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千言萬語

63.千言萬語

叮!你跳訂得太多被防盜防住了哦,v章比例為50%到處是一片牡丹冷香。

「花魁起舞——」

隨一聲清幽琵琶附音,抖如銀瓶乍破。

女人緩緩仰起如鵝長頸,眉眼哀艷憐憫,自寬闊的廣袖和淅淅花雨中揚起了一隻手,指拈蘭花。

底下的呼吸聲都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條線條優美的手臂上,雪白幼嫩,引人遐思萬千。

步月齡聽到底下有人神顛意倒。

「我活了百來歲,參加了八屆花神祭,都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誰說凡人女人不夠美,這樣的絕色,縱是修仙道上也少見得很,我若是得了她,一定要用仙草將她的千嬌百媚貯藏起來,日日觀賞琢磨!」

「這你便少見多怪了,這女人是美,到底是個千人枕的,要真娶進來只會髒了你我的身份罷。」

步月齡蹙眉,他雖自己也的確看不上這些皮肉生意的女子,但也知多半是生活所迫,絕不會也這麼污言穢語大言不慚。

他回首看相易,小聲道,「她到底是不是什麼勞什子的雲間絕色姬?」

相易卻沒說話,他伸出手摸著下巴,夜風微微吹散他的衣擺,他一沉默,那張青面獠牙上便看不出一點聲響來。

頗有些不動聲色的高人跡象。

……高得步月齡想打人。

還沒等他說話,底下的女人卻動了。

如一尾葉間魚,似一隻霧中鶴,隨著琵琶聲快撥如珠,她的手掌在空中連連而下,雪白長腿如花瓣掃開,與綳直的腳尖拉出一段夜色波瀾。

旁人聲音又兀然一窒,這女人不僅美得過分,還無一處不撩人。

白色廣袖急掀起一陣雲海,女人搖曳過雲海,清風浮定,露一角眼尾艷紅便已是絕色。

步月齡望著她的身影,只覺得目不暇接,心跳一路加快,他轉過臉不看才好些,別的不說,這女人的的確確持有媚術,他自恃一個女人再美,也不會讓他如此失態。

他聽到旁邊那卡著話不說的王八蛋輕笑了一聲,「還挺有定力啊,你看看下面那些人,早就痴得走火入魔了。」

步月齡的酒被這女人的舞點燃了,有些口乾舌燥,神智卻還清朗,「那是他們少見多怪。」

相易看他,「那你說,你講過最美的女人是誰?」

步月齡一愣,有些遲疑道,「自然是我母親。」

相易,「……哦。」

他原本還想逗逗他,兀然想起主角的母親……還真他媽是個大美人來著。

相易又道,「除了你母親呢,天榜美人卷上,你最想看誰的樣子?」

步月齡道,「那自然是相折棠。」

「全天下怕是沒人不想見他,絕色三千,怎麼偏偏讓一個男人登上了榜首?」

他說到一半,抬起眼皮盯著他,「你不會又要跟我說,你就是相折棠了吧?」

相易道,「哦,你管我,我就說。」

步月齡道,「我——」

底下忽然一陣沸騰,步月齡望去,見那個女人朝這邊的樓頂清嫵一笑。

這一笑不知為何,笑得他背脊都抖了起來,滲人得要命。

「春樓——花魁娘子今夜點了春樓!」

相易拍了拍袖子,「來了!」

步月齡道,「怎麼辦?」

相易道,「跑!」

步月齡,「?」

但見青衣一動,踏足點檐——

這王八蛋竟然真的撒腿就跑!

喂要跑為什麼不早點跑啊剛才為什麼非要裝那種高人定力和氣魄啊!

相易剛點著屋檐走了幾丈,又折了回來,把他也捎上了,「你要是被她捉去了我也得完,跟著我!」

向來以「無論如何都要優雅為先」的精緻少年步某忍不住炸了毛,「……你別扛著我!」

相易有些為難地頓了頓,「好吧。」

他的力氣到底是比他大,步月齡只覺得自己被翻了一圈,再看得清的時候發現他竟然被打橫抱上了。

……更糟糕了好不好!

相易剛踏出春樓的屋檐,一道白光襲來,竟然是一道白練擋住了他的去路。

步月齡艱難地往下望去,見樓下的女人用蘭花似的手指攥緊了白練的另一頭,眉飛入鬢,斜眼似冰。

底下嘩然一片,誰也沒看見那絕世的花魁是從哪裡變出的這條白練。

眾人的情緒被點燃得更高了。

「這白練不是凡器!」

「春江花月夜到底是大手筆,這條白練應當是什麼寶器吧?」

「拿寶器來助興,了不得!」

助興?

她嘴角彎起,眼眸卻垂了下來,她的聲音似初沾露水的牡丹,透著冷絲絲的媚,「這位公子,是妾身的舞姿,不夠動人嗎?」

這一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凝到了這邊……

那戴著面具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懷裡怎麼還抱了一個?

倆、倆男的?

