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平事變(1)

倉平事變(1)

次日文烏帶了他的手函,與蕭仲宣一同去了倉平。這時是十月初,邯翊算算日子,早則月末,遲則臘月才會有消息來,便暫時擱開了這件事。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到了十一月中,邯翊早起,見窗紙亮得刺眼,推門看去,天地一片白,下了好大的雪。庭院中,兩個下人縮手縮腳地掃雪。邯翊一時童心大起,悄悄地從闌幹上摟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朝那兩個人丟了過去。只聽「哎喲、哎喲」兩聲,一個給砸了正著,身子一歪,倒在另一個身上,結果兩人全摔倒了。邯翊哈哈大笑,不提防廊下一枝樹椏,被風一吹,積雪紛紛揚揚地掉下來,掉了他一頭一臉。唬得六福趕過來,用貂皮披風,將他裹了,擁進屋裡去。邯翊依舊笑著,「沒事、沒事。」六福可不敢大意,正手忙腳亂地伺候他換衣裳,忽然宮中來人傳報:「王爺請大公子即刻進宮。」邯翊匆匆趕到天宮。東璟門外,停著一乘軺車,烏漆輪轂,在雪地上分外顯眼。是首輔石長德的車駕。邯翊心微微一凜,朝中出了事。東安堂四角,生著大火盆,然而依然擋不住一股陰冷的氣息。端坐下首的三輔相,神情肅然,連侍立的宮人,也都個個面無表情。唯獨已三個月不理朝政的白帝,看起來異常平靜,手裡拿著一份摺子,只見目光慢慢移動。「蕭仲宣是什麼人?」邯翊一驚。隨即明白,是鹿州那邊出了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是兒臣新近延請的幕僚。」白帝便又不語,依舊看著手上的奏摺。翻了一陣,將摺子合上,然後,出乎意料地,眼望著邯翊笑了笑,說:「文烏的膽子可真不小。」邯翊更吃驚。「我朝八百年未出過這等事。」白帝將手中的摺子往案頭一推,便有內侍取過來,遞到邯翊手裡,「文烏帶人,抄了嵇遠清的家。」就像頭頂陡然炸響驚雷,邯翊幾乎要呼出聲,在喉間轉了一圈,勉強咽下了。展開奏摺細看,是申州督撫銜名。其實語焉不詳,大致看下來,似乎是說嵇遠清不知為了什麼事情,要害文烏他們,卻反被早有防備的文烏所制。文烏便又帶人,抄了嵇遠清的家。疑竇重重,邯翊遲疑著,沒有說話。「看起來,不是沒有情有可原之處。」匡郢婉轉陳述,「當時的情勢迫人,一觸即發,似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出此下策,也在情理之中。」邯翊應聲接道:「父王,到底情形如何,還不清楚,似乎不宜下結論。」白帝不置可否,眼光慢慢地轉了一圈,看著石長德問:「你的意思呢?」石長德沉聲說:「臣以為,無論情形如何,此例不可開。」邯翊心中一沉。首揆位尊,說話極有份量,將來文烏恐怕難逃嚴譴了。他遲疑了一下,「父王……」「等等吧。」白帝打斷他,「等過兩日,該有別的摺子來,看看情形到底是怎樣再說。」輔相告退,白帝留下了邯翊。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細細地追問了一遍,他讓文烏去鹿州做什麼?邯翊實說是為了查明齊家的命案。白帝的眼神卻有些飄忽,若有所思地望著邯翊,忽然問了句:「只是如此?」邯翊怔了怔,「父王的意思……」白帝不置可否地笑笑,「為什麼也好,事情已經鬧得這樣大了,總要有個收場。怎麼做,你心裡可有底?」邯翊沒有時間細想,倉促之間,只得說:「兒臣想,派欽差馳驛查審,恐怕是少不了的。」白帝點點頭,又問:「打算叫誰去?」邯翊思量了好一會,說:「刑律上,是陸敏毓最熟……」白帝的目光倏地盯了過來,叫邯翊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後面的話。「父王的意思,他不合適么?」他小心地問。白帝收斂了目光,緩緩搖頭,「他很合適,就是他好了。」又兩日,現任倉平郡守的奏摺遞到,說得詳細了些。原來蕭仲宣在倉平,也認得些人,找了他們幫忙,明查暗訪,終於得知芸香的爹娘,在姜家宅中。又趁姜家家主過壽,將兩人偷了出來。本打算立刻帶人回帝都,哪知未出倉平,便遭伏擊。幸好早有防備,一場爭鬥,佔了上風,只是蕭仲宣受了重傷。因對方口稱是鹿州督撫所遣,文烏一不做二不休,星夜趕往汾陽郡,抄了嵇遠清的家。文烏拿著大公子的手函,上面是監朝用璽,等同欽差行事,不明所以的地方官員,不敢攔他,只得連夜上奏。「可是他哪裡來的人?」陸敏毓指著奏摺問:「這上面說他帶了五百餘眾,哪裡來的?」邯翊也不明白。匡郢神色淡然,只是不開口,也看不出他想什麼。片刻沉默之後,石長德說:「『鹿州數門楣,嵇齊楊柳姜』,哪家都拿得出這些人來。嵇楊兩家在汾陽,想來文烏是找了倉平柳家。」果然,次日鹿州撫丞的奏報遞到,與石長德所說的分毫不差。事已至此,邯翊便照前議,讓陸敏毓去鹿州,查審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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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帝都京華煙云:天舞・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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