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紛爭

「這會不會是一場陰謀，而一切的一切的背後，是一場不同文明間的意識形態之爭？！」

剎那間，宇空的識海中涌動起了這樣一段信息。

它並不是在會上提出的意見，而是一名會議參與者此時的心理活動，在此時正好被宇空通過心靈鏈接監聽到了。

起了個頭后，信息繼續：

「在宇宙中，文明之間的戰爭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在解決生存問題前根源都是對資源的爭奪，而在解決生存問題，比如達到所謂的無法想像的神級文明后，就會轉向理念之爭？」

「就像這句俗話，吃飽了撐的所言，當生存問題徹底解決后，一個文明所追求的也只有藝術等滿足精神愉悅的東西了，而藝術是一個非常范的東西，不同文明之間對其態度，也就是所謂的審美必然存在巨大的差異，也就很容易產生分歧，也就有了爆發戰爭的基礎。」

雖然轉換為文字，想法比較冗長，但湧現出來並被宇空偵測到，也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事。

這段想法，無疑再度讓宇空眼前一亮。沿着思緒看去，他馬上看見了它的湧現源頭——是莫劍鋒。與上次不同，這次會上，這傢伙的表現幾乎可以用平淡無奇來形容了，從頭到尾就沒怎麼發言過。但是，就像上次赤焉無意間的一張設計圖最後引導宇空找到了針對蝠犬文明的方法，這一回莫劍鋒的想法讓他再次有了類似的靈感上頭的感覺。

「會不會，真是如此？！」

霎時間，他的好奇心被迅速地勾引起來。

而想法，也繼續向前走着：

「有了基礎，也就是動機，戰爭自然很容易就會爆發，但即便徹底解決生存問題，掌握諸如獲取無限能源，虛空造物，逆轉規則等神級文明才有的能力，也不意味着戰爭就可以無條件地進行……」

「比如，根據宇宙熵增理論，戰爭會加快這種進程導致這個進程加快，從而讓宇宙徹底陷入混沌而威脅本質，代價太大，又或者雙方都是神級，永遠不死打起來分不出勝負從而沒有意義，所以……」

信息到這裏，稍稍有些卡，但不用莫劍鋒想，思緒比他快得多得宇空的心中，心底卻瞬間湧出了一個熟悉的詞：

「代理人戰爭！」

「難道，這一切的背後就是兩種意識形態類型的超級文明之爭？」

霎時間，彷彿傳說中的醍醐灌頂，他的思緒清晰起來：

「以絕對的規則與秩序為美的一派，與絕對的混亂與無序著稱為美的另一派，相互之間存在分歧從而產生爭鬥，從而產生了兩個派別，但彼此間卻存在制衡，所以乾脆分別扶植下面的文明進行爭鬥，所以……」

另一個詞，在宇空的心底涌動起來：

「理智者聯盟！」

「如此一來，為什麼它的名字這麼怪異，就對得上了，為什麼宇宙間會存在聯盟也就說得通了，因為這本質上就是兩個，或者兩群神級文明坐莊導致的東西，甚至是一場用於證明誰更優秀的賭局，遊戲，而下面的低級文明都是它們的旗子，而我……」

產生這個想法的同時，宇空也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自己宛若一隻蟲子一般渺小的無力感。如果事實真是如此，自己在所謂的神級文明面前，恐怕連一隻蟲子都不如，甚至……不由地，宇空也產生了一種細思恐極的恐懼感：

「會不會，我其實就是一隻被關在盒子裏供人觀賞的斗蟲，命運其實一開始就是被設計好的？」

他暗暗地想道。

「是啊，若非如此，我的意識怎麼會轉移到賽斯特文明的復活火種上？一個科技先進，專門研究靈魂的超級文明，難道還能被所謂的超新星爆發產生的射線，而且是經過千百光年航行衰減，已經連普通生命都傷害不了的粒子流干擾，並且導致失敗嗎？」

「這也太巧了，因為這樣的概率，用億萬分之一的億萬分之一來形容都算高了吧？只有比它更高級的超級文明為了自己的利益，扶植一顆攪局的棋子，動了手腳才能說得通……不，完全不用干擾這麼麻煩，也許這個東西，一開始就是它們送過來的，並且早就欽定了我，故意讓我得到的，那麼……」

悲涼，無力，恐懼，未知……這些，就是宇空在產生出這種想法后的全部情緒。

被所謂的神宣召，成為所謂的「天命之子」，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一件集萬千氣運於一身，極為光榮的事情。但是，冷靜思考一番后，這並不是什麼好事，而是一種折磨。

