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劍與歌

「如果沒有這種善良的愚蠢，這個世界將會變得更加愚蠢。」

聽到李白並不刻意張揚卻深入人心的這句話，所有人震撼不已，直到這一刻，眾人才明白，為什麼他會被譽為劍仙，為什麼他光輝燦爛的傳說能灑遍整個王者大陸。

不是因為他的劍。

而是因為他的人。

是因為他的正義，善良，英勇，真誠。

縱使還沒見過他的劍，但所有人都已深深明白，他的確擔當『仙』這個榮耀尊崇的字。

「我相信，這個戰火不斷，生靈塗炭的世界並非無藥可救，它的和平值得我去戰鬥，它的美麗值得我去呵護。」

眾人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李白這句響遍大陸的宣言，他是這樣堅定的相信着，也是這樣堅定的執行着。

堅強的人只能救贖自己，偉大的人才能拯救別人。

程咬金明白現在拯救一個小城市的民眾對於改變世界來說根本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劍仙殿下因此掉段，那才是影響整個世界格局的大事。

但程咬金再也無法出言規勸，他生怕自己一出口，就破壞如此莊嚴神聖的氣氛。

此時，無論冷酷鐵血的大唐鐵騎，還是以大局為重的猛將程咬金，不再覺得李白的做法愚蠢，內心反而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與自豪——

這就是我們大唐劍仙，有這樣的劍仙在，有這樣的精神傳承與信仰，大唐何愁不盛世，唐人何處不輝煌！

……

「最後一個了。」

李白在心裏嘆了口氣，要將青蓮開滿海市蜃樓城內的每一個角落，並用自身最精純的力量將數千個人身上的血毒清除，饒是以他浩瀚無邊的力量，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吃力和疲憊。

可即使自己力有不逮，哪怕對方卑微尋常，他也會竭盡全力的拯救，貫徹心中的愛與正義，這是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現在，整個海市蜃樓城內，就只有眼前這個人的血毒沒有清除了。然而，李白心裏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有種束手無策的蒼白。

這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女，正直二八芳齡，一個女孩最美麗綻放的初始，可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女孩，已經不能稱為人了，而是血族。

血毒已經徹底侵入她的軀體，改變了她的身體構造和血液因子，將她的體質徹底轉化成了血族。

血族，以人血為食，實乃人類之天敵。因此，在所有種族中，血族是最被人族痛恨的。

相對於人類，血族擁有更漫長的生命，有強悍的體質，以及俊美的容顏，大陸上不少人類為了突破力量的障礙，生命的界限，不惜放棄人族的尊嚴，淪為血族。

但是想要成為『高貴優雅』血族的一員，條件是極為苛刻的，自身必須具備絕佳的天賦，而且必須有血族『至尊』以上強者賜予的血之本源，才能成為擁有理智，『高貴優雅』的血族。

如果不具備這些條件，只能淪為沒有理智，如行屍走肉的血奴，成為上位血族奴役的養料。

血之本源是血族最寶貴的東西，關於血族傳承，是大陸上人人想要的至寶，眼前這位少女的天賦血脈並不出眾，不可能獲得上位血族的青睞，賜予珍貴的血之本源。如今卻轉化為了血族，唯一的可能就是血毒在她的體內發生了變異。

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縱以李白通天修為，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僅是喚醒她散亂的神智而已。

成為血族后的她，將會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更美麗的容貌，更長久的壽命，但與此同時，也成為了人人眼中以血為食的怪物。

這樣的她，會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

不再多想，李白輕輕抬手，修長的食指觸在少女的眉心上。

碧綠的光芒從他修長的指尖流出，滲透進少女的體內，喚醒了少女的神智。

在綠色光芒的牽引下，少女漸漸恢復了神智與記憶。

她是樓蘭國公主，因樓蘭國內某些權貴為一己之私，勾結血魔，禍害蒼生，引來大唐鐵騎的征伐。戰後的樓蘭國滿目瘡痍，廢土殘墟，整個國家蕩然無存，而她也被販為奴隸，幾經輾轉，來到了海市蜃樓城。

