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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早晨的陽光很刺眼,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連鞋也沒脫,昏昏沉沉的感到頭重腳輕,像昨天晚上被誰用鎚子砸過一般。我晃晃悠悠地進了廁所,抱著馬桶一陣狂吐。每次我喝醉了,只有吐過了才能真正清醒過來,心裡才能覺得舒服,吐過之後我又洗了澡,然後一頭扎進沙發里,跟又死過一回似的。手機響,我看了看號碼,是大米粥,叫我給斷掉了,又響,我又按斷,我心說孫子們怎麼一個比一個執著啊,你再打一次,我就把電池摳出來。果然電話就不響了,改發短消息了,我看了一眼,「姑奶奶,快給哥們回電話,急事。」滾蛋吧你,我想著,媽的像這種混跡文藝圈的大流氓最急的事莫過於找不到姑娘。喝了點熱水,舒服多了,我打開電腦開始上網,在鍵盤上揮舞著我的雞爪子一頭扎進一個叫北京之顛的聊天室,我用GUEST,一進去我就看見一個挺有意思的名字,「我與你硬體相同軟體不同」一看這又是個IT行業里撈飯吃的主兒,賺著大把大把的鈔票不說,還意淫我們人民的大腦,我一下字衝上去,揪住這傢伙就問「你什麼配置啊?」他顯然沒想到我能問出這麼有深度的問題,過了片刻,反問我,我的硬碟壞了,部分重要文件丟失,怎麼辦?我心裡暗笑,著小子還真有意思,又問他,到底是什麼類型的文件,有多重要,他說是EXE執行文件,愛情程序,我說既然壞了就把硬碟格式化吧,所有文件重新安裝一遍,他說他特別後悔,就應該把愛情文件留個備份,要是當初考到軟盤裡就好了,最後我又問他究竟是因為病毒感染還是文件本身就不完整,若是有病毒就殺毒,若是文件本身的問題,還是趕緊卸載吧。我送出去這行文字之後,點燃了一隻煙,思索著我們剛才的對話,思索著我自己的愛情。我拚命地回憶昨天我喝完酒之後跟張小北都說了什麼話,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可以肯定的是,我說了很多,好象聲音還特別大,很激動。我想可能我們每個人都像一部電腦,相同的配置,安裝了不同的軟體,有不同的用途。我本人這台電腦安裝了許多的編輯軟體,好象就專門用來做文字處理的,高原是用來編輯圖象的,張小北應該算一個大的資料庫,李穹就像一台486,退回10年以前剛有486的時候,一萬多一台,用慣了386的人們都會感覺再沒有比486速度更快的電腦了,誰也不知道奔騰處理器是什麼東西,現在,李穹這台486的硬體被換到一個新的外殼裡,看起來像是一台新電腦,但許多軟體根本不能安裝了……我想起奔奔,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如果我們都是電腦的話,奔奔也是,她是一台伺服器,不知道在這個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刻里,她有躲在哪個沒有光的角落裡睡大覺,,我有點想她。就在我思索著這些有深度的問題的時候,那個「我與你硬體相同軟體不同」已經發了很多個消息給我了,他一直在問我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回答他的問題,我老實地告訴他,我在發獃,想一些關於電腦的問題,我把我剛才心裡所想的東西都說給他聽,他覺得有道理,他說他自己就好象是一台性能不太好的筆記本電腦,被一個喜歡台式機性能又覺得拎台筆記本特牛B的偽知識分子拎來拎去的,看那意思,他的鬱悶也不亞於我。我就坐電腦邊上,從早晨一直跟那傢伙聊到中午,感覺真有共鳴,後來他說要不咱見一面兒吧,不為別的,就為這麼多人當中咱倆能遇上,說了這麼多平日里說不出來的話,我說要不咱先通個電話吧,我告訴你我手機電話,他說不用了,他也是有家的人,留電話興許還麻煩,就下午兩點,秀水邊上一個咖啡店裡見面聊聊吧,我一想反正下午也要去趟朝陽醫院,去聊聊也沒什麼,反正現在我周圍的這些鳥人們一個都不能讓我省心,我早就想好了,等哪天我真火了,怒一回給他們看看,夠他們喝一壺的!