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想當皇帝的王爺不是好穿越者
誰說穿越一定要做皇帝？眾多穿越小說里的前輩會告訴你，年輕人穿越不要好高騖遠，應該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比方說先當上太子。
可就算是這樣的小目標，對於現在的李清來說也很難實現。
而且就算李清排除了千難萬險，當上了太子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每天得膽戰心驚的提防著皇帝，一旦看你不順眼，隨手找個由頭就可以把你廢掉，身邊的人更倒霉，一旦和你走得近了些，就會被扣上一頂私結太子圖謀不軌的帽子，輕則流放，重則殺頭。
這不是李清自己嚇自己，而是歷史上他的三哥李亨當上太子后就是這麼個待遇，要不是遇上了安史之亂，趁著出逃的機會和李隆基分開，跑到靈武自立上位，能不能捱到李隆基掛掉順利接班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沒辦法，李隆基自己就是靠着宮變上位，搶了老爹的位置，所以自然格外提防著兒子來搶自己的位置，對於他來說別的弦都可以松，唯獨這根弦一直都是緊繃着。
這就也是為什麼現在的太子，李清的二哥李瑛，就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甚至連證據都是別人捏造的，然後李隆基真的就信了。
不是因為李林甫多麼老謀深算，也不是因為武惠妃吹的枕頭風多麼厲害，主要是皇帝心裏那根緊繃着的弦被觸碰到了。
所以李瑛就倒霉了，不僅丟掉了太子寶座，最後連命都搭上了。
等一下，自己怎麼把「三庶人之禍」給忘了！
李清一拍腦門，即刻轉身沖留在正堂門口的兩個宮人大喊：「速速備馬，本王要進宮面聖！」
一旁的吉溫還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壽王殿下已經下定決心要迎難而上去爭一爭那太子之位了，心裏正暗自鼓舞，沒想到李清轉過頭來卻沒有急着出門，而是把目光對準了他。
「吉縣丞，本王此次進宮，事後李相定會召你問詢，所以勞煩你替我給李相帶兩句話。」
吉溫心頭狂喜，心知李清這是幫他爭取在李林甫面前露臉的機會，趕緊躬身行禮，允諾一定把話帶到。
「第一句，李相若要坐穩相位，日後無論何人入主東宮，都要與其死磕到底。」
吉溫猛地抬起頭，雙眼圓睜，顯然已經聽出了李清話中不同尋常的意味，正待開口，但李清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第二句，本王並不想與李相為敵。」
說完丟下一臉愕然的吉溫，轉身就走。
正門外，一匹黑色的駿馬已經備好，李清跨步出門，一個健仆立刻蹲在馬前，稍一遲疑，李清還是抬腳踩在他背上，翻身上馬。
儘管對拿人當上馬凳的做法很抵觸，可眼下事情緊急，李清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了，在馬背上坐穩之後，抬手一記馬鞭，帶着十名隨從護衛，策馬而去。
壽王府所在的永興坊和大明宮只隔了兩坊之地，李清騎馬趕到宮門前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守門的甲士認出他身份后也沒有阻攔，只是簡單的檢查之後就直接放行。
這也算是作為武惠妃兒子的福利之一，李清得了便宜老爹李隆基的恩准，白天可以自由出入大內，不必專門稟報。
進宮后當然馬就不能騎了，本來是有肩輿可以坐的，但是李清嫌速度慢，小跑着就往宮內趕去。
走到半路，迎面走來一行人，為首那人生得高壯魁梧，走路虎虎生風，若非面白無須，又穿着宮人的服飾，定會被誤認為是某位軍中的大將。
「十八郎，你怎麼進宮來了？」
「高翁，我有急事，需立刻面見聖人。」
藉著停下來喘氣的機會，李清趁機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被他稱作「高翁」的宮人，沒錯，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高力士，李白喝醉酒讓他幫忙脫鞋的那位。
高力士和李清關係不錯，當即喝退左右，拉着李清走到一旁。
「十八郎，不是某說你，這個時候你該在府上好好修養，怎麼跑到宮裏來了？聖人這會兒正因為太子指示東宮屬官刺殺你的事情大發雷霆，這時候面聖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高力士以為李清是受了什麼人的攛掇進宮來向皇帝哭訴，不想李清被人當槍使，所以才好言提醒，誰想李清根本不聽，反而拉着他的手哀求道：「高翁，我真的有急事要見聖人，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高力士正想好生教育一下李清，太子現在還沒有倒，你這個時候去見皇帝是不是太着急了？知不知道什麼叫過猶不及？
可惜沒等他開口，後頭一個在皇帝身邊服侍宮人疾步趕來，附嘴到高力士耳邊，小聲說了兩句話。
