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征丁

第二章 征丁

此時曬穀場的黃沙土地上,天辰小庄四人正在地上不停翻滾著,扭打成團,場面是黃土漫天飛,微風吹過,倒也幾分武林高手比武的架勢.

三個矮小一些的男孩圍着一個比他們高半頭的男孩,前赴後繼,從不同方向毆打對方,拳打腳踢.被圍在中間的男孩則發了瘋似的反擊著,他目光兇狠,口中實施發出怒吼,兩隻小小的拳頭都打出一些血痕,但是他依舊不要命似的反抗,儘管實際造成的傷害並沒有多少,但在氣勢上完全壓住了其餘三人,讓他們不敢小覷.

「呵,小狼崽,你現在面對我們三個,識相的就快點投降,給我們三磕三個響頭,不然的話我打的你嗷嗷直叫.」

圓臉小胖墩沖着中間的天辰喊道,說完還學着狼的樣子嚎了兩嗓子,其他兩人聽到嚎叫,頓時樂呵呵的笑了出來.

「就憑你們三個廢物還想撂倒老子,吃你娘的屁!要是你們三個現在就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再叫三聲好爺爺,我也可以放你們安全回家,不然的話,哼哼.」天辰站在中間不甘示弱,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向三個人.

「扁他,今天不僅要打的他狼叫,還要他叫我們祖...哎呦,誰打得我,給老子站出來.」

另外一個有些瘦弱的男孩聞言大怒,當即起鬨,要上去圍毆天辰,但是他話說到一半,後腦勺突然被一塊石頭砸中,瘦弱的男孩兩手捧著腦袋,倒吸涼氣,頓時覺得滿頭的金星亂飛.

「我打的,就站這兒了,咋的了?」

不遠處的糧倉後面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聲音,一個男孩走了出來,冷冷的看着在場的幾個人,手中還不停的拋著小土塊.在他身邊還站着一個可愛的女童,女童正躲在男孩身後,探出小腦袋,偷偷看着曬場.

「啊!天河!你怎麼來了?哦,是你,天雪,你怎麼能偷偷的去搬救兵,太卑鄙了.」圓臉的小胖墩眼睛賊尖,一眼就看出來人的身份,兩手凝拳,一抖臉上的肥肉,氣惱道.

這個叫天雪的女童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害怕的樣子,圓圓的腦袋一下縮回去.天河則拍了拍女童的腦袋,笑着說道:」別怕,有我呢.」

天雪點點頭,從天河身後走出,直視對面三人仇視的目光,鼓起勇氣,小嘴微張的說道:」你們三個說哥哥的壞話,還三個打一個,太不要臉了.」

天雪說道最後,閉着眼睛吐了下舌頭,然後又飛快的跑回天河的身後,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衣裳,繼續躲著.

「哼,你們叫來了救兵,現在是三對三,年紀都比我們大,我不是你們的對手,小武小寶,我們走.」

小胖墩一見形勢不對,當即服軟,打算先回去再說,另外兩個男孩也往他那裏集合,一副警惕之極的樣子.

「誰允許你們走了?你既然敢說我家的壞話,還三個人圍毆我的弟弟,難道一句打不過,我不打了.就想走了?」天河支開天雪,幾步上前走到三個孩子面前,低頭質問道.

「那,那你想怎樣?」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頭,山村孩子中的無冕之王,小胖墩聲音發顫的問道.

「剛剛說我和天辰是無父無母的孩子?並罵我弟弟是狼崽子的是誰,我只找這傢伙算賬,其他的,可以走了.」天河看着三人開口問道.

小胖墩一聽心底一緊,因為這話就是他說的.正在猶豫要不要坦白從寬的時候,身邊兩個好兄弟已經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自己,瞬間就將他出賣了,連猶豫的時間都不給他.

「是他,這些話都是他說的.」一個男孩首先開口說道,聲音急促,生怕說晚了,懲罰就要降臨在他的頭上.