最後他跟我說他穿一件褪色的紅背心,黑的牛仔褲,問我穿什麼衣服,我瞥了一眼衣架上掛著的高原的一件藍T恤,我說我也穿條黑色牛仔褲,蘭色T恤,前邊有一鹹蛋超人的卡通圖案,他說那就下午兩點,不見不散。關了電腦,我又把自己甩到沙發里窩了一會,迷迷瞪瞪的,一想起下午這場約會,我隱約還有點興奮,想象那小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會不會弄出點別的什麼事來,很久以前,有個女網友曾經打電話像我訴苦,一直猶豫著該不該去見一男網友,到現在了,我再沒在聊天室里見過她,她也再沒有打過電話過來,不知道他們見了沒有,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說實話,她真的很醜。沙發上窩夠了,給大米粥回了一個電話,他一接電話就沖我嚷嚷:「初曉你真操蛋!打那麼多電話怎麼接啊?」「我忙啊,怎麼著你說!」「得,你這一忙,差點耽誤了大事兒!」大米粥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文化公司林老闆的一個哥們兒,一香港導演,前兒去薑母鴨吃飯,也不知怎麼,就看上小趙兒了,你去給說說?」「別操你大爺了!」我一聽大米粥說這話,我真是打心裡憤怒,「你們丫的別正天仗著有倆糟錢就凈幹些欺男霸女的缺德事兒!小趙兒要是你妹妹你也這麼干,誰沒有父母啊!」我一激動,把奔奔同志的口頭禪給出溜出來了,我想,要是奔奔知道這事也會這麼罵的,我忽然發現,其實奔奔是個好人,起碼比我,比我們這群人活的實在。大米粥半天沒說話,又嘆息了一聲,「我也知道這事不好,你也得問問人家姑娘的意思不是,萬一人家願意呢,怎麼說這也是個機會,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還碰不上呢……你怎麼知道人家要什麼,沒準人家感激你一輩子呢……」這回輪到我不說話了,我在想大米粥說的這翻話,我覺得有道理,我真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怎麼想的,我最後答應大米粥去問一問小趙兒的意思。我臨出門的時候換上了高原的那件印有鹹蛋超人的蘭色T恤衫,把頭髮隨便的往頭頂上一綁,用個卡子給別了起來,看著鏡子里我自己的模樣,再怎麼打扮也有點老黃瓜刷綠漆有點裝嫩的感覺,跟小趙是沒法比。我現在已經不怎麼喜歡發牢騷說自己不夠好看了,我心中牢記胡軍的一句話,「好事兒不能讓你一人佔全嘍!」他總拿這句話開導我,他說有人是靠臉蛋兒吃飯的,當然就漂亮,初曉你是拿筆吃飯的,你再長漂亮了,別人怎麼活啊,我一想也對,可是奔奔又漂亮,又年輕,她還有滿腦子的思想,所以上帝偏愛她,不光讓她用自己的身體去吃飯,也用別人的身體去吃飯。下午兩點,我準時到了貴友大廈旁邊的一個咖啡廳門口,逛秀水的那些老外一個一個興緻勃勃的,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滿足的賤笑,我看著就厭惡,停車的時候差點跟一輛不知道哪個使館的車撞上,那孫子咣當一個一腳剎車把車停下來,指著我嘰里呱啦一通數落,責任不在我,我下了車沖他就過去了,用英語問了他一句「你他媽的怎麼回事啊?」還沒等怎麼著呢,警察就衝過來了,嘴裡沖我吆喝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皺著眉頭,裝得跟個刁民似的斜著看他,警察自從換了服裝以後怎麼看怎麼像內戰時候的偽軍,我說「你問誰呢?你沒看見他別我?」警察很嚴肅,我對警察真是沒什麼好印象,他們只要看見開車的,就好象誰都欠他們二百塊錢似的。「我都看見了。」他先跟我說,接著有用英文跟那洋鬼子不知道說什麼,我一想,人民警察現在英語普遍都過四級了,要不怎麼說偉大祖國發展快呢!

