的爭鬥中發揮太多作用的。

「我知道二郎你在擔心我，可你可曾考慮，魔龍八部的情報收集能力？周叔他們帶著我，真能夠藏住形跡嗎？只怕未必，反倒不如待在你身邊更安全。」

就在這時，張雨柔忽然望見前方有一個閃動的人影，她頓時心神微動：「那是楊韻，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