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恨綿綿 【完】

第十六章此恨綿綿【完】

時光匆匆，似乎所有的傷痛，都可以變得微不足道，除了心頭那一道痕迹，似乎再也難以尋覓什麼。

蕭裴逸和蕭長澤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皇長子的生母，葬在什麼地方。

就算蕭裴逸自己去找蕭長澤，也不會得到什麼消息。

只能…聽之任之…

蕭長澤這一年一年的，倒是越來越覺得時光匆匆，孩子已經長成大人，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滅了月族。

蕭柔去世后的第七年，蕭長澤發兵，攻打月族，出師有名，月族妖言惑眾，迫害一代帝妃，蕭長澤不允許任何人阻攔。

此行，勢要月族血債血償。

月族地勢險要，久攻不下，可蕭長澤卻不允許撤兵，在月族中散播謠言，弄的人心惶惶的。

蕭長澤造下這等殺孽，自然是為了蕭柔，蕭裴逸知曉，卻不願意阻攔，母親很少提起月族，可提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不是懷念，而是恐懼。

更因為如此，蕭裴逸心中覺得，這大抵是蕭長澤做的最有魄力的一件事情。

父子兩人難得和氣，蕭裴逸又問起了蕭柔的墓地，蕭長澤不願開口，最後為了避免兩人鬧得不歡而散，還是沒有問出來。

長達十個月的戰爭，月族終於被滅族，蕭長澤內心的仇恨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宣洩。

流落在外的月族子民，也不得善終，最可憐便是稚子無辜，可蕭長澤卻一個都不放過。

這般的殺孽，不知要如何才能恕罪，報應卻來得這樣快，皇長子在同年的十二月病故。

蕭長澤痛心不已，罷朝三日，皇後知曉自后笑的不能自己，終於死了…

那個賤人死了，賤人留下來的孩子，也死了，這才好。

這才好。

皇后笑着笑着，笑道最後卻哭了起來，統統都死了，蕭長澤呢？

也會活不下去了吧…

如皇后所預料，蕭長澤的狀況並不是很好，終日裏精神恍惚的模樣，讓朝臣捏把冷汗，最終擔心的事情卻沒有到來。

皇長子病故，還有皇嫡子，蕭長澤最後一次來看皇后的時候，親自帶來了聖旨，皇后跪下接旨，終於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一切。

卻覺得這般空虛。

蕭長澤變得比以前更加不能親近，說不上話來，皇後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無論怎樣，都要端著尊貴，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百年之後，他們會躺在同一塊墓地，讓所有人明白，她才是蕭長澤的原配。

「陛下，這麼多年來，您對臣妾這般的狠心，您心中可有半分愧疚？」皇后最終還是不甘心，問出聲來。

蕭長澤倒是料到皇後會那麼問，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小柔死去的時候，逸兒是朕的責任，逸兒離開的時候，朕只有這江山社稷。」

言下之意，不管如何，都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皇後端著自己的尊貴，呵呵笑着，那一夜，所有人都聽到中宮皇后的哭聲，那一夜，所有人都明白，他們的陛下，再也不會回來。

蕭長澤坐在書房想起那個小小的孩子，那般的倔強，告訴他，以後要離開，再也不回來，他的母親不希望他是一個心機深重的人。

「你真的決定離開？」蕭長澤問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想法。

「自然，我母親並不希望我，成為這樣的一個人。」蕭裴逸垂下眼，在他的心中母親是極其重要的，若是因為這個緣故讓母親失望，是他怎麼都不願意的。

「那父皇要怎麼辦？」蕭長澤坐在高位上，有些難受的問自己的兒子。

蕭裴逸一怔，聽到蕭長澤的聲音宛如魔咒一般，「逸兒，那父皇要怎麼辦？失去了你娘，失去了你？要父皇如何是好。」

蕭裴逸這才發現，失去了母親，痛苦的從來都不只有他一個人，父皇也一樣那麼痛苦，「父皇還有江山社稷，這些東西，從來都比母親來的重要。」

蕭長澤的期待，被這個孩子的冷漠悉數打破，還能如何？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了…

「逸兒…父皇希望你，可以原諒父皇。」一個皇帝的低聲下氣，因為那是自己最愛的孩子。沒有什麼大不了。

「兒臣心中，從來都是怪罪您的，因為您沒有好好的保護母親，可母親說，您是皇帝，同樣有無奈。」蕭裴逸年紀漸長，可心中的這份仇恨，卻一直都存在，不曾消散。

蕭長澤那天和蕭裴逸說了許多的話，卻還是沒有勸動這個孩子…

孩子一意孤行要離開，並且放棄一切，不稀罕他的江山社稷，不稀罕他的皇位。

蕭長澤只能放手…

不由的苦笑，還真是人人都不一樣，所有人覬覦的東西，他眼巴巴的奉上，還有人不稀罕。

自古帝王稱孤道寡，果然是有根據的，如今，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如今什麼都沒有，沒有兒子，沒有妻子，只有空蕩蕩的皇位。

