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怪物們

力龍才發覺溫子升的冷酷本質。

他是遊離在族群之外的眼睛，與大家相似卻格格不入。比起同類，溫子升更像是照相機的攝像頭，以最真實樸素的形式記錄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溫熱的皮膚下藏着的恐怕只有機械零件，沒有血肉。

力龍自認為他是對溫子升有些用處的，而且冰釋前嫌也算半個朋友。

他天真地期待着溫子升會在危難關頭出手……可如果，他沒大聲求饒，力龍堅信自己已經在田坤手中變成一具冰冷屍體。

力龍艱難地支撐起眼皮，千鈞重的困意折磨着他的大腦，體能急速衰減的訊號讓腦神經產生了休息的錯覺。但在這時候絕對不能遵聽本能昏睡過去，如果合上眼再也不會醒來了。

那孫子下手真重啊……

明明還深陷危險，當他聽見那句「下不為例」時，渾身肌肉得到了巨大安全感，漸漸鬆懈，望向緩緩走來的溫子升。

田坤眉目露出病態的貪婪，他死死抓着裝有針劑的箱子不放，死死盯住那位溫醫生，猙獰道：「你這表情讓我很不爽！我不僅會殺了你，還會找到你的親人和朋友，一個個聆聽他們的慘叫，看看那個時候，黃泉路上的你還能不能這樣淡定隨意！」

溫醫生沒理會，他還在思索。

他剛才在觀察「真武角色」的能量形態和本質構造。他對這股神奇力量頗為好奇，甚至懷疑真武是「它」創造出用來培養追隨者的工具。

經過縝密的確認，真武和角色與反螺旋生命沒有任何關聯。

它是人類精神在物質世界的表達，有些像意識體，也像故事中記載的靈魂，是一種以「波態」存在的干涉力。

樞紐系統道：「正在剔除『角色』、『真武』與『反螺旋』的關係等式。計算出新的【清洗名單】，候選人數目減少了99.97%。調查員，為了保證人類族群的純潔性，請您儘快選擇清洗名單的執行時間。」

