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又是誰要見我?

第261章 又是誰要見我?

肖恩被她說得愣住,久久回不過神來。

而後低下頭,眸光忽明忽暗,有些遲疑,有些猶豫,還有些唐言蹊看不懂的於心不忍。

「你直說吧。」電梯到了頭,唐言蹊一步跨出去,邊走邊道,「他為了我怎麼了?死了?應該沒有吧。」如果死了厲東庭剛才應該直接拿槍懟在她腦袋上了,「那是怎麼,殘廢?斷手斷腳?還是——」

肖恩聽到她這漫不經心的語調,心中更覺得澀然,「如果是真的呢?」

唐言蹊一愣。

她剛才就只是雲淡風輕地說著「殘廢」、「斷手斷腳」之類的字眼,卻下意識地並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

可是肖恩卻問她,如果是真的呢。

她心裡「咯噔」一下,如同有把鐵鎚狠狠敲在她的後腦上,震得她整個人的靈魂都要碎掉了。

肖恩只看到女人的步伐陡然停在了電梯邊緣,甚至擋住了身後人的去路她也沒發覺。

「你說什麼?」唐言蹊問了一遍,緩緩地,轉過身來,認真又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剛才說的話,什麼意思?」

肖恩還沒說話,一側的扶梯上便有人匆匆邁著大步趕了上來,「唐小姐,您果然在這裡。」

宋井握著手機,氣喘吁吁,手機屏幕還是亮的,剛接了誰電話的樣子。

唐言蹊餘光睇了他一眼,卻沒被分走太多注意力,仍然執拗地盯著肖恩,「你說他怎麼了?」

殘廢,斷手斷腳?

陸仰止……嗎?

不可能。

唐言蹊在心裡想也不想地否定。

陸仰止那樣的人,天之驕子,人中龍鳳。

開玩笑的吧。

他怎麼會?

有誰能傷得到他。

這種念頭鋪天蓋地的涌過來,讓她心裡微微好受了一些,可是再轉念一想,唐言蹊又不確定了。

如果他不是出了什麼嚴重的意外,厲東庭他們為什麼要來找她?

為什麼連肖恩、傑弗里都開始幫著他說話?

指尖開始微不可察的顫抖,她覺得自己整顆心處於失重狀態,不停地下墜、下墜,她幾乎聽不到心跳聲了。

「唐小姐,能不能請您跟我走一趟?」宋井眉頭皺得很緊,開口打斷了場面詭異的安靜。

唐言蹊精神正緊緊繃著,他的話像把刀子直接將她的神經割斷了,斷裂聲震得她心慌意亂,也不知是在和誰生氣,還是在掩飾什麼,她想也不想就失控地喊出來:「我說了不去!不去!別再問了,我不會去看他!」

她不會再主動邁出一步。

不會。

她不能。

宋井被她突然吼出聲來的樣子嚇到。

雖然唐言蹊的脾氣不好,他們也都心知肚明,可是她發脾氣的方式大多數都是不聲不響地捅人一刀,殺傷力十足。

很少有這樣聲嘶力竭的模樣。

他怔了怔,出言解釋道:「不是去見陸總,您別激動。」

與此同時心裡也不禁黯然。

唐言蹊閉上眼就好像看到那些尖銳的、刻薄的、足以划傷她的利刺密密麻麻地生長在心上,扎得她疼痛難忍。

對方一句「不是去見陸總的」讓她如釋重負,又心生嘲弄。

不是說好橋歸橋路歸路,不是說好無愛無恨?

唐言蹊,你騙誰。

一喝酒就醉,一想他就流淚。

這些拙劣的演技連別人都騙不過,何況自己。

肖恩望著她失神的模樣,突然毫無徵兆地想起今早她走後,他無意間聽到的傅靖笙和赫克托的對話。

那時女人靠在江大公子懷裡,眉眼溫馴,好像收斂了全身的鋒芒,只安於他的懷抱,「陸仰止是言言用盡全身力氣擁抱過的人,是她用生命愛過的人,要她忘記他,就相當於是要她的命。」

「我也曾失去過我的孩子。」傅靖笙說到這裡時抬頭看了眼面色隱忍緊繃的男人,發現他的微弱細小的緊張,微微一笑,「我也曾以為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他,可是赫克托,你知道嗎?一輩子太長了。」

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逐漸化為一個嘆息,「我可以愛他一輩子,但我沒辦法恨他一輩子。」