「對啊,天河哥,我們並沒有說過這些話,全都是小庄一個人說的.另外我還知道他在背後,偷偷說過你們的一些壞話,只要你不打我,我什麼都告訴你.」

另一個被天河扔後腦勺的瘦弱男孩,知道自己剛才也說了什麼不好的話,當即自告奮勇起了舉報的念頭,期望能功過相抵,逃過一劫.

天河並沒有要聽的意思,手一揮,兩個小夥伴當即鬆了口氣,飛也似的逃出了曬穀場.

小胖墩氣的快要吐血了,眼睜睜的看着兩個背信棄義的人遠去,心中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咬死這兩個狗雜碎.

「別看了,現在我們可要好好聊一聊,算算賬啊.」天辰啐了一口嘴裏的血沫,懶洋洋的說道.

一句話又將小胖墩拉回了現實,只見天河天辰兩兄弟掰着手指頭,不懷好意的慢慢的走向小胖墩.小胖墩全身寒毛倒豎,打了個激靈,連連求饒.

當晚,天樹一家剛剛收拾完碗筷,一對夫婦領着一個鼻青臉腫的小胖子,來到天家討說法.

只見原本就白白胖胖的小子,此刻臉腫的不像樣子,白白臉蛋變成了兩個大紫饅頭,把眼睛都擠得只剩一條細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任誰看一眼都會覺得肉疼.女子一拉胖子的衣服,身上也滿是淤青和擦傷,看起來是受了不少罪啊.

二人坐在大堂之上,小胖子站在一邊,女的指著身邊的兒子大聲吆喝着.天河天辰兩兄弟跪在大堂中央,面對一張不知哪路神仙的肖像,滿臉的懺悔神色.

父親天樹手持一桿木棍,時不時的揮動兩下,抽打着兩個兒子.母親蔡桂英在一旁陪着笑臉打圓場,安慰著小胖子的父母.事情一直鬧到半夜才散場.夫妻二人一見人走了,這才鬆了口氣.

天樹將木棍一扔,斜靠在一座老舊木椅上,點着旱煙,吧嗒吧嗒的抽上兩口,輕吐一個煙圈,開口問道.

「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把人家打成那個樣子?天辰,以往你打架,下手可沒這麼狠啊.還有天河,你小子怎麼也跟人學打架了?你在父母心中一直都是很懂事的.」

母親蔡氏看着兩個兒子跪了兩個多時辰,又被天樹打了幾十棍子,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蔡氏心中不忍,走了過去,將他們拉了起來.

「你,你真是的,這是在教育孩子,你扯什麼後腿.」天樹嘴上說着不滿的話,但卻沒有分毫起身阻止的意思.

「爹,你別怪兩個哥哥,事情是這樣的.」一直躲在裏屋的天雪開門出來,將事情的始末講述一遍.

天雪年齡最小,在這家中也是所有人的關愛對象,所以天雪雖然性格懦弱,但是卻也很喜歡這兩個哥哥的,眼看哥哥還有可能受罰,當即出來給他們解圍.

「原來是這樣,真是該打,哪有這麼沒教養的孩子,要我說啊,還應該多打兩下,讓他長長記性.順便也讓村裏面的別家孩子看看,說我們天家孩子壞話是什麼下場.」蔡桂英聽完天雪的講述,氣不打一處來,柳眉一擰,怒喝道.

「你少在這吹風,再打幾下,這不是要人家的命么?哪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天樹雖然也覺得孩子沒錯,但為了他們以後着想,也不想縱容他們的行為,反駁妻子一句.

「呵,就你老爺子是好人,我們都是壞人.走,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理他,今天娘和你們睡,對了天河,辰兒,你們身上要是哪裏疼,要和娘說啊.」蔡桂英摟着孩子,白了天樹一眼,往裏屋走去.

空曠的大堂中,只有天樹坐在椅子上,一個人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嘴角不禁的露出一抹苦笑.

有了小胖墩這個榜樣,村子中的小孩敢說天家閑話的人是一個都沒了.