過往不堪的記憶紛至沓來，樓蘭公主目光漸漸變得清亮，於是，便也看清傲然綻放的遍地青蓮以及包裹在綠色光芒中的修長身影。

在萬千青蓮的映襯下，不用任何語言，少女都已明白，眼前的這位，是大陸上最光輝燦爛的傳說：青蓮劍仙，李白。

世間迷妹千千萬，李白老婆佔一半。

這是流傳在王者大陸最著名的一句諺語。

作為古往今來最驚才絕艷的存在，帥氣，智慧，正義，深情，真誠，強大，善良，榮耀的青蓮劍仙李白完全符合懷春少女的一切幻想，如果說女帝是世界上所有男人望而生畏的女神，那麼劍仙則是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想靠近的男神。

他是王者大陸億萬少女最絢麗的夢。

樓蘭公主也曾無數次幻想過青蓮劍仙李白，幻想他那傳說都無法描述的帥氣容顏，幻想他是否如傳說一樣，擁有一顆深情與善良的心。

如今，當幻想夢真實的呈現在自己面前，看到他善良的心和溫柔的光芒時，樓蘭公主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是樓蘭公主，自小便經過貴族式的精心教育，有淡定的涵養和自信神采，遠勝普通少女，然而此時看見深處萬千青蓮中的他，內心依然少女特有的拘謹與不安。

在大唐鐵騎的踐踏下，剛經歷戰火洗禮的樓蘭公主已不復平日的精緻與優雅，縱使不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衣衫簍縷，塵土滿面。

在李白無意間散發出來的絕代風采下，她的不安與拘謹又被放大了無數倍。

作為曾經樓蘭國最尊貴的公主，她堅信：女人，一定要狠狠寵自己，狠狠愛自己，只有自己懂的寵愛自己，才會引來別人的寵愛。不論多少歲，讀過多少歲，生得美不美，都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對自己容貌都不尊重，不加以修飾，別人又怎麼可能尊重你？

女孩子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出門，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今天會遇到誰。穿着打扮，能讓人臉上出現一種神采，內心擁有一種自信，加上努力，就一定能遇到夢想中的美好。

為了遇到夢想中的劍仙，為了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現在他的眼前，樓蘭公主每一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而造化弄人，偏偏是在自己最狼狽不堪，衣衫簍縷的時刻遇見了夢中情人，這大概是世界上所有女孩最不願遇到的場景吧。

如果不是他身上碧綠色的光芒溫柔，滋潤，沒有絲毫居高臨下的壓迫性，她甚至不敢抬頭去面對。

「對不起。」李白沉醉的溫暖聲音從光芒中飄出。

「什……什麼?」樓蘭公主彷彿沒有聽清。

傳說中驕傲桀驁，肆意盎然的青蓮劍仙，居然跟自己說對不起？

怎麼可能！

少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並不知道，十年試劍天下，李白早已褪去少年時的輕狂桀驁和鋒芒畢露，變得內斂圓潤，豁達穩重。

歷盡萬鄉，閱盡蒼生的李白已然明白，再漂亮高貴的女人，在面對一個將菜遞過來的大媽時，也應該真誠的說聲謝謝，在強大高傲的男人，在對面自己無能為力的拯救時，也應該真誠的說聲對不起。

李白並不知道女孩忐忑不安的少女情懷，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沒能及時把你體內的血毒清除，血毒已經在你的體內發生了變異，現在，你已經是一個血族了。」

樓蘭公主的臉色驀然變得蒼白，如墜萬丈深淵。

自小得到優渥正統的教育，博覽群書的她自然明白『血族』這兩個字意味着暗無天日，成為無限渴求人血的怪物。

以她的天賦和能力，根本不可能晉陞為上位血族，抑製得住對鮮血的渴望。無限的慾望跟有限的能力，幻想中的美好生活與掙扎中殘酷現實，她甚至連自我救贖的能力都不具備。

她本能的把所有的希望放在閃耀光芒的劍仙身上，問道：「您也沒有辦法了嗎？」

迎著那雙閃亮希冀的目光，李白竟有些不忍，最終還是真誠地回答：「是的。」

女孩眼中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我出身高貴，身為樓蘭公主，可是，從小到大，我連自由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自由嗎？真的有人能完全自由嗎？」

「自由是人類構詞學中最吸引人的一個詞，但也是最不可能實現的一個詞。世界上，沒有人能完全自由，除非所有人能完全自由，我如是，女帝如是，芸芸眾生亦如是。」李白的聲音依舊溫暖，可內容，卻真實的有些殘酷。

