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雞蛋

「大娘！小東掐我……」

「嬸，小東哥也掐我……」

「嫂子，小東今兒個不好好聽講，被鄭……老師罰站了，還是站在外面花園邊……」

「小華，你喊老師的咩（名）了，我對老師摔（說）。」

「小洋！你要是懟鄭…老師說，你還我三角板，白鵝煙的，兩個！正環都還（現在就還）！」

還沒到家就聽見告狀的聲音此起彼伏，熱鬧一片。

鄭東聽到這些，一個頭兩個大，還真是個孩子……不過怎麼聽着這麼可愛泥！

學校在村西，放學回來從村西往東走進入鄭家村前街，鄭東家在村中前街南面靠街邊，房子是正房，農村的正房就是東西方向蓋的，堂屋門朝南，簡易的狗頭門樓大門口朝西，南北衚衕，拐過西邊鄰居后牆角，就看見老媽面色陰沉的往外看，眼睛裏好像有火焰在燃燒……

「……媽……」

鄭東臉上帶着笑，眼裏卻有水汽瀰漫……

都記不起老媽年輕時的樣子了，突然看見，心裏酸疼的厲害……

上輩子，結婚生子，還是兩個兒子，都是老媽給養的，第一個兒子生下來，老婆李玲由於初為人母，根本就不會照看孩子，毛茸茸的小嬰兒，那裏都是軟的，別說是老婆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下手，自己是家裏這一代的老大，也就是農村說的長子長孫，第一胎又是個兒子，又是一個長子長孫，一大家人都怕出一點意外，所以……那時老媽還年輕，就毫不猶豫的決定，幫自己養了………

養孩子有多難，做父母的都知道，可老媽的第一次決定，也鑄就了以後三個孫子一個孫女，都是她那不高的身體給養大的，才五十來歲，就滿頭白髮，還有一身的病…………

老媽和老爸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沒有經過什麼教育，只知道農田地就是他們的命，這也是鄭東在上輩子臨死前，才徹底明白的，也不怪他們不支持自己利用農田搞農副業……這也是鄭東一個不小的遺憾………

不管上輩子怎麼樣了，既然有機會重新再來一次，那就想辦法，把格局很小的父母地思想大格局化，讓包子老爸不能再包子，讓倔犟要強的老媽挺起腰桿，不在像上輩子那樣，因為自己的原因，每次出去都是低着頭走路………

對父母的格局可以慢慢來潛移默化，畢竟自己這輩子的年齡還小，想要以後完美的度過這一生，老婆也得提前想辦法，把她的格局和人生價值觀給改變一下，不然還是上輩子那樣，沒有格局，沒有想法，只知道悶頭打工，一個月只花六十塊錢的生活費，那樣，自己就白瞎了這一次機會了，想想自己就會心疼……

看到老媽的這一刻，鄭東突然一下子就想了很多很多……

「說…！為啥不好好聽講……」

老媽怒指鄭東，第一聲的高分貝過後，看到他眼裏的淚，不由的聲音低了下來，隨之火焰破滅……

父母就是這樣，當孩子犯錯時，怒火中燒，當孩子有委屈時，又心疼的不能自己。

「你們都回去吧！下午一人一張三角板，大紅花的！」

鄭東勾起嘴角笑了笑，整個人自信的對這些來告狀的小夥伴們，送出了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

「不要騙俺！…拉勾！」

「拉勾……」

「嫂子，…俺跟你說着玩的，小東學習可認真了…」

小華的輩分比鄭東長，和鄭東父母一個輩，按村裏的輩分鄭東要叫他小叔，兩人的關係平時很要好的，只是孩子的世界裏，大人有時候真的很難弄明白……剛還告狀告的氣勢洶洶，轉眼就笑呵呵的跑了。

等小夥伴們都走了，老媽有些疑惑的看着鄭東，雖然鄭東盡量說話學着自己的這些小夥伴，但上輩子長在外地的鄭東還是很難一下就改的那麼順其自然，帶有普通話的語氣和出口的字音還是被細心老媽給發現了。

「你跟誰學的這樣說話？…才上了幾天學，就學洋氣了！……在這樣說話，小心你的屁股發燒……！」

用手指點着鄭東的前額，聲音中含着關懷和一些說不清的情緒。

「這樣洋里洋氣的，人家會笑話咱的，以後可不能這樣說話了……我給你蒸了棒子窩頭，還熱著呢，趕緊去吃吧！」

取下鄭東的書包，輕輕的拍了拍，往堂屋走去……

「吃完寫作業！……才這麼大點，咋突然變的像個大人似的……真奇怪……」

聽着老媽那熟悉的嘮叨，鄭東感到即親切又好笑。

老媽就是這樣，既想自己突出一些，又怕突出多了不好，記得直到上初中，都處在患得患失中。

別說是19世紀，就是現在，那個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些突出的表現，那樣就能顯示出自己的孩子的與眾不同。

鄭東小時候真的很聰明，上學的時候，一直都是尖子生，這也造就了後來的反差太大，父母接受不了，做出了一些激烈的舉動，讓當時的鄭東壓抑的特別難受，最後形成了惡性循環，一直到死前，都對父母有着不小的怨念。

「媽，今兒個是幾了？」

鄭東吃着還加了蘿蔔絲的棒子窩頭，提不起一點食慾，上輩子這時候能吃到這樣被老媽特別加蘿蔔絲的窩頭，絕對會欣喜不已的，但現在只能咬牙咽下去，粗大的玉米粒剌的喉嚨痛……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改變這一切！

「今兒個九月二十五了，咋啦，你這孩子問這幹啥？」

老媽把家裏唯一的一個高凳子放好，又把用高粱稍捺得鍋蓋放在上面，這樣鄭東的寫字桌子就算擺好了。

「呀！…明兒個就是你生（日）了，唉，你想吃啥，給媽說，媽給你做！」

說着，對家裏僅有的一間堂屋看了一圈，顯得有些難過：「……唉……。」

「…………」

剛想說想吃一顆雞蛋的鄭東，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能再向上輩子那樣了，為了要吃顆雞蛋，哭鬧后還被老媽收拾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