隔壁張二叔的兒子張大牛知道了這件事,第二天就跑到天樹家湊熱鬧,一邊說二位兄弟打得好,打得妙,另外也有些埋怨天雪,這種好事都沒叫上他.

天雪嘟囔著小嘴,怪罪當時張大牛不在家裏,找不到人.幾人一陣交談打鬧,氣氛十分歡樂,真是童趣無限.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轉眼又過去了三個月.

這段時間,天上一滴雨水都沒下,村中小溪早已斷流,東面十里開外的小河,也快乾枯了.農田中滿是龜裂的土地,播下去的種子都沒幾個發芽的,上面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雜草,看來今年和去年一樣,要絕收了!

絕收兩年,村民家中的餘糧再豐富,也已經所剩無幾了,在加上水源也快斷絕,這下可如何是好.小小的鐘山村陷入了一股焦慮的氣氛當中.很快,有兩家帶着一些值錢的家當,拜別村裏,出去逃荒去了.

就在第三家第四家也準備出去的時候,前面出走的兩個人卻帶着百斤的麵食,重新回到了村莊之中,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官府的征丁隊.

有人帶路,征丁隊直接來到村中的曬穀場開張了,先前出去的兩家,按照約定,將村子大半人都召集起來,村民將征丁的十幾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如此盛況,村中那些精力旺盛又閑來無事小孩子自然不會錯過.只見他們一個個的小腿快跑,躲在曬場旁邊的糧倉里,或半露著腦袋,或伸長脖子,好似做賊一樣.

天辰天雪因為年紀尚幼,幫不了家裏什麼忙,所以也早早跑來湊熱鬧了.同樣的,小庄小武三位活寶也過來了,只是他們慢了天辰一步.

小庄三人見到天辰的時候,都不禁脖子一縮,心底生寒,然後捏手捏腳的繞過天辰,跑到另一邊觀看.天辰的心思全在曬穀場,根本就沒發現小庄等人.

曬穀場內的征丁隊共有十五人,他們個個都是精壯漢子,身穿皮甲,腰掛馬刀,看上起威風凜凜.

眼見村中之人大半都來了,一名好似領兵的官員走上前來,拿着一張白紙黑色的稿子,環顧四周,趾高氣昂,開口說話.

「這是晉州州府大人按照西楚皇帝發佈的征丁令,只要年滿十六,五十以下之人都可參加.參加之人當場就能得到麵粉二十斤,稻米二十斤,外加一百銅錢.」

「這命令是什麼狗屁東西,我們黃家住在這鐘山村百餘年了,從來沒受過什麼官令,有事的時候你找我,我父親病痛而死的時候,你們官府可有管過我們?走,趕緊給我走.不然就將你們全都打死.」

村中年紀最大的黃大爺一把強過官令,將他撕的粉碎.官員微怒,當即喝斥道:」你敢撕毀官令?不要命了?來人......」

村中的大老爺們一見對方有要傷害黃大爺的意思,當即怒目而視,一同上前一步,直嚇的那位官爺的下半句給咽回了肚子,當即收住想要拿下對方的心思,接着說道.

「這不是強制的,我只是老宣傳一下,參不參加對個人心意.對了剛才忘了說了,這次派出的只是一些裝糧打鐵的雜貨,不會上前線打仗的.另外在外工作,也是有工錢的,一個月五十文銅錢.」

這場面,就算那些看熱鬧的小孩見了,都知道當官的慫包了,當下齜牙咧嘴的嘿嘿笑着,天辰兄妹倆也是如此.

「哥哥,什麼是征丁啊?」天雪眨著圓圓的眼睛,看向身邊高他一頭的天辰,開口問道.

「正定?額,應該是鎮定!對了,就是鎮定.意思就是說要穩住,不能亂,村中的邱大先生說過.」天辰頑皮好動,哪裏認識什麼字,聽到妹妹開問,也拉不下臉說自己也不知道,只得胡扯一通.