少女抬頭，燃起了生命里所有的熱情與嚮往，望着那包裹在綠色光芒中的人影，堅定：「既然人不能自由，那我要做一隻飛翔的鳥，我要盡情的飛翔一次！」

「你確定？」李白問道。

「是的！」女孩堅定道。

迎著這堅定的目光，李白實在無法拒絕，這是對生命意志的尊重。

「那就去，盡情飛吧。」

得到劍仙的鼓勵和理解，女孩蒼白的臉上煥發出一種充滿活力的神采，她歡快地奔跑攀爬到海市蜃樓城內的最高處，張開雙手，俯瞰遼闊無盡的大地，帶着夕陽的霞光，如鳥兒般飛向大地。

在飛翔的過程中，女孩滿臉幸福，鼓起所有的勇氣和力量對着絢麗光芒中的劍仙高聲大喊：「

李白，我要飛向你，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我是阿刁，我是自由的鳥！

……

「砰！」

女孩的身體重重地摔落在李白面前，如最厚實的天地之音，狠狠的響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震撼人心。

饒是李白堅定之心，也不由得猛然動容。

他微微俯身，溫柔的將她抱在懷中。

被李白如此抱着，一種幸福的安寧充盈全身，讓她幾乎感受不到骨骼碎裂的痛苦，她凝望着那團溫柔的光芒，說出了生命結束前最後的請求：「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臉？」

碧綠色的光團消退，李白的面容終於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沒有人可以用語言去描述他的容顏，所有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沉淪。

因為你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仙。

一個閃耀着正義，真誠，善良，深情的仙。

所有人都曾有疑問，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有仙，直到你看到他的那一眼起，你就會堅定不移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仙。

青蓮劍仙。

直到你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你才能明白，為什麼他的風采無人能及，冠絕天下，為什麼他光輝燦爛的傳說灑遍世界，激勵著無數人。

因為，他身上閃耀的，不是神的威嚴，而是仙的慈柔。

他的光輝傳說，照亮的並不僅是他自身，而是讓每一個聽到他傳說的人，都能喚醒心中的正義與善良。

當完全看清李白的容貌時，少女最震撼的不是李白宛若仙靈的帥氣面容，不是他桀驁高挺的鼻樑，不是他飛揚短髮下宛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而是他的，笑容。

他的笑容是如此生動，仿若滋養大地冬陽，又像涵蓋眾星的天空，哪怕漫不經心的的看上一眼，都會永生難忘。

這是只有仙才能擁有的笑容。

它詮釋了人世間的善良，真誠，正義與光明。

李白深深知道，每一個人，在自己的彌留之際，最想看到的，不是最親的人的眼淚，而是她們的笑容。

所以他笑。

善良真誠的笑容最有力量。

他要把最美好的一面，送給這個有着獨立思想，善良果決的女孩。

「劍仙，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很高興在我最後的時刻遇到最好的你。」看到這樣帥氣的面容，看到這樣溫柔的笑容，少女秀麗蒼白的面容上，凝固了死而無憾的滿足和幸福感。

……

輕柔的將少女埋葬，李白站起來，緩緩向海市蜃樓城內外走去。

程咬金望着他背影，喊道：「劍仙殿下，你要去哪？」

「大唐，長安。」

在萬千青蓮的擁簇下，李白修長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被救治的民眾都不由自主向他離去的方向撫心鞠躬，表達對他的尊敬與感謝。

天地間，驀然出現一聲悅耳的劍鳴，一首莊嚴宏大的劍歌響徹天地。

那是這個世界對他的歌頌。

劍來，歌起。

時隔十年，李白再入長安。

十年前，年少輕狂，桀驁不馴的他首次來到長安，便把所長安所有自命不凡，自以為是的天才踩在腳下，如彗星般崛起。

十年後，帶着劍仙的榮耀歸來，如恆星般帶着燦爛光輝閃耀天空的他，二入長安，又會留下什麼傳說？他和女帝，又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劍仙的劍，是什麼劍？

他的歌，是什麼歌？

劍與歌，詩與酒，愛與恨。

何以緣起，何以緣滅，當以劍歌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