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若是因為林學長,柳眉應該算一個,可如今林學長都已經訂親了,這件事原該跟我無關了才是,卻還是有人在說,所以除了林學長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什麽原因……可為什麽呢?我礙著誰的事了?」

珊娘想不明白,袁長卿心裡卻很清楚,不管是袁昶興也好,還是在幕後鼓動那些流言的侯十一娘也罷,都是因為他才盯上了她……

這是他打死也不會叫珊娘知道的隱情。

「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麽,」他打斷她的喃喃自語,「如今你也只有這一條路可選了。」

珊娘懷疑地看看他,忽然冷笑一聲,「我不信你!你這計畫明顯是對你有好處的。」

聞言袁長卿胸口一悶,他想不到她這話竟叫他有種沉重的受傷之感——雖然她說的是實情。他的眼尾微微眯起,一挺脊背,冷然道:「那是自然,所謂無利不起早,對我沒好處的事,我為什麽要幫你?」又道:「對你沒好處的事,你肯定也不會去做。」

她抱著右膝,幽幽嘆了口氣,承認道:「這倒是。」

袁長卿的胸口又是一陣鬱悶。沉默了一會兒,他看著她道:「如何?還是說,你還要再想想?」

珊娘咬著唇,一邊沉思著,一邊下意識地撫著裹在傷腿里那劍鞘上的花紋。

他盤腿坐在她的身旁,默默凝視著她的臉,漸漸的,竟有些看痴了,以至於她再次開口時,他嚇了一跳。

「就是說,我們先假訂親——」

「真訂親。」袁長卿道:「是你隨時可以解除婚約……」他頓了頓,加了個條件,「至少一年後。」

珊娘白他一眼,「那不就是假訂親!」

袁長卿想要張嘴反駁,卻又被瞪了一眼。

她蹙眉道:「總之我們先訂親,等風聲過去後——」她沉默片刻,忽然道:「是只有『我』可以解除婚約嗎?那你呢?」她重重咬著那個「我」字。

袁長卿微微提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若依著我,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麽。當然,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也可以娶你。」

「想得美!」珊娘想都沒想就怒喝了一聲。

他看著她,垂眸笑道:「是啊,想得美,你肯幫我,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再叫你犧牲一輩子幫我,太強人所難了。」

她怔住,看著他,眨著眼睛。

袁長卿的微笑漸漸擴大開來,忽然抬手摸著她仍濕著的長發,「我說過吧,我很喜歡你,即便是……」他頓了頓,指腹再次撫過她臉頰上的划傷,「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侯瑞能有你這樣一個妹妹,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拿我當你的哥哥。」頓了頓,他又笑道:「其實我也是你哥哥,表哥,不是嗎?」

珊娘白他一眼,「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

袁長卿的眼微微一閃,卻再次伸手摸著她的臉,「你這裡划傷了,你都不知道痛嗎?」

她一驚,趕緊伸手摸著臉,這才感覺到微微的痛,帶著驚慌問道:「呀,劃得厲害嗎?會不會破相?」

他愣了愣,笑出聲來,道:「認識你這麽久,竟是頭一次見你像個姑娘家,還好只有劃破一層皮而已。我那裡有宮裡的玉容膏,祛疤什麽的效果很好,可惜我來得匆忙,忘記帶隨身的藥包了,不然這會兒你也不必忍著痛。」他繼續道:「你把頭髮打散下來吧,這般濕著,要著涼了。」頓了頓,又道:「還有衣裳……」

珊娘那細長的媚眼頓時瞪大了。且不說他嘮叨的內容,只這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嘮叨,就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另一個袁長卿……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他自製的那個樹枝架子另一邊,回頭對她道:「轉過頭去。」

她不明就裡。

他卻不再說什麽了,開始脫起衣裳來。

珊娘一驚,頓時扭開頭喝道:「你做什麽?!」

「濕衣裳穿在身上不難受嗎?」袁長卿悶聲笑道:「我會用我的衣裳擋在中間,如果你敢,也學我的樣子光著吧,總比著涼好。」

她扭頭瞪向袁長卿。她還是頭一次知道他居然也有這樣無賴的一面……

當她扭頭看過去時,才發現袁長卿製作的那個架子上已經搭了他的衣裳。那件黑色勁裝像塊布簾般,將袁長卿擋在架子的另一側,她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他光裸的肩背,令她忽然想起他身上的傷來。她有心想問,又莫名地開不了口,便一咬牙,只當他已經好了。