相易嘆了口氣,從容道,「娘子舞得很美麗,可惜在下實在有要事在身,告辭。」

「那可不行哦。」

雲間絕色姬冷笑一聲,身影一翻,赤足點上白練飛來,似月下飛天仙!

下面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依然在大放厥詞。

「咦,春江花月夜果然厲害,這花魁娘子好似還會些法術,應當是定了靈心的。」

「……這,好像勉強可以娶娶了。」

相易懷裡抱了步月齡,見她飛來,一路又後退了回去。

步月齡捂住自己的臉,「放我下來……」

相易道,「別吵吵,這女人是真能要人命的。」

雲間絕色姬手中紅光一閃,見是一柄赤色長劍。

「喂,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相易一邊跑一邊回頭懟她,「我見過的女人,就數你最虛榮,縱然是暗個殺,也非要眾星拱月,這樣呢,真的很不好。」

雲間絕色姬赤足踏上尖檐,似一朵輕雲,「哦?」

她一劍追來,白裙廣袖如白色牡丹散開——

步月齡只覺得眼前紅光數點,餘光處的景色目不暇接,這兩人動作太快,他根本看不清楚。

底下吹笛彈琵琶的小姑娘們都愣住了,傻愣愣地抬頭眯著眼睛瞅。

這和原先說好的不對啊,花、花魁怎麼跳著跳著飛起來了?

雲間絕色姬見他只跑不還手,滑溜得跟條泥鰍一樣,有些不耐煩,「你跑什麼?」

相易震驚地瞥了她一眼,「大姐,講點道理吧,你來殺我還不準讓我跑了?」

雲間絕色姬臉色一冷,「誰是你大姐!」

相易道,「好好好,小妹妹,雲妹妹,有話好好說,幹嘛要動手?」

步月齡,「……」這仙道巔峰打架原來也都是這麼扯嘴皮子的?

他倆一路從春樓飛到了月樓,底下不知情地還在歡呼雀躍。

「方才那一劍的劍氣,厲害啊!」

「一個妓/女能厲害到哪兒去,頂多是個地靈境的——」

「可我看都看不清……」

旁邊終於有個識貨的看不下去了,「不會說就別丟人現眼了,我蘇赭喜今年方方踏入天靈境三層,見這二位方才的身法,已令我望塵莫及!」

春江花月夜的老鴇捂著自己的嘴,傻愣愣地看著自己千金請來的寶貝兒飛上了天。

被吵醒了的青衣少年探出一個頭,搖了搖頭。

雲間絕色姬心中不耐煩,見這人滑來滑去,偏是碰不到一角衣袂,手中劍氣一揚,長風浩蕩斬去了月樓一角!

這一齣戲也是來得突然,春江花月夜樓里皆是個仰仗祖輩的紈絝,呆愣愣地看著頭頂上一片涼颼颼的夜空,已經驚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這、這是祖宗輩的神仙在打架吧?

眾紈絝面面相覷,包在一團。

我、我們就是想來嫖個娼啊……?

但聞到一陣幽香牡丹,步月齡耳根一紅,「你——」

相易低頭看他,莫名其妙,「啊?」

持劍的絕色仙姬莞爾一笑,「如果連我都不喜歡,那怕是不喜歡女人了吧,那我送你們一程——」

這一說完,牡丹香霧襲來,相易也覺得渾身燥熱起來,低頭倒抽一口氣,「女人怎麼都這麼毒?」

雲中絕色姬從鹿翡城中的春江花月夜追到了鹿翡城外的花林,愣是跟丟了。

她左右轉了一圈,夜色浩瀚,樹影婆娑,有些氣急敗壞,「你跑得掉我又如何,謝閬風和虛繇子那倆人怕你怕得很,求著我來開個先道,等過幾日梟也來了,你還能跑得到哪裡去?」

相易捂著步月齡的嘴,苦笑一聲,「哎,你不就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戴個面具嗎?」

步月齡張大眼睛。

一片黑暗中,他聽到這人嘆了口氣,溫溫熱熱吐在他的頸邊,潮潤潤的。

「因為為師樹敵如林,世人皆欲殺。」

絕色劍姬挽起一劍赤光,恨得咬牙切齒。

「出來,相折棠——」

阿意的目光黏在他微微翕動的嘴唇上,覺得腦子裡忽然一陣空空蕩蕩。

那嘴唇薄而不瘦,透而不潤,唇線中央帶著紅,有點像沁了一角胭脂的乾花,一路暈開去。

他哼調子的時候嘴巴邊帶了個微卷的弧度,有些軟,似笑非笑的,一翕一動間又變了,成了另一個冷淡疏離的樣兒,看也看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味道,隨性到難以捉摸。

特別地……特別地讓人想碰碰。

男人順手撩了一把身後的雪白髮尾,正要把從天街快死鷹臉上扒下來的面具戴上,卻察覺到了這道微不可覺的目光,那一指頭寬的縫隙里斜進來了他眼眸一霎。

人世間的一霎有長有短,而這一霎,她覺得能折一個甲子的光出來。

灑她滿滿一目的清水碎星。

「喲,」男人眯起眼睛,沖那指頭縫隙里的女孩子笑了一下,「喏,送你了。」

阿意沒聽明白他的話,但是好歹緩過神來了,紅著一邊的臉,伸手把縫隙打開小聲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的仙師?」

