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客人走後,珊娘不禁跟袁長卿一陣感慨,道:「當初那樣,如今這樣,再想不到一個人能變成什麼樣。」

袁長卿卻道:「我倒沒覺得她怎麼變,還是那個脾氣。哦,就是胖了。」

珊娘忍不住一陣笑,擰著袁長卿的胳膊道:「你還記恨著她那年算計你的事?那原也是別人算計著她呢。」又感慨道,「想想真是奇怪,明明小時候一個個明爭暗鬥得要死,如今各自嫁了,倒覺得姐妹到底是姐妹,竟再想不起來那時候的不痛快了。」

袁長卿一陣沉默。

珊娘忽然想到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不禁替袁長卿一陣心疼。便是如今,他的兩個堂姐跟他們家也不怎麼來往的——當然,其實袁長卿自己的不樂意也佔了很大的原因。

她握了握袁長卿的手。

袁長卿則緩聲道:「人之所以會爭鬥,是因為有些東西只獨一份,你有了,別人就沒了。甚至還有那些有了想要更多的。而一家子姐妹住在一起,總難免會因著這樣那樣的利益相互爭鬥算計。彼此出嫁后,倒一下子再沒了那些利益紛爭,姐妹間的感情自然也就好了。」

握著袁長卿的手,珊娘不禁也是一陣沉默。雖然他說得有點無情,可細想起來,卻又確實是那麼回事。有時候,甚至只是為了老太太的一句誇獎,她和七娘、十一娘之間都能逞上一番詞鋒……

四月底放榜時,毛晉中了第二榜的倒數,只差幾名就掉到了同進士榜。說實話,比起袁探花來,這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好成績,可奇怪的是,十四娘兩口子似乎對這個成績很是滿意。

卻原來,正如毛晉之前所說的那樣,其實他並不想來考進士的,只是父命難為而已。要說起來,他一直都不是個有什麼大追求的人,他最大理想,就是回家開個私塾,教兩個童子清閑度日。偏自打他老子逼著他考中舉子后,家裡雙親聽著親戚們的忽悠,覺得他應該還可以再進一步,所以才逼著他進京城來試一試運氣。

叫珊娘更是驚訝的是,她以為,以十四娘當年那麼愛拔尖的性情,怕也是個要逼著丈夫上進的,卻不想那看著強勢的十四娘,竟早已經潛移默化地被她那個溫吞水的丈夫給影響了,竟也覺得在鄉下自在度日才是最好的,倒嫌棄著京城的人多車多,鬧得她頭痛了。

因此,那才一放榜,小兩口就急急收拾行囊往家趕了。

隨著新的一批進士們補充進朝堂,那朝堂上的氣氛卻是愈發地顯得詭異了。老皇帝號稱病癒,如今早已經正常上了朝,只那過分紅潤的臉色,總叫人疑心他是用了什麼「仙丹」。

老皇帝臨朝後的頭一件事便是訓斥太子,且還把親太子的好幾個大臣都給撤換了。

而自接到袁長卿的示警后,太子便一直在悄悄地探查著老皇帝的病情。只是,不管他再怎麼想辦法打聽,卻就是打聽不到實情。直到這時太子和朝臣們才知道,原來早在大半年前,皇帝就不讓太醫院的其他人給他診脈了,只御用著一個姓胡的太醫。再細查下去,太子則發現,那個太醫原來是四皇子推薦進太醫院的。

然後,五月初的一天,老皇帝突然在朝堂上昏厥了過去,於是朝政大權再次落進了太子的手裡。許是太子感覺到了時間緊迫,這一次,他便不再收斂自己的勢力,而是大力反撲,把才剛剛抬頭的四皇子一系重重地打壓了下去。

偏沒幾天,老皇帝又再一次臉色紅潤地坐上了寶座。這一次,老皇帝氣得險些叫人把太子爺給關起來,只是因為太子已經勢成,叫他一時沒了奈何,只能喝令太子在東宮閉門思過。

因此,明明是風光明媚的五月天,京城人卻紛紛感到,頭頂上刮著陣陣的陰風。有那敏感而膽小的世家貴勛們,甚至借口今年夏天怕是會大熱,竟在這末春時節里就帶著一家老小下鄉「避暑」去了。

如今袁長卿仍借口他體內餘毒未清,一直在家裡「泡著病假」。只那每天有專人送來的黑匣子,卻是一直不曾斷過。

太子被皇帝勒令閉門思過後的那幾天,袁長卿總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看著珊娘。便是他沒開口,珊娘也知道,他大概是在琢磨著把他們母子送走的事,便對袁長卿嘻笑道:「你要是覺得沒把握,就把阿好送走吧,反正我是不會走的。我就賴你護著我了。」

袁長卿看著她的眼閃了又閃,笑道:「若是我身邊還不安全,這世上就再沒更安全的地方了。」

事情的急劇變化,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天。那天老皇帝在朝上突然再次一頭栽倒,只是這一回,他卻是再沒能醒來。

這樣的老皇帝自然是再不可能理政了。可國不可一日無君,誰為攝政,卻又叫朝中諸臣吵成了一片。四皇子一系自然是想推四皇子上位的,可便是太子被老皇帝關了禁閉,他仍是國之儲君,朝中那些沒有被老皇帝肅清的太子黨們哪肯叫他們這般胡來。最後,還是宮裡的老太后發了脾氣,命人把太子從東宮裡放了出來。

只是,太后也暗底地警告了太子一番,說是不想看到一家人手足相殘。於是,雖然太子重新掌了權,卻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一時間,朝局倒顯得異常的平靜起來。

而這平靜,簡直就是暴風雨前的可怕寧靜。誰都知道,如今太子一系和四皇子一系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一切的關鍵就看老皇帝什麼時候死了,以及死之前能不能醒來……袁長卿曾悄悄跟珊娘透了個底,若真到了那要命的關頭,怕是太子也要行一些不軌之事的。而反過來,若是事情進展不如四皇子的意,怕要興風作浪的,就該是四皇子了。總之,一場變故怕是再逃不掉的。

然後,五月底的一天,果然,變天了。

那天傍晚時分,忽然有個內侍帶著一隊禁衛來到袁長卿家裡宣旨,命袁長卿即刻入宮。一向不多言不多語的袁長卿卻難得地多問了那內侍幾句,這才知道,原來是老皇帝醒了,命朝中所有官員全都去宮門前聽宣。說完,內侍便一個勁地催著袁長卿。

袁長卿的眼略沉了沉,也不再多言,回身就跟著內侍上馬準備進宮。臨走之前,他特意回頭看了珊娘一眼。

夫妻多年,他們早已經不需要用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了。珊娘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又眨了眨眼。於是袁長卿也沖她用力一點頭,這才抖著韁繩催馬前行。

這裡袁長卿的背影才剛消失在巷口,珊娘便立時吩咐了下去,一邊派人去交好的各家傳遞消息,一邊命毛大守緊了門戶,她則帶著袁霙上了那庭院后側的小二樓。

站在二樓的窗口,珊娘往窗下看去,見那往日里船來船往的金水河裡竟忽然不見了一艘船影,便知道,怕是事情就要發生在今天了。

而來宣旨的,是個不認識的內侍,且後面還跟著一隊殺氣騰騰的禁衛,便是此時沒有袁長卿給她作解釋,珊娘也知道,有動作的,應該不是太子一系。

此時珊娘也只能安慰自己,自袁長卿中毒后太子就給他加派了暗衛,想來若是那些人中途想要圖謀不軌,暗衛總能護得袁長卿的周全的。何況,京中少有人知道,袁長卿其實是文武雙全,想要保命,以他的功夫應該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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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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