雖說如今已經入夏,山上的夜晚仍然有點涼,何況外面還嘩啦啦下著雨。可即便渾身濕透、冷得不行,珊娘也不可能學袁長卿真脫了衣裳,只好裹著那身濕衣盡量靠近火塘,卻到底聽了他的主意將一頭濕發打散了,就著火堆烤著頭髮。

這般又是被綁、又是逃跑,還摔斷腿地折騰了一夜,便是腿上仍很痛,被火那麽一烤,珊娘依舊止不住一陣陣上涌的困意,將額頭擱在完好的右膝上打起了盹。

這樣睡覺的姿勢自然十分不舒服,她動了一下,險些栽倒,卻被人及時扶住。

「奶娘……」珊娘模糊地叫了一聲,想要睜眼,眼皮上卻落下一隻溫暖的手指。

「睡吧。」

一個低柔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一隻手托著她的肩,將她的身體平放下來,略帶粗糙的指尖撫過她的眉,掠過她的額,輕輕梳過她的發間。

珊娘舒服地輕哼一聲,臉頰在那軟中帶硬的「枕頭」上蹭了蹭,一側頭便又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了。躺在那坑坑窪窪的地板上,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醒得那麽快速而徹底——原因無他,她一時忘了腿上的傷,起身時牽扯到了傷處,那一陣劇痛便是有再大的下床氣也能立時治癒。

默默喘息了好一會兒,珊娘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她抬起頭,這才發現她的身上正蓋著袁長卿的黑色長衫,而這件衣裳的主人卻不在屋內。

珊娘扭頭看向門邊,忽然見到自己肩上垂著條黑油油的大辮子,她不由一愣,伸手拿起那辮子瞅了瞅,默默地眨眨眼——她能修西洋進貢的鐘錶,卻編不好辮子……

那麽這條辮子是誰幫她編的,自是不言而喻。

驀地,一陣不知是羞惱還是困窘的情緒上涌,她紅著臉低低罵了聲,「登徒子!」

經過一夜的休養,許是痛已麻木了,珊娘腿上的傷終於不再像昨天那樣痛得她都不能集中精神思考。

而冷靜下來思索後,她便覺得袁長卿的話似乎有點危言聳聽,事情應該遠不像他所說的那般嚴重,而且就算真有那麽嚴重,只要她不在乎,管別人怎麽說呢!大不了她一輩子不嫁人就是。說不定以老爺的脾氣,都能容得下她這點小小的任性……再不行,她總還能避到佛門裡去……

她正沉思間,袁長卿回來了。

他的身上穿著件不太合身的青色短衫,她知道應該是他的人找了過來,只是他似乎沒有讓他的人靠近這間小屋,就連他自己也只是站在門口問著她。

「感覺如何?」

她抬起頭,皺眉看著他,「我總覺得事情還不至於到那一步。」

袁長卿沉默了。他猜到等她醒來後可能會後悔昨晚的動搖,卻沒想到她的置疑會讓他感到如此失望,「我從不跟人賭運氣。」他雙手抱胸,以肩靠在門上。

「我倒寧願賭上一賭!」珊娘道:「再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幾句流言蜚語還打不垮我,我又不是沒被人說過是非。」

「你的家人呢?」袁長卿道。

她頗有自信地回答,「我父親一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想來他應該會同意我的。」

「我不是指你的父親,而是你的祖母還有你侯氏一族,你覺得他們會怎麽做?」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昨天我上山找你們的時候,有派人去你家莊子上送信。當時我曾囑咐他們謹言慎行,可今兒我的人來回我,說你家莊子上的一個姨娘竟先嚷嚷起來,還派人直接把你的事報到族裡。」

珊娘一窒,她沒想到馬姨娘竟恨她至此。頓了頓,她仍倔強道:「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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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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