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春節
「看你氣色還不錯，在家這幾天休息的很好吧！」林南下手插口袋，偏頭看著季然。
「唔，的確還行，感覺都長胖了好幾斤呢！」季然半張臉掩蓋在圍巾里，聲音瓮瓮的，說著笨重地掏出雙手比劃起來。
「行了行了，本來就瘦的跟個桿一樣，長胖點再好不過了！」林南下按下季然的手，眼含笑意。
季然努努嘴，沒再爭辯。
「唉，時間過得真快啊！這麼快又是一年了，總感覺還沒幹什麼事就又到春節了！」林南下伸了個懶腰，雙臂放在腦後，微微仰頭。
「對啊！不知不覺，我們都要畢業了呢！我們，都坐了三年同桌了呢！」季然心有感觸，低著頭，雙腳胡亂的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三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我們，還有多少個三年呢？」
「誰知道呢？說不定，再也沒有了呢！」季然聲音陡然低了幾度，這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阿然，我們打個賭好不好？」林南下撇頭，安靜看了季然片刻，悠悠開口。
「什麼？」
「如果最後一次模擬考時，我比你分數高，你就和我填一樣的地方，如果你比我高，我就填和你一樣的，怎麼樣？不吃虧吧！」林南下不知何時收起了弔兒郎當的表情，面色鄭重，語氣也認真起來。
季然看了林南下一眼，垂眸細細思索，眉頭慢慢皺緊:「不要，你又坑我，每次你都是第一，我從來就沒贏過，傻子才答應你呢！」
林南下嗤笑:「什麼時候這麼沒信心了？萬一那天我發燒了，出事了呢！你豈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贏了？」
「瞎說什麼呢？哪有人這樣詛咒自己的！」季然笑罵，終究還是耐不住某人的死纏爛打，舉白旗投降。
「管他了，他不就是喜歡東北嗎？大不了裹著被子出門！」季然心中碎碎念。
超市裡，季母被林母和安母兩人一左一右拐著，聽著兩人時不時的笑聲，心情也好了些許。
轉過一條過道，幾人走到蔬菜水果去，季母的腳步卻越來越遲緩，越來越沉重。
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火紅火紅的車厘子上，那是，季父生前最喜歡吃的水果，遭受過自己和季然無數次的嘲笑。
如今想起來，只覺陣陣痛意傳來，彷彿要將人撕成兩半。
季母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著，明明想移開視線的，可雙眼卻彷彿不受自己控制，只是直直地盯著那片紅，似血一般的紅。
「阿笙，阿笙？」安母發現異常，緊張的推著季母的胳膊。
林母也覺得不對勁，只是心中不清楚怎麼回事，只是擔憂的看著神情恍惚的季母。
猛的一個激靈，季母終於從夢魘中掙脫，看清面前閨蜜熟悉的面孔，再也忍不住，抵在安母肩頭無聲哭泣著。
林母秀眉緊鎖，猶豫著把手覆上季母後背，輕柔的安撫著。
這一切，大街上的季然渾然不知，和林南下穿過一條又一條幽深的小巷，各家們家都是張燈結綵的喜慶氣象。
「爸爸爸爸，抱我上去，我要自己掛……」孩童稚嫩的嗓音順著凜冽的寒風吹進季然耳中。
腳步微頓，季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纏著父親答應自己各種無理取鬧的要求，父親也從未拒絕過自己的要求，無論什麼，一一做到，唯獨，那次永遠的，失信。
「阿然，我們換個地方走走吧！這巷子又深又冷的，走吧走吧！」林南下看出季然的神傷，故意做出冷的不行的樣子，催促著季然離開。
季然怎會不懂他的心思，悵惘笑著:「沒事，我想去看看，陪我一起去吧！」
「都聽你的！」短暫的沉默過後，林南下還是屈服了。
枯黃的落葉鋪滿了整個地面，腳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孩童的聲音越來越近，已經能聽到男人渾厚又無奈的回答聲。
「知道了，來來來，爸爸抱你上去啊！一二上！」
「啊！好高啊！往右邊一點點，對，不對，再左邊一點……」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飄蕩在這條小巷，慢慢傳入整座城市。
季然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心中一片濡濕，眼角有淚慢慢凝聚。
狼狽轉身，季然隨意抹掉眼角快要落下的淚滴，語氣飄忽:「走吧。」
林南下看著前方孤單落寞的背影，心頭隱隱作痛，快步追上去，林南下扯起季然衣服上的帽子扣上，默不作聲的偏過頭。
一路無話，一路，淚流。
看到季然安全進了門，林南下嘆口氣，轉身離去，空中又飄起了雪花，落在林南下眉間，肩頭，黑髮。
想起那晚季然明媚的笑容，林南下頓住腳步，仰起頭看著陰沉的天空，為什麼？要讓季然這麼難受呢？
家中，季然沒料到季母會比自己先回來，臉上的淚痕沒來得及擦乾，幸好季母眯著眼，彷彿在沙發上小憩，不曾看到。
輕手輕腳走到洗手間，拿過濕毛巾擦擦臉，對著鏡子看看:好多了！
再回到客廳，季母已經睜開了眼，無神地看著虛空。
季然輕輕坐到季母身邊，替她捏著肩:「媽，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年貨都買好了嗎？」
許是因為哭過，季然的嗓音有些干啞，所幸季母想著自己的事，不曾注意。
「差不多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先回來了，你乾媽一會會給我們送過來的。」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一聽季母說身體不舒服，季然立刻緊張起來。
「沒事，可能是轉的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季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緩解季然緊張的心情。
「那您去睡會吧！晚飯時我叫您，明天的年夜飯我們晚點吃，我幫您一起弄好嗎？」季然拉著季母起身，扶著季母邊走邊說。
季母隨口嗯了幾聲，任由季然扶著躺到了床上。
替季母仔仔細細掖好了被角，季然站在床邊凝視了許久才滿面憂愁的離開。
沒過一會，安母就把東西都給季然送到了家裡，聽季然說了季母的情況后，想起今天超市裡的事，又看了看季然不太好的臉色，遲疑著，怕影響兩人的春節，也就沒有多說。
「然然，要不你跟你媽還是去我家，咱們一起吃年夜飯唄！」安母第無數次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