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見珊娘帶著一眾人等過來,五老爺慌忙拿一張白紙蓋了先前畫著的畫,過去攔下想往小几前湊的林仲海和林老太太,然後幾人就是一陣寒暄。

姚氏也站起身來,略局促地看著這些新來的人。

珊娘便過去給姚氏介紹了林老太太。

林如稚因常往五老爺府上跑,即便不是每次去都要拜會姚氏,跟姚氏也算是混熟了的,且她又是個熱情無城府的性情,便拉著姚氏過來跟林老太太說話。

林老太太也是個擅畫的,她拿過姚氏的綉綳只看了一眼那綉了一半的海棠花,便驚詫地看向她,又回頭看看不遠處的那樹海棠,道:「你竟不用畫稿,直接就能綉了?且還繡得這麽輕靈?」

姚氏一陣靦腆地笑。

珊娘便替姚氏宣傳道:「掌院是不知道,我們太太最擅長的就是綉畫了,能把一幅畫臨摹得如真的水墨畫一般。」說著,看著林如稚隱晦地挑了挑眉。

林如稚愣了愣,忽地明白過來,撲過去抱住姚氏的胳膊,「十三姊姊那裡的中堂,那幅洛神圖,難道竟是太太繡的?!姊姊竟還保密不肯告訴我!」又撒嬌地搖著姚氏的胳膊道:「太太那裡可還有?我也想要——」話還沒說完,她的腦袋就被她祖母拍了一記。

林老太太向姚氏道歉道:「我們家這丫頭,從小放縱慣了,還請五太太見諒。」

其實說起來,姚氏的性情比珊娘隨和多了,且她對林如稚也算是熟悉的,也不以為意,只笑道:「沒什麽,女孩兒還是活潑些好,像我這樣的,就太悶了。」

五老爺在那裡聽了,忽然插話道:「你哪裡悶了?女人家就該文文靜靜才好。」

且不說姚氏一下子紅了臉,只說珊娘,她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如今她也算看明白了,她這嫡母還好,除了為人膽小怯懦了點,沒什麽大毛病,可她爹就問題大了,全然的不可靠!

她斜睨了她爹一眼,對林如稚笑道:「這是在說我呢。」她怕林如稚多心。

而林如稚如果會多心,那就不是林如稚了。

她哈哈一笑,回頭對五老爺道:「世伯肯定是沒見過我這樣的,不然不會那麽說十三姊姊,我才是不知道『文靜』二字該怎麽寫呢!」

說得眾人一陣大笑。

林仲海指著她笑道:「你竟也知道自己的短處。」

林如軒也嘲笑著她,「她這是勇於認錯,死不悔改。」

一旁,林如亭則一言不發地微笑著。

此時林如亭正緊臨著一棵海棠花樹而立,巧的是,今兒他正穿著一身白色衣袍,珊娘忍不住就往他身上多看了兩眼。

只見一陣風過,海棠花瓣飄落,有一瓣花瓣飄飄蕩蕩,竟落在他的髮髻上,他輕一搖頭,然後回眸,含笑看向珊娘。

驀地,珊娘呆住了。

前世時,那海棠花樹下的袁長卿也是如此,花瓣落在他的發上,他輕一搖頭,然後回眸,目光清冷地看向她……

相似的場景,不同的人……以及不同的眼神。

珊娘只覺得心跳驟地一停,然後又如八百里狂奔般,激烈地跳動起來……

沒發現女兒的愣神,五老爺說溜了嘴後,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有心要拉著林仲海去以畫會友,又怕姚氏這裡沒人照顧。

他正躊躇猶豫著,不想林老太太只三言兩語,竟就這麽消除了和姚氏間的陌生,兩人漸漸湊到一處說起話來。

看著這麽容易就得到姚氏好感的林老太太,五老爺不禁一陣眼饞。他卻忘了,林老太太可是梅山女學的掌院,一輩子都在跟各種性情的女學生打交道,如今跟姚氏只略聊了幾句,就知道她是個不擅長交際的,林老太太便把語氣放得更為溫柔和緩。

而姚氏又早有向學之心,聽說林老太太是女學的掌院,對這老太太自是一番崇拜敬仰,兩人豈能說不到一處?