因為，被選找者的一切，不管是過去，現在，抑或未來，在選定初始的一剎那，其實就已經被固定死了。所走得每一步，看似自主，實質上，卻是被框在藩籬之內，永遠都被如扯線木偶般控制。而至於所謂的擺脫操控，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甚至反殺，那不過都是小說中騙人的，宛若童話一般的橋段罷了。

真正的掌控者，所擁有的手段根本就不是常規所能想像的，很多時候自以為擺脫控制，殊不知只是被安排進入了一個看起來更寬敞一些的樊籠罷了。比如，最方便理解的一種做法，心靈控制，這涉及人心的一面，就不是所能掙脫的：

也許，你所謂的自我，不過是一種掌控者植入的假象；

也許，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被植入的假設感官；

甚至，你早就已經不再是你，而是一個等同掌控者分神的存在，但卻渾然不覺；

……

越想下去，宇空就越恐懼，甚至開始起了一種厭世的，感覺周圍世界都變成灰色狀，恨不得一磚頭把自己拍死一了百了，從此清靜的想法。

不過……

「我這是怎麼了？」

一陣意識層面的波動，類似意識本身防止陷入這種永遠沒有止境的循環的自我保護，讓他猛地停下了這種想法。如果放在現實中，這是一陣迷糊的時候晃了晃頭的舉動，讓宇空猛地慶幸過來。

因為，他發現這種問題想下去根本沒有意義。

用一個通俗的成語來形容，就是杞人憂天。

「這種未知的，誰也沒有證據的事情，想它幹什麼，就算是真的也沒有辦法改變，只會浪費時間罷了，與其關注這些莫須有的甚至連所謂的神級文明都說不清的事，還不如用奧卡姆剃刀把它們全剃了，過好每一天算了……」

給自己打了針毒雞湯似的「鎮靜劑」后，宇空放棄了剛才那些想下去只會把自己永遠陷裏頭拔不出來的想法。

而與此同時，不知怎麼地，讓他產生靈感的源點，莫劍鋒那裏，也在此時戛然斷裂。

「我這是怎麼了，竟然會產生這種荒唐的想法，難道真是歷史遺留的職業病嗎？」一段自嘲式地情緒在此時傳來「意識形態劃分陣營，虧我想得出來，曾經的地球都不興這種東西了，難道那些高級，神級文明能比曾經還沒到2級的人類都蠢？」

「何況，就算真是如此，用某些手段，比如所謂的心靈控制不是更加多快好省嗎？還用得着整這麼多麼蛾子，別告訴我宇宙這麼大，那些神級文明技術這麼高還不存在這種技術……」

「也許，真的是想太多了，也許真相就是像靈圖（剛才的發言者）所屬的那樣，其實就是一場為了博弈中因為囚徒困境導致的騙局呢？嗯，一定是這樣……」

他的想法，在那一瞬後轉變，宇空亦同，只不過……

相比莫劍鋒那堅定的放棄態度，他對此還是存疑的。

因為，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界之大任何不可思議不符合邏輯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比如曾經地球的游碼，所有人都以為這種組織不存在，但實質上就是存在，只不過與人們想像中有些偏差罷了。

所以，對宇宙中存在所謂的意識形態陣營劃分，宇空也是持一個類似「？」的懷疑態度的——畢竟，嘎龍蟲族自稱理性文明，污衊淵庭文明，蝠犬文明，籽文明三個被毀滅的文明為「感性猴子」，這個詞絕對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而那坨不可名狀的黑影……算了，這種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宇空還是一如既往地「懶政」，拿奧卡姆剃刀剃掉好了。

「靈圖等人的觀點，非常符合實際，經過我的推演分析后，認為其屬實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不知是因為這項觀點的提出，產生了影響將大傢伙的思路帶歪了，還是以他們的思維，實在是分析不出其餘的觀點了，宇空在他們的心底也感受不到有意義的想法，或是會導致靈感的閃光點了。

因此，他知道，會再開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只是為思考這類不講基本法的第三類科學而浪費時間罷了，索性隨便扯了幾句話將其終結。

「嘎龍蟲族對我們發送的信息，應該就是當時條件下為了拖延我們進行的欺騙與混淆，而根據其侵略歷史分析，由於蟲族特殊的只有一個或少個意識，導致犯錯后難以糾正的固有思維方式缺陷，它存在某種不為掠奪資源，僅僅只是為了殺戮的反社會障礙，極度危險，以後應對其加以防範……」

