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獄卒將三道門打開，魏墨離吩咐清兒在外面等，自己一人便進去了。

重監房並不大，但相對普通牢房要乾淨不少，地上鋪著些許雜草，透過小窗投射進來的清冷光柱，能夠看到瀰漫的粉塵。

進了門，魏墨離一眼便看到盤坐在地上手腳被鎖鏈分別銬住的黑裳女子，說是黑裳，不如用破布來形容更為恰當，上面呈現著數十道鞭痕，鮮血透過被抽爛的衣衫滲出，有些觸目驚心。

女子盤腿閉眼似在打坐，臉上遮面的黑紗失去了蹤影，左頰有一道細細的傷疤，卻並未破壞清麗面容的美感，反而添了份楚楚。

魏墨離進門后，女子便睜開了眼，待看到來人，她微微一愣，顯然有些意外。

兩人對視著，魏墨離看著那道傷疤，心裡想著年輕女子過去的遭遇。最後，黑裳女子先將視線移開，魏墨離一直盯著她臉上那道傷疤的直勾勾視線讓她有些不自在。

「咳咳」，魏墨離顯然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調整了下心情開口說道：「聽說姑娘原來是我爺爺身邊的影衛，在我來寒山城前奉命暗中保護我的安危，是也不是？」這些魏墨離在來監獄前都了解過了。

黑裳女子點點頭。

「那就是你沒錯了，據說數年前爺爺去祭拜戰友墓地時遭到敵國數十位刺客襲擊，身邊護衛全部戰死，而你，硬生生護著老爺子殺出一條血路，成就驚世威名，既然身手了得，那又怎麼可能讓我被一個小小的刺客得手，而且還任他離去，這不符合常理。」

魏墨離說話間一直盯著女子的眼睛，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嗯。」

在魏墨離說完后黑裳女子很快頷首，倒是讓他愣了一愣，本以為要費很大力氣才有可能套出真話，卻沒想到她承認的這麼乾脆，於是魏墨離也不繞彎子了。

「這麼說，你是故意放刺客進來行刺我？」魏墨離問道。

黑裳女子仍舊點頭，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魏墨離深吸一口氣：「咱們有仇？」

女子輕輕搖頭。

魏墨離：「那是受人所託？」

「不是。」影武姬答道。

魏墨離再問道：「那就是對我在寒山城的惡行看不慣了。」這次他用的陳述句。

黑裳女子沒有猶豫，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后便點下了腦袋。

女子沒有遮掩，簡單幹脆的回應讓魏墨離異常的欣賞，同時內心深處也有些來氣。

於是用冷冰冰的語氣質問道：「你是爺爺身邊的護衛，也算是太尉府的人了，本應該奉命保護我的安危，卻吃裡扒外，你不覺得這樣有些不厚道么？」

女子眼瞼微微低垂，頓了頓才說道：「我不是個好侍衛。」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侍衛，就不怕我殺了你么？」魏墨離情緒有些激動。

「怕，但不後悔。」女子閉上了眼睛，滿臉的恬靜，配合上臉上那道在白皙肌膚下異常醒目的傷疤，竟帶給魏墨離聖潔的錯覺。

「如果我讓你保護……不，是請求你繼續保護我，你可願意？」魏墨離心情平復下來說出了今日來的目的。

影武姬睜開了眼眸，有些意外。

「不瞞你說，我真的差點如你所願死掉，不過福大命大，但還是出了問題，這裡……」魏墨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失憶了。」

女人詫異的看著魏墨離，將信將疑。

「你在牢里信息閉塞，外面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去裝什麼，」魏墨離笑了笑，「自了解了自己對於寒山城所作所為後，十分愧疚，可笑吧，一個紈絝竟然為自己做的事情產生愧疚，但這是真的。以前奢靡墮落的生活就像一場夢，過去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魏墨離滿臉的誠懇：「你願意繼續保護我么？」

黑裳女子在片刻的震驚后冷靜下來，抿著唇，似乎有些猶豫。

「你可以監督我的行為，如果再有什麼令人不齒的事情發生，你完全可以像過去那樣故技重施，當然也可以直接一劍殺了我，呃……當然在取我性命之前最好先通知我一下，總得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吧，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魏墨離撓了撓後腦勺。

黑裳女子嘴角微微扯了扯，眼波流轉思考著，魏墨離站在那裡靜靜等待。

「好。」

輕柔的聲音在靜悄悄的重監牢響起，魏墨離忐忑的心落地，有名動大曦的影武姬保護，那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吧。

「那走吧，我帶你先回府上治療。」魏墨離說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見女子又有些猶豫，魏墨離無所謂地笑了笑：「以後想告訴我再說不遲，看來我要認真做好這個城主了，否則有一點差錯被姑娘你一劍殺了豈不遺憾，嘖嘖，都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我這是舉頭三尺有利劍吶。」

