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曾經的承諾

歲月漫長，沈仲寒無時無刻都在等著夏末醒過來，有時候一轉身，他就會產生夏末已經醒過來的錯覺，回過頭她卻仍然像睡著了一樣，一動都未曾動過。

有時候他出去，開門的時候，他就希望，夏末已經睜開了眼睛，哭也好，鬧也好，恨他也好，打他也好，起碼她人醒過來了。

但打開門，房間里沒有一絲她醒過來的跡象。

高高升起來的希望，重重墜回谷底，粉身碎骨。

「末末，到底怎樣你才肯醒過來，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求你，醒過來吧，好不好？」

無數次低聲下氣的祈求，他想起夏末每次求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期盼的心情？

回到家，沈仲寒想給夏末帶一些換洗衣服，整理的時候，一張揉皺的紙條掉了出來。

那是她的診斷書，時間正是她答應簽離婚協議書的那天。

夏末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跟他傾訴，而是跟他離婚。

他忽然想起曾經，他還是窮小子的時候，鄰居的老婆婆得了肺癌去世，老爺爺難過了很久很久，那蒼涼寥落的背影讓他們心疼。

沈仲寒那時候問夏末，「要是我得了癌症怎麼辦？」

夏末的小臉上露出無比堅定的表情：「傾家蕩產也要治。」

他心中微暖，又問：「那如果是你得了癌症呢？」

夏末的表情淡下來，無所謂的笑了笑。

「我會離開你，找個地方悄悄等死，然後把錢省下來留給你。」

一語成讖，誰都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診斷書上還有些暈開的淚痕，她該是哭了多久，才實現了那個讓她痛徹心扉的諾言？

薄薄的一張紙，彷彿還有她手心的溫度，沈仲寒的指尖摩挲著上面她的名字，肩頭的齒痕忽然變得灼燙，那個時候，她恨透了他吧，他毫不留情的佔有著她，還說著最侮辱的話，她哭的那麼悲傷，他都沒察覺到一點點端倪。

她是個柔弱的女人，卻在那個時候那麼堅強，那麼倔強，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不傷害沈仲寒，不傷害夏婉，自己頭破血流遍體鱗傷，還一聲不吭。

如果他能多問過她一句，一切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緩緩走下樓，站在那天他們歡僾過的地板旁邊，眼前彷彿看到她滿身傷痕，決絕簽下離婚協議書的樣子。

承受了他的折磨，她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被他逼著簽字，她的心，是不是都涼透了？

「末末，不要簽……」

沈仲寒俯下身，想把那個柔弱到讓人心疼的女人抱在懷裡，卻撲了一場空。

雙手落空，想抓住點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廚房裡，張媽惋惜的嘆了口氣。

夫人的命，怎麼這麼可憐，好不容易等到先生滿心只裝著她一個人，她卻醒不過來了。

「先生，您好些日子沒好好吃飯了，先吃點東西再去醫院陪夫人吧。」

幽幽的飯香飄散過來，沈仲寒回首望著桌上，全是他愛吃的菜，味道跟夏末做的，一模一樣。

恍然間，夏末就站在那蒸騰的熱氣中，對他溫柔的說著：「仲寒，餓了吧，快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