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軻

青林村。

青林村，一個位於西域的偏遠小山村。村子里只有幾十口人。村口有棵老楊樹，幾個膚色蠟黃的村民在老楊樹下閑談。

「我聽說老張說，他昨天看到一隻妖怪。」

「哼，他的話你也信？他還說他看見仙人，說仙人會保佑我們村子風調雨順。然後呢，仙人保佑我們村子了？」

「哎......」

「誰知道呢？這年頭，收成也不好，怪事特別多，唉......」

「唉......」

一個村民不經意間抬頭望了望天空，然後指向空中的一朵雲，「你們看那是什麼？」

只見一朵紅色的雲，迅速地朝青林村飄來。那紅色，似血！

猛然間，紅雲化作一道血紅色的影子如疾風如閃電般落下。來者周身裹著淡淡的紅霧，動作看似迅猛，卻極為輕盈，沒有捲起任何沙石。一時間，彷彿連空氣都有一股壓抑的氣息。

紅霧散去部分，只見一雙赤紅的眸子、淡黃的鞏膜，還有極為興奮的神情。

「妖，妖怪啊。」眾人爭先恐後地逃離楊樹附近。血影遁過，地上便只留下幾具乾癟的屍體。

「吼！」一聲虎嘯從那血影中傳出。

「啊！」「妖怪啊！」村中哀嚎聲四起，四處都是奔跑逃生的人們。

青林村深處的一處木屋內。

「軻兒，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恩，知道了，娘。」屋內，一個青衣女子重重地抱了一下她眼前的小男孩，隨後女子在男孩額頭吻了一下，眼中似有濃濃的不舍，「你要知道，你爹和我都是深深愛著你的！」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莫郎，你一定要保佑軻兒平安！」，青衣女子默念一句，提著一把黑乎乎的劍就衝出屋外。

黑劍明顯不合青衣女子的身。寬大，厚重，無鋒。

儘管如此，她拿在手裡還是散發出一股凜然的氣勢，哪怕就是天地也敢一戰的氣勢。

待青衣女子出來之時，整個青林村屍體遍野。清風襲來，淡淡的血腥味隨之傳出。

「嘿嘿嘿，果然有修士！此處沒有白來！」血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紅霧全部散去，竟是一個美男子。

「嘿嘿嘿，修士的精血更好！」

青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之色，低喝一聲：「妖孽，受死！」

黑劍頓時爆發出青色的光芒，「八卦，風」女子口中輕念一聲，腳下更是出現八卦圖，「巽」位置光芒大盛，四周的風似乎都停止了。

美男子看到女子腳下的八卦圖后，似乎觸動了什麼一般，變得極為暴躁。「吼」，又一聲虎嘯，美男子竟變成一隻老虎，詭異的是，老虎全身竟是血色。一吼之下，漫天的雲也染成血色。

「亂舞風！」，青衣女子輕喝一聲。

四周的風化作一道道風刃，如潮湧般削向妖虎，頓時間，漫天青光。

青衣女子的招式似乎很玄妙。風的亂流，刃的鋒利，襲向妖虎，一波接一波，防不勝防。

血色妖虎的修為似乎高於青衣女子，這一道道風刃雖然給妖虎帶來困擾，但卻難不住他。又是一聲虎嘯，天空中，一隻血色巨爪猛然拍下。一力降十惠，血色巨爪硬生生破開了所有的風刃。

「血虎，竟然是他！」青衣女子暗道，眼中擔憂之色愈發濃郁。

「啊！」青衣女子仰天一嘯，剎那間，她全身爆發出璀璨的青色光芒，四周的風瘋狂地圍繞著女子形成一個巨大的龍捲風。女子看著前方的妖虎，眼神中滿是決然之意，緩緩地放下手中的劍，雙手掐訣，纖纖玉指向前一點。

「隕風！」青衣女子低喝。

忽然間，九條風龍憑空而生，卷著滾滾聲勢襲向血虎。幾乎就是瞬息出現在血虎面前。

血虎祭出一面盾牌，一面小小的圓盾，其上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老虎。頓時，腥風大起，血腥味比之前更為濃重，這小盾的聲勢更勝於血色巨爪。血色紅光閃過，圓盾化作一片血幕。

