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魚湯

老頭並沒有騙他，英雄這個稱號在大陸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影響，它不同於一般的武者，千年來，只有英雄隕落，卻鮮有英雄誕生，哪怕你是榮耀王者，想要邁出最關鍵的一步，成為英雄，那也是難上加難。

而葉揚，只是一個連青銅武者都算不上的小蝦米，想要成為一名英雄，無異於舉火燒天，破鏡重圓。

「為什麼？」葉揚憤怒的抬起頭，老頭嘆息的聲音令他十分不爽，盯着老頭的雙眼充滿憤懣，那神情猶如孔乙己說小尼姑：別人摸得，為何我摸不得？

老頭無視他的眼神，再次嘆息：「你成不了英雄~」

說完，起身飄然而去。

接下來的三天，葉揚沒有和老頭說一句話，而老頭似乎沉浸在一種忘我的境界中，不吃不喝也不睡，拿着魚竿，面對鎮邊的一口廢棄水井，一坐就是三天，這讓一直偷偷觀察他的葉揚一陣無語，這老頭，又搞什麼么蛾子？

謎底在第四天中午揭曉。葉揚草草的吃完午飯，搬起一個小板凳緊挨着老頭坐下。老頭臉上的輕鬆寫意消失不見，換之一種葉揚從未見過的凝重，這讓他感覺到很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就在他迷茫之際，忽然，老頭手中的魚竿攸的一沉，下一刻，一條活蹦亂跳的紅鯉魚出現在葉揚面前。

突然的變故讓葉揚大吃一驚：井裏竟然有魚？！然而，還沒有等他想清楚這個問題，變故再生。正在半空翻騰的紅鯉魚突然一個折向，張開大口就朝葉揚咬去！

接連的變故讓葉揚措手不及，不過他臨危不亂，多年來被老頭調教出來的身體本能的爆發，在紅鯉魚即將咬住他的下巴時，身體猛的朝後躺去，堪堪躲過紅鯉魚的襲擊。

「哼！」

老頭眉毛輕揚，冷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正在空中翻騰的紅鯉魚身體一僵，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動彈了兩下，再無生息。葉揚明白，它已經死了。

他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兩眼放光的盯着老頭，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老頭一定是一名英雄，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他只在吟遊詩人的的長詩中聽過。

老頭沒有注意葉揚崇拜的眼神，把鯉魚從地上勾起來，拿在手中仔細觀察。這是一條長約半尺，寬約三寸的小魚，身體通紅，拿在手中猶如一塊紅珊瑚，奇特的是，它的眼睛竟然也是瘮人的血紅色，這個發現令老頭眉頭一皺，喃喃自語：「果然......」

葉揚也發現了這條小魚的不同之處，他順着老頭的話介面道：「果然什麼？」

老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抓起紅鯉魚轉身就走，他的步伐不大，但是落在葉揚的眼中，卻是一步就在十米開外，只兩個閃身，老頭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還愣著作甚，回來做魚湯！」

半小時后，葉揚一臉恭敬的把魚湯遞到老頭面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老頭直翻白眼，故作嫌棄的說道：「誰讓你端過來的？！」

啊？葉揚傻眼了，饒是他聰慧異常，現在也吃不準老頭的想法，只好強自辯白：「不是你讓我做的嗎？」

「我是讓你做，又沒有讓你端過來！」

「平日裏不都是我端給你的嗎？」葉揚瞄到了老頭眼中的一絲笑意，這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被戲耍了，他惱羞成怒的咆哮：「老頭！你別沒事找事！」

「嘿！我就耍你了！」老頭騰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還妄想成為英雄，我看你成為狗熊還差不多！你看看你，這能叫魚湯嗎？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做魚湯不能放醋，不能放醋！這樣會破壞魚湯的鮮味，可你呢？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把整壇醋都放進去了？！」

葉揚被老頭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他獃獃的捧著魚湯，滿臉委屈：「我沒放醋......」

