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是嗎?」珊娘一陣驚奇,當初她跟袁長卿的關係才鬧僵時,她也是如此的。於是她笑道:「我以前也有這毛病,不過痛起來的時候,喝杯羊奶也就好了。」

五太太比她更驚奇,「你小小年紀,怎麼也會落下這毛病?」

珊娘一眨眼,這才意識到她說溜了嘴,忙打著岔,回頭問明蘭:「大夫可來過了?」

明蘭尚未答話,姚氏那裡就已經笑道:「也沒什麼好看的,原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我也是喝了羊奶也就好了,如今已經不痛了。倒是你,這會兒過來做什麼?可去看過你哥哥弟弟們了?他們可還好?」

珊娘笑道:「要我去看他們做什麼?太太才是管家的人,該太太去才是。」

太太眉頭一皺。她不明白珊娘這話的意思,不禁帶著幾分警覺,打量著她道:「才剛老爺可不是這麼說的……」

珊娘搖頭笑道,「太太不會真以為老爺要把管家的事交給我吧?我才多大年紀!再說,」她忽地湊過去,沖著太太輕佻地一挑眉,「老爺那麼說,太太真沒聽出來?我瞧著,老爺這是心疼太太呢,看太太胃痛,怕太太操勞,這才說了什麼叫我擔下差事的話。事實上,老爺也知道我擔不下這件事的,太太那裡才剛走,老爺就後悔了,直說話還沒說清楚,偏太太竟走了。然後老爺就罵了我,說肯定是我平常偷懶,不肯幫太太,才叫太太累病了。可我早就主動向太太請纓了不是?太太您說,我冤不冤啊!」

這半真半假的話,如泉水般從珊娘口中沽沽而出,偏她竟沒一點心虛的模樣。

太太不辯真假,卻是被她這些話鬧成了個大紅臉,嗔著她道:「胡說什麼!」

「真的,我可一點兒都沒有胡說!」巧舌如簧的珊娘一本正經說著謊話,「老爺那人愛面子,自是不好意思親自來給太太賠罪,這不,就把我給罵過來了。雖然罵了我,不過我明白老爺的意思,老爺這是叫我替他向太太道歉呢。太太看在我無緣無故挨罵的份上,千萬原諒老爺吧!」

又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以一副久經世事的模樣逗著太太道:「太太也不必氣老爺不會說話,大老爺們嘛,都那個樣兒,到了多大的年紀都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總叫人跟著操心。咱們也只能裝著大度些,讓著他們了,唉。」

太太一聽就笑了,伸手擰著珊娘道:「胡說什麼呢?!你才多大點的小人兒,竟敢笑話起你爹來了,看你爹知道不罵你。」

珊娘笑道:「可不就是挨了罵,我不服氣才這麼說的。」

經她這麼一陣胡攪蠻纏,到底開解了太太的心結,於是那管家之事也跟著不了了之了。然後珊娘以太太才是當家主母為由,死拖活拽地把太太拉出了繡房,硬是拉著她去看那落水的小侯玦——因侯瑞那裡有外男,且他年紀也大了,她們便只派了丫鬟婆子過去問了問情況。

只是,等她們到得侯玦那裡時才發現,不僅老爺在,侯瑞在,連那兩個救了侯玦的「外男」,也一個不落地都在……

不得不說,珊娘真的把自己調適得很好,便是如今跟那前世的冤家處於同一屋檐下,她仍能保持著鎮定,乖順地扮演著不肯輕易抬頭看人的、略帶羞澀的未成年少女形象。

要說,這也就是經過「聖元革新」后的大周,且還是在侯家最不守傳統禮教規矩的五老爺府上,珊娘才能跟袁長卿這麼個「外男」共處一室。若是還在西園,這種事她想都別想……當然,這會兒她其實是巴不得五老爺能傳統一點。

可惜的是,五老爺才一看到五太太,那眼裡連客人都沒了,哪還能看到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兒女。

而五太太那裡,原就是被珊娘忽悠著過來的。太太心裡覺得,庶子遭了罪,她這個嫡母怎麼也得表示一下關心,這才同意過來的,卻是沒想到竟這麼倒霉,頂頭就遇到了那個嚇人的冤家……這會兒五太太沒有再次把那衣袖抖出個水波紋,還多虧了之前珊娘在繡房里替五老爺說了無數好話的功勞。

總之,兩方人馬這麼一遇上,加上主夫主母都不給力,頓時一個個全都對瞪著眼兒不吱聲了——啊,也不能說是「全都對瞪著眼兒」,至少珊娘「母女」這會兒是垂著頭不看人的。當然,她倆一個是真害羞,一個只是假裝的。

所以說,人的脾氣稟性一旦形成,真的很難改呢。便是轉了一世,前世時就以懂眼色著稱的珊娘,這會兒仍是有點積習難改,明明低頭裝著乖順,可發現屋內瀰漫著一片不太得體的沉默時,她忍不住就想跳出去做那緩和氣氛的「全乎人兒」了。

好在她終於還是忍住了。

不過,便是沒了她,在場的幾人中也不都全是五老爺那樣不通人情世故或是袁長卿這樣不愛主動開口的。就只見林如亭越眾而出,沖著剛進門的五太太和十三姑娘拱手見禮,道了聲:「五太太安好,十三姑娘安好,打擾府上了。」

話說這梅山鎮也就這麼一點點大,且侯五老爺當年跟林如亭的父親林仲海都是梅山書院的學生,五太太倒也認識林如亭,便靦腆地回了個禮。

那裡林如亭則拉過袁長卿介紹道:「這是我師弟袁長卿,自京城來的。」

五太太雖不是個稱職的主母,可待客的基本禮貌好歹還算周全,便半掩在珊娘身後,對那二人訥訥地說了幾句「承蒙高義搭救小兒」之類的客套話。

這林如亭果然不虧是梅山書院的學長,對人的體貼照顧那可不是一星兩點的亮處。何況五太太的為人稟性,梅山鎮上可謂是無人不知,故而跟五太太講話時,他的聲音不自覺就又放柔了三分。

珊娘看了,不由一陣暗自點頭。

前世時,她跟林如亭並沒有什麼接觸,只知道他是「落梅三君子」中聲名最為不顯的一個,雖然最後他官居翰林學士兼知制誥(換個後世所周知的職稱,便是秘書,皇帝的秘書)。如今這麼仔細一看,才叫她明白,他聲名不顯的原因。

「落梅三君子」中,那林如軒是個開朗活潑的,一舉一動都很容易招人側目;袁長卿雖沉默寡言,但他有著一張殺傷力極大的臉,以及一種難以描述的、極強的存在感,便是他站在那裡不說不動,也不容人輕忽。跟這樣強烈的二人一比,這待人和煦如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林學長,自然也就吃虧很多了。

才剛重生時,珊娘如從一場惡夢中驚醒的人兒一般,對前世的一切都抱著懷疑和否定。直到如今經過這一個月來的休養調整,才叫她漸漸從那種種迷亂的情緒中走了出來。沉澱下所有情緒的她,如今再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卻是除了批判否定外,又更多了一份理性的思考和感悟。於是,她漸漸明白了很多前世執著不肯去明白的道理。比如……

比如,不是說她喜歡誰,誰就一定也必須要喜歡她的。

再比如,一個人的相貌氣質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一個人的脾氣稟性。

看著這溫暖如春水的林學長,珊娘忍不住就偷窺了一眼那不言不語站在一旁的袁長卿,心下不禁一陣自問:前世時,她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她到底喜歡他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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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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