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上海的阿甘

21.上海的阿甘

其實,趙睿還真的冤枉陳光明了。我認識趙睿的時候,要不是陳光明大力慫恿,我怎麼也不會考慮嫁給這樣一個人。那是一個派對,對,還是派對。趙睿坐在一邊,很拘謹。我看見了他,帶著一幅無框的金絲邊眼鏡。起初我只是覺得這人應該有不錯的家世,因為他穿著不錯的鞋。必須承認,我是個世俗的人,總免不了以衣取人。我坐在他身邊,東拉西扯。顯然他不是一個時尚的人,因為他聽到安若屏這個名字居然無動於衷。他沒有看過我們這個城市那些最前衛的報紙、刊物,不了解我們正在關注、探討、爭辯的話題。他說他還是訂《新民晚報》,雖然他也對那份報紙的現狀不很滿意。但是那上面每一期大致總有一篇尚可以一讀的文章。新民晚報?我笑了。我說他們約我寫文章的話,會被我拒絕的。每個名字都擁有一種靈魂,應該包裹和它匹配的外飾。人應該珍惜自己的名字、應該看清楚自己這個名字的本質,然後為它找到最適合的空間。而安若屏,就是時尚、就是VOGUE、就是ELLE,andsoon。對我的理論,趙睿表示了尊重。他是學歷史的,師從上海最有名的歷史學家,那個老先生藉助各種媒體成為了這個城市的精英代表,擁有比時尚人士更敏銳的嗅覺和判斷。多年前,我還是個學生,曾經坐在台下聽他侃侃而談,那時候,沒有光環,老人家看上去有點酸氣,幾年不見,他紅成了這樣。也是終於找著了自己名字的屬性。沒想到,趙睿師出名門。沒有想到,提到自己的「名門出身」,趙睿只是輕蔑的一笑。他說:老頭兒不懂歷史。我笑話趙睿:我看你也不懂你的老師。趙睿看著我說:不,我懂。只是不屑。得了吧。把學問做得如此令人愉快,那是一種境界。你還別不屑。我們沉默了一會兒。趙睿終於問我平時都寫什麼?我說:比方說,影評。影評?還沒死掉嗎?不幸,比死掉更慘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只要聽聽你最喜歡的電影,就大致知道你是不是一個好的影評人了?是嗎?先聽聽你的吧。《阿甘正傳》。為什麼?因為裡面有禪意,所謂求之不得,得之不求也。他說中了我的心事。每次看《阿甘正傳》我都會淚流滿面,因為感懷身世。阿甘有個不錯的女朋友,珍妮。珍妮是一個聰明可人的女孩兒,永遠都走在時尚的尖端,她反戰、她玩搖滾、她是嬉皮、後來像珍妮這樣的人被統稱為「垮掉的一代」。美麗、聰明、時尚的珍妮一定是那個時代的寵兒,但是坐在銀幕前看珍妮的生活,所有的人都在遺憾。珍妮啊,永遠不明白生活的本質不需要那麼多的裝飾和觀念。冷靜地旁觀珍妮,我覺得很傷悲。當我不由自主地成為上海的珍妮時,我一直清醒地想著電影里的珍妮。我知道,如果沒有生活中的阿甘,我也一樣會被歷史統稱為上海20世紀末21世紀初的啥啥一代。儘管後來有很多命名,很多都是我們這些人因為某期雜誌的需要杜撰出來的,但這些諸如飄一代、**族之類的名詞總有一天會成為我們自己的墓志銘。我可不想這樣被歷史定格,而如果我想超越這種既定的命運,我覺得只有一種方法,就是找一個上海的阿甘。與世無爭、自在安然,東風來了,也朝東走,西風來了,也朝西走。後知後覺、甚至不知不覺。這是一種阿甘的境界,在特別迷亂的上海生存,並拒絕成為任何平庸的一代代的方法。我有一種誤會,趙睿會是那個阿甘。這是建立在一種對比的基礎上的,顯然,陳光明的玩世不恭是不屬於阿甘的。他和我一樣的聰明,嗅覺靈敏。他可以和我一起坐著敞篷車去流浪,卻絕不可能成為戰場上最英勇的戰士。本質上,他瞧不起英雄,覺得那些人是頭腦出了問題。他自己就說過,如果別無選擇,他要上戰場的話,他每秒鐘想的都只會是一個問題,怎麼保全自己。至於捆炸彈、炸碉堡這種事情,誰愛那個虛名,他很樂意成全。陳光明怎麼會是阿甘?而我,為了拒絕成為珍妮,就必須及時跳下大篷車、奔向阿甘的懷抱。所以我和趙睿花了一個晚上,剖析《阿甘正傳》的每一個細節,為我們有那麼多的共識而心花怒放。趙睿送我走的時候,告訴我:他要去歐洲留學。因為歐洲安靜,上海的速度和嘈雜讓他忍無可忍。最後,他再一次強調,他很懂他的老師,他是真不屑,遺憾的是,在上海,遍地都是他老師那樣的人,或者還有一心想成為他老師的那種人。所以,他只能走。這是我聽到的所有留學的理由中最不功利的一個,換句話說,最阿甘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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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女人數次跨國戀情:上海浮世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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