一輩子太長了,長到她不願意寂寞孤獨地生活。

對他的恨就只有那麼多,遲早被他鍥而不捨的愛和追逐磨平。

而一輩子又太短了,短到她再也捨不得浪費一分一秒去恨他,尤其是在明知道他們以後還會繼續相愛下去的時候。

這種恨毫無意義,毫無用途。

只是在耽誤時間,讓他們以後再想起這段日子時忍不住為當時的看不開而扼腕嘆息。

江一言聽到這話,漆黑的眼底深處驀地竄起一簇火苗。

他不顧房間里還有別人,俯首便將她深深吻住。

不帶任何色情的含義,倒更像是個虔誠的信徒在信仰面前奉獻忠誠的吻,「謝謝你,阿笙。」

傅靖笙何其懂他,自然明白他在謝她什麼。

江一言在謝她,想明白了這一切,給了他和她重新開始的機會。

彷彿時空摺疊,肖恩望著眼前的大小姐,愈發覺得她有些像傅小姐說的那樣。

只是,傅小姐想明白這些用了多少年。

更何況那時傅小姐還懷著孕,為了孩子,為了安穩的生活,選擇也會傾向於江大公子和好。

可是大小姐不同。

她和陸總之間的坎坷更多,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孩子。

就像霍先生今早說的那樣,墨嵐在臨死前那句「不要回去」就像是個魔咒、詛咒,只要它一天還根種在大小姐腦海里,她就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和陸總重新開始。

「唐小姐。」宋井見她發怔,實在不願打攪她,可這件事又太過重要,重要到他不得不親自來一趟的地步,「我有個不情之請。」

肖恩對他使了個眼色。

——我們還在勸大小姐,這件事急不得,要徐徐圖之。

宋井咬牙搖搖頭。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唐言蹊回過神來,收起心中紛亂複雜的思緒,皮笑肉不笑,「又是誰要見我?」

宋井被她的笑容噎住良久,道:「是……」

陸遠菱。

車子停在天水灣的別墅前,唐言蹊目光冷徹地盯著這座曾經無比熟悉的建築。

就在這個院子里,她開始了和陸仰止同居的日子,開始了她自以為是的甜蜜和幸福,結果被庄清時架進庭院中當著無數人的面狠狠扇了巴掌。

別墅大門開著,兩邊的保鏢站得筆直如松。

進進出出的都是身穿白大褂拎著醫藥箱的醫生。

庭院里還停著一輛急救車。

「不是都說禍害遺千年么。」唐言蹊還沒說話,肖恩就先開口替她諷刺了,「這是什麼架勢?」

宋井也不好多說什麼,雖然他不喜歡這位夫人,可那畢竟也是陸總的親媽。

只能僵硬地賠笑著。

今天上午一聽說陸總回了公司她就開始鬧。

上午是鬧著要見陸總,下午不知是從誰那裡聽說唐小姐回來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非要見唐小姐一面。

宋井不想搭理,可是家庭醫生鐵青著一張臉告訴他說,這次的情況不好,真的不好。

很可能……就是……

宋井當時也懵了,手機差點就脫手砸在地上。

他覺得這麼大的事情他有必要通知一下陸總了,可是腳下步子剛一轉,電話里就傳來傭人急急忙忙的聲音:「夫人又鬧了,她說不見陸總了,一定要見唐小姐。宋助理,您能不能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夫人說她還有、有遺言,非要跟唐小姐說不可。」

遺言。

兩個字讓宋井腦海里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他在那一秒鐘里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去找唐言蹊。

哪怕未經陸總允許,哪怕唐小姐可能會拒絕。

出乎意料的,唐言蹊在聽到要見的人是陸遠菱之後,只是微微眯了下眸子,眉眼彎彎的甚至笑了出來,「好啊。」

她答應得特別爽快。

就像現在,肖恩都為她不平的時候,她卻泰然自若地一腳跨進了別墅大門。

彷彿她還是此間的主人、來去隨意一樣。

唐言蹊很是熟悉天水灣的構造,木質結構的樓梯,腳踩在上面再小心也會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望著眼前那扇半開半閉的門,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來才夠配合這種心境。

屋裡的人聽到聲響,便已經動手拉開了門。

四目相對。

唐言蹊的褐瞳里倒映著女人的模樣,面上靜水無波,心中卻掀起了巨浪。

那一頭灰發,滿臉倦容,眼底的青蒼,臉上的褶皺,還有某種縈繞在她眼角眉梢揮散不去的沉沉死氣。

「你來了。」陸遠菱朝她露出一個笑,可是她已經瘦得脫了形,這個笑容顯得十分蒼老可悲,「進來坐。」

唐言蹊望著她,腳步釘在原地。

倒是肖恩上前攔了一步,警惕地盯著女人枯槁般的形容,「你不是——病得連床都下不來了?」怎麼看上去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

陸遠菱抬了抬下顎,眼神流露出三分倨傲,她到底是陸家的大小姐,就算病入膏肓,該有的威儀也是半分不少。只是,看起來有些蒼涼可悲。

她甚至沒有理會肖恩,在她眼裡從來沒有下人的地方。

唐言蹊也沒看肖恩,目光一直與陸遠菱對視著,卻朝肖恩伸出手,淡淡道,「槍給我。」

「大小姐?!」她不是已經不能用槍了?甚至聖座特意下令給周圍所有守衛的槍都配了消音器,生怕有個特殊情況會嚇著她。

「給我。」唐言蹊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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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無言,下自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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