五老爺那裡便是各種羨慕嫉妒恨,也學不來這一招。

那邊長輩們各自找到了樂趣,小輩們卻總嫌跟著長輩受拘束,故而只坐了片刻,林如稚就坐不住了,悄聲問著珊娘,「都說你家這個別院修得好,帶我去轉轉唄?」

珊娘也有些事想要去確認,兩人便和姚氏、林老太太打了個招呼,正準備帶著丫鬟去逛園子,小胖墩跑了過來。

「我也要去。」侯玦笑咪咪地攥住珊娘的手。

珊娘尚未拒絕,林如稚就拉起小胖墩的另一隻手,笑道:「好,我們一起去。」

珊娘無奈,幾乎是習慣性地伸手一彈小胖墩的腦門兒,便任由他一手一個,蹦蹦跳跳地拉著她和林如稚往前走了。

林如稚愛說話,小胖墩也愛說話,兩人一路嘰嘰喳喳,倒省了珊娘的事,她只需要唇角含笑,被小胖墩拉著走就好,心裡卻一直在默默轉著念頭。

這天正是三月初三,春色最好的時候。一路欣賞著春光,林如稚和侯玦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他們正被珊娘悄悄地引導著,往她想去的幾個地方轉悠。

轉悠到柳堤附近時,從柳堤對面急急過來一個年輕管事媳婦。她一臉的焦急神色,看到珊娘兩眼一亮,忙不迭地跑過來行禮問安,又問道:「姑娘可看到我們七姑娘了?」

珊娘的柳葉眼兒一彎,笑道:「沒有啊。可是含煙水榭那裡的屏風壞了?」

管事媳婦一陣驚訝,「姑娘怎麽知道的?」

珊娘又是抿唇一笑。她當然知道了,前世的這個時候就發生這樣的事,且也是這個管事媳婦到處找著她七姊姊。不過,前世的這個時候,因為沒找到七娘,最終是她替七娘處理了這件事,只是這一世,她卻再不會多這樣的事了。

於是她笑著避開這個問題,回答那管事媳婦道:「之前在花廳上倒是見過七姊姊的,後來我就出來了。她這會兒不在花廳上嗎?」

管事媳婦搖搖頭,勉強笑了笑,道了聲:「那小的再到別處找找。」便告退了。

侯玦抬頭看著他這神奇的十三姊姊,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姊姊怎麽知道屏風壞了?還有先前那個什麽帳圍子的事,姊姊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姊姊我能掐會算。」珊娘笑著彈了一下小胖墩的大腦門兒。

其實說起來,不過是袁長卿那變成墨青色的衣裳,以及湊巧飄到林如亭頭髮上的花瓣,叫她忍不住對前世的記憶產生了懷疑而已。不過好在,似乎大多數的事都沒有變,該壞的屏風還是壞了、該不夠的帳圍子還是不夠的……就是不知道,等時間到了,她若再去那西角院的海棠花樹下,還能不能再看到那一身白衣的袁長卿……

想到不夠的帳圍子,珊娘忍不住就側轉下頭。這一世之所以帳圍子不夠,是因五老爺的胡鬧,叫眾人紛紛效仿,那上一世又是因為什麽原因來著?難道還是五老爺的原因?雖然她記不清了,但應該不是。如果事關五老爺夫婦,以她前世那麽好面子的性情,肯定會覺得這樣的父母丟了她的臉面,便是她不好指責什麽,應該怎麽都會記在心裡的。

可,為什麽兩世都是帳圍子不夠,理由卻又各不相同呢?

就像,同樣是海棠花瓣飄落在頭上,同樣回頭看向她,人,卻是不同的……

且神情也不同。

想著那極為相似的詭異一幕,珊娘莫名打了個寒戰。

「姊姊,你冷嗎?」許是感覺到她的顫抖,侯玦回身拉著她從柳堤上下來,一邊體貼地道:「咱們還是別沿著湖邊走了,湖邊的風大。」

珊娘緊了緊身上的披帛,調侃著小胖墩道:「我還以為你是害怕再被人扔進水裡呢。」

小胖墩一聽就紅了臉,放開林如稚的手,揪著珊娘就是一陣撒嬌不依,逗得珊娘和林如稚一陣哈哈大笑。

正笑著,她們忽然就聽到一個聲音問道:「那邊可是林師妹?」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嫡妻不當家 卷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嫡妻不當家 卷二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