聽完之後，高力士臉色瞬間大變，也不顧得上李清就在跟前，厲聲質問那個來給他報信的宮人。
「聖人下旨賜死太子還有鄂王、光王，什麼時候的事情？」
「聖人旨意已下，傳旨的宮人是和我一塊兒出發的，此時估計已經快要出宮了。」
「即刻去把人攔住！」
搶先出聲的不是高力士，而是李清。
高力士詫異地看了一眼李清，隨即對那宮人點點頭，讓他馬上照李清的話去做。
「高翁，事不宜遲，速速帶我去見聖人，晚了二哥、五哥和八哥就沒命了！」
高力士也不傻，聽出李清這是要去幫太子三人求情，趕緊前面帶路，領着李清直往皇帝所在的紫宸殿而去。
剛到門口，就見殿前的宮人跪了一地，各個噤若寒蟬，殿中不時傳來摔砸東西的響動聲，不時伴着一兩聲聽不清在說什麼的咆哮。
高力士瞬間臉色慘淡，心想着完了，正趕上皇帝在氣頭上，這時候誰進去勸都沒用。
就在這時，李清卻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一個箭步衝到大殿門前的台階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高呼道：「十八郎求見阿耶！」
這年頭還不興叫父皇，正式場合皇子稱呼皇帝和大臣一樣叫聖人，而私下場合就和普通人稱呼父親一樣叫阿耶。
紫宸殿是大明宮裏僅次於含元殿的宏偉建築，李清又是跪在殿前高呼，哪怕聲音再大皇帝在裏面也聽不清，不過門口的宮人見狀，馬上就有一人起身往裏面跑去，不多時就有內侍出來傳話，讓李清進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高力士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只能讓身旁的宮人馬上去後宮通知武惠妃，要是李清進去之後真的把皇帝給惹怒了，這火只有武惠妃才能滅。
李清跟着傳話的宮人進入殿中，見到裏面還站着兩個大臣模樣的人，猜測應該是李林甫和蕭炅，只不過事情緊急，也沒功夫分辨誰是誰，一進門，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大殿上首那個身穿赭黃色襆頭圓領裳的中年男子面前。
「二哥、五哥和八哥絕對是冤枉的，還請阿耶收回旨意！」
說完之後，李清在地板上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以額觸地，長跪不起。
這一幕，不光是盛怒中的李隆基沒有想到，一旁的李林甫和蕭炅也齊齊愣住。
事實上李清跪下的那一瞬間，李林甫和蕭炅都暗自一喜，以為李清是來跟他們打配合的，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要不是當着李隆基的面，李林甫真的想衝過來好好問問李清。
壽王殿下，你到底是哪邊的？
眼見李清鬧出這麼一出，李隆基臉上亦是陰晴不定，目光狠狠地掃過李林甫和蕭炅，那表情彷彿在說，看你們乾的好事！
李林甫和蕭炅都被嚇得亡魂大冒，尤其是作為構陷太子的當事人，蕭炅差一點就喊出不是我做的，還好李林甫就在他身邊，這才沒有當場露出馬腳。
饒是如此，他也被嚇得不輕，馬上學着李清一樣跪倒在地。
「聖人明鑒，這份供詞確確實實出自東宮屬官之口，臣萬不敢有任何隱瞞！」
可能是對蕭炅亡羊補牢的舉動還算滿意，李隆基終於開口了。
「十八郎，蕭兆尹的話你都聽到了，東宮屬官已經認罪，指認太子就是此事主謀，今日敢派人行刺於你，來日便敢弒父篡位，此等逆子，留他何用！」
語氣森寒，顯然已經動了殺心。
「兒不看證據，只問本心！」李清從地上直起身子，朗聲道：「二哥為太子以來，不離深宮，日受聖訓，平素什麼樣的為人，阿耶最是清楚，不管東宮屬官如何指認，兒只相信，二哥就算對兒再是不滿怨憤，也斷然做不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太子是你選的，現在一怒殺之，等於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沒眼光，丟臉的是你，自己想好了！
李隆基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李林甫站了出來。
他倒是沒有像蕭炅那樣跪下，只是躬身朝李隆基行了一禮，開口道：「聖人，臣以為壽王之言固然草率，可對聖人的一片純孝之心殊為難得，此事是臣等考慮不周，太子犯下如此大罪，本無寬恕之理，聖人念及天家情分，可先將其貶為庶人，再降旨赦免死罪，以顯仁厚！」
此言一出，李隆基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什麼是好下屬，會給領導找台階，能幫上級背黑鍋，而李林甫方才的那一番話，可謂是深得其中三昧。
但是這還不夠，李隆基剛剛下旨賜死太子，回頭馬上又赦免其罪，天子的顏面何在？
正僵持着，一個內侍匆匆進來稟報。
「陛下，惠妃求見。」
跪在地上的李清和一旁的李林甫聽到這話，齊齊鬆了口氣。
救兵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