風龍已然襲至！

轟的一聲，塵土飛揚，青衣女子倒飛出去，更是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血幕亦重新化作盾牌，暗淡無光，全無先前的氣勢。血虎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更加興奮。

「哈哈哈哈！」血虎狂笑不已，眼中透露出無比的得意。

女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咬破指尖。她身前更是詭異地浮現一個小小的八卦圖。血虎看到這一幕，「吼」怒吼一聲朝女子襲去。

這也就是一息的事，但為時已晚，女子把指尖的鮮血按在「巽」的位置上，無視血虎，癲笑一聲，「降神！」。

血虎凝聚渾身妖力的一拳轟在八卦圖上。轟的一聲，血虎倒飛而回。

「本座最煩的，便是你們這些天易門人！」血虎怒吼一聲，「血祭！」，圓盾再次祭起，他更是雙手結印，口中喃喃念咒。

降神，號稱神州大陸至強法術之一，藉以某些神靈的力量，令自己的實力暴增。

青衣女子體內的靈力似乎不足以支撐整個法術。僅僅數息的時間，青衣女子臉色已然煞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青衣女子咬破舌尖，吐出數滴精血到八卦圖上。

四周的風靜止下來，一道青光從女子體內生起，空中一道光團降下，模糊不清。

隨著青衣女子的血祭，那光芒的輪廓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只見一隻大鳥，三足，人面。

青衣女子的氣勢也隨之暴漲，冷冷地盯著血虎，她身後的大鳥亦冷冷地盯著血虎。但女子心知，她已透支了，並非如外表一般的強大。

「風滅！」，青衣女子低喝一聲。

青衣女子身後的大鳥也隨之動了起來，大鳥啄中吐出無數風刃，急襲血虎而去。

血虎的圓盾再次化作血幕，三息過後，血幕破碎，重新化作圓盾，血虎尚未來得及收回，此盾便被大鳥吹向天際。血虎朝青衣女子咆哮一聲，四周更是出現無數血影，迎著風刃而上，他更是渾身妖力凝聚，一拳轟出。

一力破萬法。

屋內，早已被外面毀天滅地般的聲音以及劇烈晃動嚇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低聲啜泣，「娘，娘...」。

「娘，你在哪！」

屋外的鬥法早已結束，青衣女子癱倒地上，流下兩行淚水，全身劇痛，渾身彷彿要炸開一般。她咽了咽嘴裡的血，無奈的閉上了眼。血虎雖說取勝，亦不好過，拳頭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

「我還不能死，還沒到時間...」青衣女子暗自咬牙，慘笑幾聲，猛然睜開眼，決然地看著血虎。

正當女子欲再度拚命之時，天邊一道白光呼嘯而至，四周的靈力更是因此涌動。

白光淡去，只見一位白衣偏偏的佳公子。

「血虎，你殘害生靈，蒼天不容。」來人話尚未說完，便被血虎打斷。

「哈哈，蒼天，別笑死我了，若是真有天，我們修道又是為了哪般？白虎！醒醒吧！仙界已毀，仙帝已亡！你苦苦追殺我如此久，又是為何？你，何不隨我去妖界！」血虎不屑地笑道。

白衣公子默然不語，揮手間漫天的風開始涌動。

青林村裡，風力與妖力再度肆虐。

白虎低吼一聲，風在空中凝成一個巨大的虎爪，當空一爪拍下。血虎咆哮一聲，一拳迎上。

先後兩聲虎嘯，狂風大作，血影瀰漫。一時間風刃四飛，血氣漫天。

漫天的血氣紅光，風力逐漸落了下風。

「血虎，我累了，早在仙界被毀之時，我就累了...」白虎心知不敵，神色暗淡，一指點向眉心。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活著...」