「啰嗦。」

溫子升重重吐字，目光漸冷。

他身體驟然動了起來，在閃電炸響的瞬間，驚現在田坤背後，雙手飛快探出，一手掐住了田坤的脖頸，另一隻手則探向了他的真武。

田坤只覺得有陣風掠過，然後就被人輕鬆的舉了起來。他下意識揮舞拳頭，打向襲擊者的腦門，想要將其當場斃殺。

下一瞬，天旋地轉！

溫子升既抓住了田坤，也控制住了沒有形態的真武，他神情一絲不苟，有種執行任務的平靜嚴肅，前一秒雙手還舉在半空，下一秒已在摩擦地面。

在血肉和骨骼與大理石的撞擊中，鮮紅液體飛濺了溫子升半邊身子。真武角色的裂紋逐漸蔓延，接近徹底渙散的邊緣。

力龍口含鮮血，難掩震驚。

「他的拳頭怎麼能傷到真武？」

在他的知識範疇中，真武能觸碰到真武，也只有真武才能傷害到真武。力龍的直覺經過特殊訓練，所以他才能見到大多普通人看不見的真武角色。

他以三十七年的閱歷擔保，那個男人的身上不存在任何真武角色的痕迹。

甚至也不存在任何武學的痕迹。

魏以柔得救了，靠在牆邊喘息，她被眼前殘忍景象嚇得閉上眼睛，可耳朵里同類哀嚎的聲音依舊在折磨，那聲音不會比屠宰場的肉豬臨死前的掙扎有分毫悅耳。

溫子升正在認真的檢索田坤身體里的每一處，從表皮到骨骼，仔仔細細不留空隙。

他為何突然衰老？

為何擁有讓力龍驚訝的真武？

為何……讓人心存厭惡。

這些問題都要有個血腥的具體答案。

溫子升眼中瞧不見任何波瀾，只有讓魏氏兄妹毛骨悚然的平靜。他打算有進一步的動作時，樞紐系統立即發出警告。

「調查員，請嚴格遵守《過去人類保護法》。由於您的違法前科，如果再蓄意傷害人類，將自動激活防衛中樞替您接管身體。」

「聒噪！」

溫子升手掌加力，狠狠把田坤真武捏碎成漫天星點，空出來的手打開箱子，取出一隻A107型肌肉改造液，直接將針頭貫在了田坤的脖頸上。

在他眼裏，這是由綠名怪向紅名怪的必要轉變。

等肌肉改造液進入田坤的血液循環，第一顆細胞開始在藥劑的作用下向反螺旋變異。溫子升瞭然，高抬起拳頭，毫不猶豫地落下，血噴得他滿臉都是。

溫子升也終於得到檢索結果。

「是迷幻劑的影響，讓大腦得到了大量極端刺激，從而逼迫潛能，激發出了他的物質化的精神意志，也就是真武，從而完成了『創建角色』的艱難過程。」

他轉過身，屋子裏其餘三個人都在拚命嘔吐。

溫子升在水池邊洗手，解釋說：「我是個醫生，有一些出於職業素養的興趣。」

即便沒有潑滿牆壁的刺鼻紅色液體，他們也沒可能相信溫子升的鬼話。在魏氏兄妹看來，溫子升無非是一個手段殘忍、性格變態的職業拳手。

雖然危險，但接下來的行程安全更加有所保障。

但究竟有多強大，這一點他們沒有衡量的詳細標準。而清楚的是，這位溫醫生解決掉田坤只是隨手之勞。

想到這，魏以剛忽然記起力龍編造出來的借口，頓時通達。這種傢伙應該不是來躲避麻煩，而是在享受隱藏的過程吧？

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溫子升不會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他認真地給大家檢查傷勢，雖然手剛碰到魏以剛，這個壯漢就嚇得驚叫起來，但他還是讓魏以剛平躺好，將他折斷的肋骨擺回原來的位置。

接着，他掏出裝有薄荷糖的小瓶子，倒出五顆，遞給力龍，道：「這是特製的速效治癒葯，你們一人一顆。」

溫子升沒有說謊的習慣，治口臭也算治癒。

力龍分給魏以柔三顆，自己和魏以剛一人一顆。

眾人不敢不吃，哪怕是毒藥也得硬著頭皮往下咽，表情頗有英勇就義的味道。

然後，溫子升再次利用檢查傷勢為借口。他的生命能量場，皮膚相貼的零距離足夠作用到這群人體內，趁機將他們的內部傷勢徹底治癒。

「太誇張了吧……」

魏以剛如夢初醒地盯着自己胸口，彷彿衣服上的血都是紅油漆，身體健康得彷彿從來沒受過傷，哪裏還有骨折穿刺的劇痛。駭然之餘，他趕緊悄悄給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藏好剩下兩顆神葯。

還沒來得及多喘幾口氣，眾人開始收拾行李，決定拿到補給就走，絕對不在石墓鎮過夜。

儲藏室內有很多補給體力的能量棒，還有些補充維生素的乾菜。

他們拿了東西立刻離開了這噩夢般的屋子，挑選了一條偏僻小路，急忙逃出石墓鎮。

回首望去，石墓鎮中央高塔還在閃爍著奇異的光，可眾人心頭總有股陰霾依舊揮之不去。

溫子升告訴他們，田坤體內充滿致幻類物質，所以才會發瘋殺害了住在二樓的妻子。他的衰老也是因為化合物作用而導致，不是巫術，也不是魔法。

力龍說不出話，他默默將項鏈里的照片取出來，那是他在部隊時和田坤的合影。

左面是自己，右面是一個靦腆微笑的大男孩。他將照片用力扔向水坑，照片順着旋渦飄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都瘋了。」他喃喃道：「人，都瘋了。」

……

「這場實驗很重要，關乎成敗。」

大雨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靜靜坐在涌動的水流中，低頭沉思。其餘人都在打着傘，面帶恭敬，隱隱以這個男人為首。

他正是狂雷。

狂雷自言自語道。

「社會資源被那些貴族們牢牢把持着，他們控制着一切。格鬥賽是平民晉陞金字塔的唯一通道，但在擂台上，普通人面對真武者毫無勝算可言，比裝備帶來的差距還要可怕。那群貴族說，真武是天賦。但是我想不通，真武在貴族中出現的比例相對於平民來說，實在是太高了，高得讓我怒從心生……」

狂雷的目光忽然捕捉到水流中一個奇怪的東西，抬掌，身後浮現出獅子般威嚴的藍色身影，真武的大手將水中的東西替他抓了過來，是一張小照片。

這時，一個白大褂莽莽撞撞跑來，連連跌倒在雨坑裏，濺得渾身泥濘。

他神色慌張地對狂雷說道：「大人，石墓7的實驗者被外來者殺害，但我們找不到兇手……我們解剖了他的大腦，通過對腦白質曲溝的對比分析，這名被殺害的實驗者可能是石墓鎮上的唯一成功案例。」

「石墓7？」聽到這樣的壞消息，狂雷臉上看不到憤怒。「那人是叫田坤吧，我記得他和那個他很恩愛的妻子。我原本很看好他的潛質，果然沒讓我失望。他長什麼樣來着？可惜，這倒是記不太清了。」

狂雷盯着手中的合影照片，眯起眼睛。

「調查田坤近期的通話記錄，我要知道他和誰聯繫過。那個兇手，他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