天雪一臉遲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連征丁都不知道,哎~」一旁的小孩則撇撇嘴,小聲嘟囔一聲.

天辰耳朵賊尖,聞言立刻目帶寒光的盯向此位,這位小男孩被看的全身發毛,尷尬的笑了幾聲,跑到另一邊去了.

就在天辰在想要不要上去強詞奪理一番的時候,外面卻出現了新的情況,在小孩子驚疑的聲音中,天辰轉身看去.

只見天樹不知何時走出了人群,正和那名官員說着什麼.

「我想去.不知麵粉,稻米在哪?還有那一百文錢.」

「哦?好好,你叫什麼名字?我這裏有兩張字據,你畫個押,我們就算簽訂契約了,稻米現在就送到你家.」官爺一見報名者是位壯漢,當即心喜,暗道這趟沒白來,總算有交差的了.

「天樹,你瘋了?官府的話你也信?你忘了我們祖上是為什麼才逃到這裏的嗎?」

「是啊天樹,別去了,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

村民紛紛勸說着,只有他的好兄弟張豹沒有開口.他就在天樹家隔壁,每天開門就照面,對他家裏的情況,那是十分清楚的.

天樹為人勤快,是種田打獵的能收,家中的餘糧原本也不少,但是自從七年前,家中一下子多出了兩個小孩,開支一下子多了起來.

若是在常年,這些開支緊緊是讓家裏沒有餘糧,但經過這一年多的只出不進,天家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了,就連他許久不碰的老旱煙,也在去年開始抽了起來.

張豹不是不想幫助他這位兄弟,只是三年前母親去了,請村民吃了三天三夜,幾乎將往年的餘糧給吃了個精光.現在一向健碩的父親走會路,都會出現體力不支的現象,常常要坐下來喘口氣接着走,他要做好一些準備.外加他也有兩個兒女,家裏負擔不比天家少.

去年他還能和天樹等幾人,進入森林之中,打些獵物回來,但是今天因為水源枯竭,大片的樹木開始死去,森林的面積急劇減少,動物沒得吃的,也開始往南方遷徙,獵物都沒得打了.張豹在接濟過天家幾次后,也是有心無力了.

「大夥別再勸了,我心已決.」天樹微笑的朝村民說道,然後上前走到官爺身邊.

官爺拿着兩張寫滿黑字的白紙,放到他面前,旁邊還有一個紅泥印.按理說天樹原本還要簽字,但是村裏人,又識得幾個字,簽字就由官爺代勞了.天樹]看不懂的這些字,在仔細對照一下發現一模一樣之後,無奈的按下手印畫了押,他太需要那些糧食了.

官爺高心的將兩份仔細摺疊放入懷中,一派雙手,身後走來了兩人士兵打扮的人,一人提着一個袋子.

「你們陪這位去一趟,將東西送到他們家裏.」官爺高聲的宣佈一句,但最後卻在那二人耳邊又悄悄的說了一句.

」注意,別讓他跑了.」

二個士兵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跟着天樹向村裏走去.

「現在已經有一位壯士參加了,你們之中還有沒有了啊?你們放心,剛才承諾的東西一分都不會少的.」官爺搓著雙手,一臉賠笑的樣子.

天辰急的在糧倉內打轉轉,他可不傻,那官員見天樹畫押的時候,一臉的賊笑樣,明顯沒什麼好事!但他不知道這」鎮定」到底是什麼意思,也是無從下手.

這時他倒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驚走那名小男孩,如果從他口中問出相關意思,以天辰的心思靈巧,定然能找到解決方法.天辰環顧四周,結果與他對視的同齡人均是飛快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走,回家找娘!」

天辰拉住天雪的小手,朝她說了一句.天雪滿是疑惑,但她打小就跟着天辰屁股後面轉,也沒多想就點點頭.

但是小孩子哪裏有大人的步子快,雖然他們是小腿快跑,但還是和天樹一同回到了家門口,天辰嘴還未張,天樹就將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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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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