「我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找不到仙界的真相！」

「我已經累了...」

「與其一直疲憊迷茫地追尋下去，不如...」

「白虎，不要！」血虎低喝一聲，暗道不好，正欲遁去之際，卻發現他所在的空間已經被封鎖，許入不許出。

「風，鎖！」

「天地之風。」四周的風再度靜止下來。

「以吾風之仙獸白虎之名。」天地間似乎傳來一陣咆哮。

「以吾魂魄為鏈。」瞬間，白虎彷彿魂魄離體，雙眼沒有了神色，虛空中多了數條虛幻的鐵鏈。

「鎖盡天！」這一聲，似一個靈魂在怒吼！

「白虎，你瘋了么？你自己也會死的！可惡啊！」血虎怒吼一聲，他看到眼前十條鎖鏈之時，已經晚了，這方天地所有靈力都被排斥在外。

用三魂七魄做的鐵索，豈能輕易掙脫！

「一死而已，有何懼哉！」

白虎眼中有一抹解脫之意，在他要閉眼之時，他彷彿看見一隻蝴蝶，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只是，對不住你了...最後，還是沒有完成我的...諾言。」

木屋內，小男孩終於下定決心，出門尋找娘親。

小男孩出門之時，正是白虎施展封印之時。古老的封印之術，不能靠近任何生靈。即使封印術的範圍不大，但小男孩已經走進封印範圍內。

小男孩喚作莫軻。莫軻跑著跑著，便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他很害怕，他看到了娘親，他只想到娘親那去。

恐懼感、無力感湧上心頭，他不知該怎麼辦。他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卻一直沒有流下來。娘親跟他說過男子漢是不能哭的。

不遠處，青衣女子苦澀地看著這一幕。「就是現在么...軻兒！」她不知從何而來的法力猛然間爆發出來。

「八卦返易！」青衣女子暴喝一聲。

易始有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但若是八卦逆轉，倒回成易，便會有逆天之力。

青衣女子身下八卦圖浮現，八卦圖瘋狂旋轉，最後化作黑白二色的圓形，黑白二色輪流變化，忽明忽暗。黑白圓形化作一道光芒湧入女子體內！女子騰空而起，簡簡單單的一掌拍出。

一股無比龐大的靈力轟向封印處，靈力似無窮無盡一般。

「哈哈哈！」血虎看著這一切，忍不住狂笑，「你所謂的蒼天都不幫你啊，白虎！」

待一切落定之後，雨開始飄落，似要洗刷這一切。

天空中一道青光遁至，來人看著遍地的屍體，不免有些哀涼。他馬上向法力波動傳來的地方飛去。

「白虎，白虎，你沒事吧？」白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極為空洞，沒有任何神采。血虎站在對面，如之前他殺的人一樣，乾癟。

「聶青兄，不用看了，這是我的一縷神識，我用自身魂魄，潰散了血虎的三魂七魄，並將它最後的精血封印在那小男孩身上，殺了他，血虎也徹底死了...」白虎的神識剛說完，便消散於天地間。

聶青默然不語，他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並沒有太多激烈的情緒。他手中青光閃過，正要向小男孩揮去，了卻這段悲傷事之時。

「聶青，你是聶青，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兒子，我是林萱，我是你師姐啊。」不遠處，青衣女子倒在地上，無力啜泣。

聶青回過一看，面色驟變。

「師姐，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莫不是你...用了那禁術？那是你跟莫大哥的兒子？」聶青三步上前，跪在地上，輕抱著林萱，眼中除了不可置信之外，還有濃濃的悲傷。

只見原本貌美的女子此刻已成白髮蒼蒼的老嫗，雙手亦滿是褶皺，粗糙滄桑，彷彿她下一息就要煙消雲散。「聶青，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他叫莫軻，將他撫養成人...告訴他，我和莫郎...深愛他...」

「師姐，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聶青眼眶濕潤，顫巍巍地說道。

林萱深深地看了一眼莫軻，眼中有慈愛、愧疚、欣慰諸多複雜情緒。隨後她帶著笑容，閉上了雙眼。她信任聶青，值得將性命託付給對方。

聶青緊緊抱著林萱，仰天大叫，當場痛哭。

「哈哈哈！聶青，不用演啦，你的演技也太爛了！」良久，一個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一道倩影緩緩落下。聶青停下哭聲，擦去臉上的淚水，瞥了一眼莫軻，平靜地開口：「我已經成功了，你不該現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