「現在，我們已經逃離了它的輻射範圍，而根據航行範圍計算，預計晉級四級前不會與嘎龍蟲族的活動區域重疊，完全安全，所以……」

「關於此事的討論到此為止，我在此宣佈，散會！」

都回去，該幹嘛幹嘛去吧。

他道，順便暗暗地想。

宣佈過後，互動區的眾人臉上都不由出現了一番如釋重負的表情——的確，這種在浩如煙海的，絕大部分還是混沌到無法理解的信息堆里找一個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答案，枯燥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有宇空提供的各種輔助，說不定早就有人崩潰了，所以宣佈解散后每個人都是一副彷彿多年的老便秘猛地好了的表情。

而宇空，也將目光轉向了一些現實中面臨的問題上。

自所有逃跑的部隊完成整合匯合后，按現實中的時間計算，已經過去了七年時間了。

這期間，一切正常，現實中吞噬發展順利，噩夢軍團在有了穩定的物質補充后已經恢復到了同嘎龍蟲族一戰時的規模，矩陣中人們的生活也發展蓬勃。

只是，有三個小插曲似的問題出現。

第一，隨着時間增長，特別是在經歷死亡與逃亡風波后，迎來了一波「嬰兒潮」，矩陣中的人口增長迅速，現在加上宇空刻意加入的克隆體，總數已經膨脹到600萬有餘了。

這無疑是個不小的負擔，不管是對於計算力還是對於現實中用於存儲他們的肉身的資源來說。

而第二，是隨着科技進步，知識儲量越來越多，宇空發現，矩陣中人們的學習能力，即便有記憶遺傳灌輸知識，也開始漸漸跟不上了。

這很正常，別看人腦的承載能力到處都被吹得上天了，但是，它的本質也是由神經元組成的，而神經元又是由原子組成的，再怎麼樣數量也是有限的。

除非像繼承了賽斯特這種已經涉及靈魂方面科技的超級文明的宇空，能直接將記憶篆刻在意識里，普通人即便不斷地進行改造，理論上也早晚會像木頭做的建材無法蓋高樓大廈一樣，因為硬件不過關而掉隊。

前兩個問題，短時間內宇空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想徹底解決只有等到四級后了——因為，根據進化方程式中的信息，那個時候，掌握了暗物質方面的科技后，他將進化出一種能直接將生命體的意識抽出來的能力。

到時候，矩陣也就變成真正的矩陣了，人們將徹底不再需要肉體，進化成類似數字生命的存在，計算力會隨着能隨着擺脫了肉體限制后提升，資源也能省下來。

還剩下一個第三。

這個問題與前兩個不同，甚至，嚴格來說它其實不算一個問題。

它是曲速航行的時間差，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是宇空在所有兵力完全匯合，有一小部分人類沒有歸位的時候就提前開了矩陣時發現的。

根據相對論，物體在不同速度的運動下，時間是會存在差異的，只不過在哪怕一半光速都屬於宏觀低速的前提條件的現實中，由於誤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已。

當曲速時代到來后，這個前提被打破了——雖然時空泡與現實隔絕，其時間並非完全不動，但也慢了很多。

打個比方，如果要飛行一百光年，待完成後現實中已經過去了100年，但時空泡中過去的，可能只有幾秒到幾個小時。

這明顯會對社會造成非常嚴重的撕裂。

如果用地球的社會形態來套，試想一下，曲速航行個幾百年，裏面的人才過去不到一天，等一出來后發現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哪怕是孫子輩都死絕了，再加上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幾百年前，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雖然放在宇空這裏，這個問題並不算棘手，因為有矩陣他基本可以帶着所有人一同共進退，只是……不由地，以此為引申，擅長舉一反三的他，思緒中不由再次回蕩起了之前的那種想法。

與之伴隨的，還有艾科學的那番「人類的存在形式已經不適合了」的言論。

「難道，所謂理智者聯盟，還有那個代表着混亂的對手，以及雙方的分歧爭端，就是因為文明進步途中在三級文明的時間差分化導致的？因為這樣的存在方式，原本感性的社會存在已經不再適合了，只有由單個意識控制全體的蟲族，或者冷酷無情的智能程序才能適應……」

「這樣的存在形式，一直進化下去，才有了所謂的理智者聯盟？」

暗暗地想着，這些想法，讓宇空感覺自己離答案又近了一步。

不過，現階段它們都只是猜想罷了，具體的證實還要等到見到外星文明后。

雖然由於兩次前車之鑒，宇空明白這可能意味着危險的伴隨，但此時，他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能再見識到外星文明——哪怕，是一兩個比他等級低很多，沒有威脅的也好。

雖然它們對自己並沒有什麼用，但宇空也有預感，或許見到它們的時候，那些困擾他的問題，也能得到一定的緩解，然後……

「不會吧，說曹操曹操到，真的來了！」

正沉浸于思考呢，突然間，一樣發現，頓時讓宇空不由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