我就看見那傢伙碩大的身體矗立在那裡,不住地對警察搖頭擺手的,嘴裡說著不乾不淨的話,看那意思再說下去,他就敢對警察動手了。最後警察急了,向我走來,嘴裡叨咕著,「我操,這傻B!」雖然聲音很小,還是被我聽個清楚,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忽然覺得人民警察真可愛,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光輝萬丈過。「你走吧,真拿他們沒轍!」交警同志苦笑著,「他就是使館里一作飯的你也惹不起,走吧你!」我還是哈哈地笑著,說別呀,有他怕的。我掏出電話,給高原一個同學,現在在北京台工作的一個哥們打電話,他們做新聞欄目,不分白天黑夜,好幾撥人整天抗著攝象機滿北京流竄,拍點什麼好人好事,或者突發事件,我電話里跟他說,快來,貴友旁邊外國人打警察。扭頭我跟交警說,「回去接著跟他侃,我讓他再罵人,有這孫子好看的!」「走吧,走吧,你趕緊走!」他對我擺手,「這事遇上的多了,真拿他們沒轍!」說著也對著那外國人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他緩慢地將車移動了一點,開過警察身邊的時候,突然搖開了玻璃,對著人民警察伸出了中指,嘴裡不停地問候著警察同志的母親。我剛要正義一回,抬眼看見高原的哥們就在對面的便道上,指揮著抗攝象機的記者抓緊記錄著這哥們的醜態,我對著老外指了指對面,他看見了攝象機,立刻沒P了,看來是個人都不會不要臉。我天生是個當導演的材料!

我趁著亂勁兒,停了車找到了那家咖啡館,鑽了進去。一看就是專門宰使館那幫鬼子的地方,裝修特別考究,一進門,聞到一股咖啡的香氣,一水兒的英文報紙和雜誌,我環視四周,有幾個位子上坐著幾對男女,輕聲細語地在交談,在最裡面,光線比較暗淡的地方,我發現了一個穿紅色背心的背影,我心裡動了一下,還是斗膽走了過去。高原一看見我也吃驚不小,彷彿被電到一般,我們倆大眼兒對小眼兒地看了一會兒,他特別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怎麼陰魂不散啊。」我含笑看著他,坐下來,他又橫了我一眼,瞪著眼睛問我:「怎麼又穿我背心兒啊,不是告訴你了嗎,不好看,不好看!」高原現在的樣子特別可愛,純潔得一塌糊塗。「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他一臉鬥爭地問我。「別笑了,別笑了!」見我只是笑,他揮手在我臉上比畫了一下,「真是的,你就是陰魂不散!」「是不是特別慶幸自己當時那些憋了很久的情話沒說出口啊,你老師交代!」「誰呀?!」高原又開始瞪眼睛,「我這可是頭一回!哎,你說實話,是不是老這樣跟陌生人見面啊?」他充滿懷疑地笑著看我。「對**保證,頭一回!」「算了,我原諒你這回吧。」「嘿,你別找事啊,我還沒問你呢!」「看來我這輩子是甩不掉你了,他奶奶的,我就這樣也沒逃出的魔爪!」高原說的特別悲戚,「我可不是想出來幹壞事啊!」他說這話我倒信,我跟他要電話的時候,我記得他發的來的消息當中有一句是說,「我是有家的人了。」想到這些,我有些得意,抓著他的小細胳膊,「走,凱賓斯基,你請我吃西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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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羽代表作:圈裡圈外(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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