讓蕭長澤心頭煩躁…

他以為自己的餘生，都要那麼度過，他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孩子。

可這世間絕大多數事情，有失必有得。

從來都不是絕對。

十年後，蕭長澤在宴會上看到一個小姑娘，小姑娘長得很漂亮，他知道那是蘇百里的寶貝。

蘇百里和柳奕一對苦命人，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聊以慰藉，孩子被蘇百里百般嬌寵卻沒有恃寵而驕。

只可惜先天不足，雖然平安長大，卻患有心疾，蕭長澤明白，卻毫無辦法宮中的太醫，民間的神醫，但凡有一點點消息。

蘇百里都會去尋求。

這般的孩子，身份顯赫，身體不好，少不得有人打主意，蘇百里更是深謀遠慮，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說好。

日後要親自為閨女擇婿。

蘇百里和蕭長澤兩人同病相憐，少不得惺惺相惜，自然樂於答應。

可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姑娘，讓他和孩子多了一份憐惜。

逸兒是如何和蘇柳認識的，蕭長澤不想知道，可孩子心中喜歡，做父親的自然也高興。

從前不知道要怎麼做一個父親，如今慢慢的學會，倒也覺得不錯。

只可惜，逸兒越長大越像自己，蕭長澤倒是希望孩子像蕭柔才好。

他樂的為兩個孩子主婚，讓蘇百里好好的操辦，堂堂皇長子要去當一個商人，蕭長澤也阻止不了，只能暗中保護。

這孩子能耐很大，不需要他。

蘇柳身體不好不能生養，蕭長澤看得很開，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蕭柔還在，蕭長澤也不希望有人來破壞他們兩個。

這樣就很好。

可皇帝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兄弟鬩牆，讓他無所適從，卻又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這是皇帝的責任，並非貪戀皇權，若是可以還不如和蕭柔一起走。

只是孩子沒有好好的護著，他的小柔，怕是不願意見他。

宮中危機四伏，蕭長澤親自下旨把孩子放在身邊，蘇柳是個大膽的孩子，更是聰明，很快明白其中原委。

「陛下，您放心，民女和夫君一定會好好的，日後還會有您的孫兒。」蘇柳淡淡的開口，波瀾不驚，蕭長澤更是欣慰。

也許是因為蘇柳的身體原因，她比許多人都看得開。

蕭長澤解決了眼前的危機，雖然知道這件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可是他想這麼做，皇權，社稷？江山？

到底有什麼重要的？

蕭長澤這些年來打壓外戚，因為知道當年到底是什麼逼死了他的小柔，逼死了他的愛人。

如今這些人又要捲土重來一起，蕭長澤無法認同，無法苟同。

他的心，還是會痛的，心裏築著一道道圍牆，裏面有一個人，他親手關進去的。

進的去，出不來，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等到他也死去的時候，才算是終結。

這些年來，蕭裴逸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母親葬在何處，因為蕭長澤並沒有將蕭柔下葬。

鎖在冰室裏面，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蕭長澤從未來探望，因為不敢。

此番終於有了勇氣，撫摸十幾年未變的容顏，問她如今可好？

卻無人回答，只留下一室的寂靜，蕭柔早就死了，死在十多年前。

蕭柔的身後事辦的十分風光，不過是一具空棺，蕭長澤捨不得蕭柔埋在冰冷的地下，卻把人埋在冰冷的冰種。

「小柔，朕來看你了。」蕭長澤這些年來不踏足，只是因為不敢，不忍心。

「只是，朕沒有好好的照顧逸兒，朕怕你怪罪。」絮絮叨叨的說着家常。

蕭長澤知道，蕭柔的心中，是恨的，如同他自己一樣。

心裏，是恨得！

恨得是那些外戚，恨得是當年的月族，恨得更是自己。

從來都是如此，「小柔，逸兒很好，如今已經成親，兒媳婦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朕看的出來，逸兒很喜歡她。」

「可惜兒媳婦身子不好，也許不能生養，可這也沒有關係不是嗎？他們好好的就好，如同當年我們一樣。」

蕭長澤卻想說，如果當年他們也可以好好的，那該多好？

只可惜，一切都是奢望罷了，蕭長澤看着蕭柔，漸漸的睡過去。

只有他們兩人。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