魏墨離調侃的話讓女子目光柔和了些，魏墨離走近影武姬，掂了掂鎖著她沉重的手腳鐐，皺著眉頭，就要朝外面候著的周磊怒吼開鎖，但被女子制止了。

「能不能先幫我找塊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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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翩翩終究還是在說了不下十遍「你真不跟娘走」后淚眼婆娑地告別寒山城，回京都去了，她想不通兒子為什麼在幾日的消沉后突然變了主意。走前，梅翩翩硬塞給魏墨離太尉府老管家皮秋和她的貼身侍女黃秀秀，讓他們留在城主府。

六旬老人皮秋給魏墨離的感覺就像是龍珠里的龜仙人形象，額……禿頭、個不高、脊背略有些佝僂，看起來很和善，當然眼睛可不會色眯眯盯著美女不放。據說皮秋二十年前曾經參加過在南方江州舉行的武林大會，愣是過關斬將闖進了前三甲。後來打抱不平以致身負血案下獄，原本秋後問斬，但魏熊虎欣賞其一身高強武藝和膽識，硬是將他從大牢死囚中提出，洗白，后在太尉府當了管家，隨太尉參加過數次大戰，身負功勛。

皮秋就不說了，魏墨離很滿意，而黃秀秀他就有些不解了。雖然相處的時日並不長，但魏墨離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厭惡，想來梅翩翩也是明白的。但後來魏墨離略一思索隨即釋然，黃秀秀乃梅翩翩貼身婢女，也算是親信，將她留在這裡，照料生活還在其次，最主要是可以看著魏墨離，將他的一舉一動報告給梅翩翩。反正魏墨離也不會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就由得黃秀秀去了，平時能替他管管城主府，也能讓梅翩翩放心，何樂而不為？

***

城主府，卧室，魏墨離桌上擺放著厚厚的書卷，而他正在認真閱讀著，在收穫了影武姬與皮秋兩員大將，魏墨離覺得自己人生安全終於算是有了保障，接下來就是去做計劃中的第二項了。

大曦朝，建國至今約六百餘年，歷經十二代皇帝，如今是大曦朝景玄十二年，皇帝武景玄……也就是他表哥。

大曦朝擁有二十一州以及五個郡。每個州、郡中有一座主城，主城下分副城，副城又掌管著數個縣，縣下面是鎮、鄉、村。主城城主也稱州長，是州的最高行政長官，這是指文職方面，至於軍隊另有武將管理調配，州長若要用兵，則需與武官商議，兩者相互監督制衡。郡，原是王爺的封地，可掌兵權，與州的規模等大，只不過兩百年前發生了「七郡王爺聯合叛亂」后，便削減到五個郡，說是五個郡，實際上現在只有吳郡是由八王爺掌管，其他王爺賦閑在京都被放在皇帝眼皮底下養著。

大曦朝京都的官場體系是，兵院、刑院、戶院、吏院、工院與禮院為六個執行部門，若要上書，則需通過太閣，太閣由閣主掌管，下有兩大宰相與九大議事組成，若有奏摺，則由兩大宰相與九大議事共同商議，最後由閣主拍板。而閣主的人選必定是德高望重之人，或是當朝大學士，或是帝師，或者這個位置由帝院院長來當。說到帝院，是專門培養大曦朝高級官員所設立的皇家學院，入學門檻極高，四年制。最後一年的帝院學生，成績前二十甲者可入太閣進行旁聽討論。經太閣審核討論后篩選出的奏摺再交給皇帝批閱，這樣能極大減少獨裁弊端以及皇帝處理公務的壓力……這個制度讓魏墨離還蠻欣賞的。

說到寒山城，這是在大曦朝偏西部的城池，地理位置極其特殊，因為這個城池是介於涼州與宣州的交接之處，因此在年末考核以及上交國稅時，兩個州爭得很激烈，是一個古老而棘手的問題重來沒得到有效解決，自從魏墨離來了之後，兩州默契地再不去爭對寒山城的管轄權，城主政績不用經過州長考核，銀稅糧稅也不用上繳，寒山城成了真正獨立的城池！

除此之外，魏墨離還讀了《城主日誌》與《寒山年曆薄》，對於寒山城大致有了全面而系統的了解。

總之，連續幾日魏墨離埋頭苦讀，貪婪地吸收著這個世界的知識，成功不是平白得到的，這點在他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最主要的是，作為穿越者他竟然沒有金手指……所以憑什麼不更努力些。

城主府的夜，在下人歇息后，透過薄薄的窗紙，微弱的橘色光暈從魏墨離的房間里透出，經久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