「......是....嗎？」

「嗯！」

「那我也不喝！」

「......」

於是，葉揚稀里糊塗的捧著碗將魚湯喝了個乾乾淨淨，在他吐掉最後一根魚刺時，老頭微笑的看着他，問道：「怎麼樣？」

葉揚砸吧砸吧嘴，歪著頭想了一下，認真的說道：「有點咸~」

老頭滿臉黑線，為了把魚湯灌到這小子的口中，他不惜自降身份和他鬥智斗勇，結果這貨就來了一句有點咸？

「我是問你感覺怎麼樣，誰讓你說味道了？！」

「感覺？」葉揚一臉無辜：「沒有啥感覺啊？！」

「沒有感覺？」老頭一愣，怎麼會沒有感覺呢？這種被毀滅氣息侵染的生物，身體內部都會存有一絲淡淡的毀滅之力，雖然不足以取人性命，但是長期積累下來，會導致生物體性情大變，嚴重者神志不清，見到生物就會本能的發起攻擊，就像這條紅色的鯉魚。而且，從它已經發紅的眼睛來看，顯然已經長時間受到感染，體內集聚的毀滅之力定然不小，至於它為何會出現在水井裏，原因很簡單，這口井下面一定有一條地下暗河，只要順着這條暗河往上找，一定就能找到毀滅氣息的源頭。

收回思緒，老頭有些頭疼的看着葉揚，八年前的星象讓他注意到了溫泉鎮這個小地方，加之剛出生時葉揚的異常，讓他錯以為葉揚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天選之人，可若他真的是上天眷顧之人，為何會對毀滅氣息沒有絲毫反應？

這太不正常了！

「你再好好感受一下，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比如身體發燙，精神異常興奮？」

葉揚瞪大了眼睛，氣急敗壞的嗷嗷直叫：「喂，老頭，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又在魚湯里做什麼手腳了？！你不想教我就直說，幹嘛害我？！」

「老子害你？！」老頭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這幾年要不是老子，你早就被野狗吃了！」

「那你剛才為何不喝魚湯？」

「我那是為了給你補充營養！」

「你有這麼好心？！」

「當然！」

「那你再好心一次，教我做一名英雄怎麼樣？」

「......」

有幾秒鐘的沉默，老頭這次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了他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你知道什麼是英雄嗎？」

這次輪到葉揚沉默了，在他的記憶以及學識中，英雄就是強大、榮耀的代名詞，英雄可以上天入地、呼風喚雨，可以點石成金、傲世九天十地，一句話，英雄無所不能。但是這些只是小酒館里那些醉鬼的胡言亂語，還是真的事實呢？他的眼神迷茫起來。

老頭再次嘆息一聲，有些不忍的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成為一名英雄，你是想變的強大，然後去尋找你父親，對嗎？」他伸手打斷了想要辯駁的葉揚，繼續說道：「你想找到你父親，然後問他為什麼要丟下你，問他為什麼這麼狠心，是不是？」

葉揚沉默。

「看來是了。」老頭自顧自的說道：「你的目的其實並不是想成為一名真正的英雄，因為你連什麼是英雄都不知道。如果你只是想變的強大，你我相識一場，雖無血脈姻親，但好歹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我會幫你的，怎麼樣？」

葉揚沒有絲毫猶豫，點頭答應：「好！」

最棘手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兩人臉上沉重的表情消失不見，老頭重新躺在藤椅上，搖著蒲扇閉目養神，而葉揚則靠在他身邊，擺弄他懷中的那塊玉佩，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物品，上面鐫刻着一片銀杏葉，紋理清晰，脈絡可見，一看就不是凡品，在葉子的最中間，一個古樸的小篆「葉」字十分醒目。

老頭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目光中滿是疼愛，這個才八歲的小男孩，內心的苦楚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他揉了揉葉揚的腦袋，溫和的問道：「又想你父親了？」

「嗯！」

「想知道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嗎？」

「不想！」

「為啥？」

「我想找到他，親自問他！」

「好吧，那如果找不到呢？」

「再找！」

「如果他死了呢？」

「......要是他死了，我就給他磕個頭，叫聲爸！」

「......」

這個倔強的性子，倒是和他那個固執的父親一樣，想到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葉青山，老頭有些感慨，當初他依照星象來到這裏時，葉青山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基於血脈，或出於他的本能，他也會護住自己的孩子，猶如一隻護蛋的老母雞。

他沒有管葉青山，只是把葉揚留在了身邊。然而現在看來，葉揚很可能並非他要找的天選之人，想起地下河裏的異常，他不由得急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