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下弦月，陰風陣陣。

樹影重重中，一個十分羸弱的少年左右環顧，確定沒人後又撥動手中羅盤。

「正辰二丑三戍狗，四學五卯六鼠走。七酉八馬九寅虎，十亥冬申臘蛇頭。

師人千萬要謹慎，或起或動或行走。」

雙手翻轉，一道「泰山符」眼眸赤紅瞬間狠狠拍下。

「這是你該得的！」

呼吸急促，少年說說得咬牙切齒，接着又從隨身布袋中取出一塊常見紅磚，咬破手指以血為墨畫出一道「打屍符」。

「挫骨揚灰猶不解恨，就算違抗母命，我也要將你生生世世鎮壓於此，要你永不輪迴！」

身體顫抖，少年說完將紅磚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插入土中，雙手結印，月華傾下，滿地白霜。

「宋孜林！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逆子！」

白霜落地瞬間，原本平靜的地面驀然湧上一團黑霧，黑霧中露出一道猙獰的人臉，正拚命往上逃竄。

只是他每上升一分，就有兩道紅光爭相閃爍，他的叫聲也越發凄厲。

抿嘴，少年手上動作沒停，眼神越發狠戾，嘴角即便已經溢出血絲，卻也對對方的話充耳不聞。

顯然已經是強穹之末，黑霧感受到白霜越發凝視，霧團漸漸渙散，臉上的眼睛的恨意卻是越發濃烈，煞氣十足。

「以魂為介，輪迴作祭，你要鎮壓我生生世世，老子偏不讓你如意！」

困獸之鬥，少年被壓迫得身形一晃，但手上動作依舊不停。

「給我閉嘴！」

最後一個動作，舌尖腥甜，少年一聲尖嘯狠狠拍下。

只是幾乎同時，那團黑霧發出「桀桀」笑聲，同樣一聲尖嘯。

「以魂為介，輪迴作祭，此生不復，咒你子孫飼鬼，永不輪迴！」

兩個聲音重合，少年臉色大變，正想再結印，卻是一道紅光從地底衝天而起。

「嘭！」

此生不復，咒你子孫飼鬼，永不輪迴！

茫然，宋孜林看着面前的大坑，裏頭原本放着的槐木棺材四分五裂，空無一物。

「您是為了我，把那個東西給了他是嗎。」

喃喃自語，說完少年忍不住捂臉痛哭。

「媽，媽，兒子不孝，給您報仇啦，給您報仇啦！那個人為了詛咒兒子，自己魂飛魄散了！

他自己選的路，兒子不損陰德，您放心。」

……

「宋家列祖列宗在上，第二十九代不肖子孫宋孜林子孫落難，今以一耳一眼為祭，請祖先助我封印宋史血脈，藏我百年傳承！」

雙手顫抖，三十年前那張稚嫩的臉已然溝壑縱橫，只是眸子中的恨意似曾相識。

此生不復，咒你子孫飼鬼，永不輪迴！

那個人以魂飛魄散作為代價作下的詛咒，終究，來了。

......

......

「天雷令，地雷令，五雷原是甫合星。

左觀音，右觀音，觀音菩薩來護身。

五雷五雷，步步相隨。

吾身披金甲，頭戴金盔。五雷一道，五雷相威。

南斗六星，北斗七星。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雷雨夜，電閃雷鳴，稚嫩童聲。

女孩兒一邊哭一邊顫抖著雙手結印。

視野上升，女孩兒後面站着一個年邁老者，其中一隻眼睛眸子混黃，顯然已經失明。

「太慢了，再結一百次。」

不容商榷，老者搖頭，臉上滿是失望。

太慢了。

「嗚嗚嗚，可是外公，小燚（yi）好冷。」

抽泣變成嚎啕大哭，女孩兒瀕臨崩潰，看得遠處婦人心頭一緊，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卻是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一聲未吭。

「冷也要熬著，你是我宋家子孫，往後比這嚴酷十倍、百倍、千倍的事情都有，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磨鍊，外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拳頭緊握，老者手上的拐杖緊了緊。

「那你讓我來，讓我學，不許欺負妹妹！」

又是一道童聲，老者抬頭，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到遠處跑過來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

「外公妹妹才三歲，我不怕苦，你教我，讓我淋雨，打我，罵我，我都不怕！」

用自己瘦弱的身體為女孩兒擋雨，男孩兒一臉堅定。

一老一小兩個男人的對視，不知道是因為雨夜寒冷，還是被氣得狠了，老者身體晃了晃，半晌，一把將小女孩兒從男孩兒背後拉出來。

「以後你記住，如果你真的為了她好，就離她遠點，永遠不要再提讓我教你的話。」

說完牽着女孩兒的手走進雨夜。

「把他關起來餓三天，好好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