相大仙老臉向來是不要的,從不懂「謙虛」二字是怎麼個寫法,笑眯眯地朝她飛了那張狐狸面具過去,「那可不。」

女孩恍恍惚惚地接過那狐狸面具,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好像依然跟被搶劫了一樣空蕩蕩的,下意識問道,「給我幹什麼啊。」

「和你有緣嘛,我相某人呢生性大方。」

相易披上天街快死鷹的衣服,瞥了一眼,那快死鷹長得約莫三四十歲,他沒見過,他的目光很快飛快地掠過領子上刻的那個「閬」字,眼中晦暗難明。

他換上鷹臉面具,朝這小姑娘輕聲告了一聲別,「走了。」

阿意剛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他飛足點了兩下牆,跟縷煙兒似的沒了。

……什麼呀。

樓上的太爺爺還在扇蒲扇,晃晃悠悠地往下問到,「阿意啊,到底怎麼了?」

阿意呼了口氣,摸著手上的狐狸面具,喃喃道,「太爺爺啊,我見到神仙啦。」

雖說好像是個不怎麼正經的神仙,腦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病。

但是,長得倒是真神仙。

晚霞已經散落下去,當天邊最後一道孤鴻掠過,拉出脈脈星河長夜。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樓,還真是全用白玉靈石雕起來,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這座仙京灑滿了貴不可言的柔光,哪怕是夜裡,無燭火也明火也明照一方。

白玉京只有冬季,所以種都是梅,且多半是紅梅,與白玉壁交相輝映,一眼望去,白玉京就像是拿亂雪和胭脂堆出來,美得神乎其技。

五座城池最外,十二樓次之,而正中央用一條弱水蓮花渠隔著從不熄燈火的小長明殿。

而小長明殿上,就居住著那名不在紅塵中,聲名更勝紅塵的小長明仙——相折棠。

倘若這世間真有什麼稱得上仙境,白玉京還的確是當仁不讓。

謝閬風站在最高的閬風樓上,周身繞著凜凜的夜風,明明白玉京外還是六月的天氣,這裡面卻驟然進了冬,冷得很,他卻只穿了一身玄色單衣,立在最高的閣樓上,一雙冷冷的眼遠遠眺望著遠方燈火輝煌的小長明殿。

旁邊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飄落,「大人,他說……想見您。」

謝閬風把玩著中指上的一枚雪玉戒,淡淡道,「見我做什麼,讓他好好在裡面待著。」

黑影遲疑道,「他說,他害怕。」

謝閬風的眼珠子還注視著他的戒指,輕聲喃道,「怕什麼,怕真的相折棠回來抹了他的脖子嗎。」

黑影沉默,似是默認了。

謝閬風是個英俊得過分的男人,還很有品位,眉鼻之間若壁石高懸,他似是嗤笑了一聲,眼眸中壓著廣袤的夜,「那他當年就不會應得這麼乾脆。」

他朝身後的黑影揮了揮手,徑直往前走,「你繼續看著他吧,免得又出什麼幺蛾子。」

閬風樓的長廊上種滿了赤紅的梅,他隨手摺了一枝下來,細細地觀賞起來,偶有餘光望望外面的光景,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還來不及寂靜片刻,樓的盡頭忽然一現。

月色和白璧下,露出張堪稱瑰麗的臉來,裹著一襲白衣,溶溶雪色,身形清瘦。

明明艷得流光,唇邊映出晚霞天似的,眉宇卻冷淡地凝著霜。

謝閬風嘆了口氣,也冷淡淡地回望他,「還沒鬧夠嗎,真要鬧得全白玉京都知道你是個假貨?」

但兩人目光交合的電光火石之間,謝閬風沒由來得眉間猛蹙,聲音一啞,「你——」

相易已經脫了那條扒來的黑衫,和著那鷹臉面具隨手往旁邊一扔,目光垂下,「是吧,我也覺得,假貨就是假貨,當了一百年也成不了真的。」

「謝閬風,」相易微微歪過頭,「你是唯一一個我覺得罵你王八蛋算王八可憐的。」

看這人刻薄得獨一無二,一聽就知道是誰。

風一動,謝閬風肩上的發也微微吹動,樓上的影和月色的光在他目光中交集,最後都聚在那張瑰麗卻鋒利的臉上。

「你回來了。」這一聲嘆息終究塵埃落定。

相易道,「怎麼著,很失望啊。」

謝閬風深深地凝望著他,負手道,「謝閬風從不曾愧對天地。」

相易氣笑了,「牛逼,能把忘恩負義做得這麼徹底,好一句不曾愧對天地——」

謝閬風又道,「我不愧對天地,卻確實愧對於你。」

相易拔出他身側的劍,劍刃在月色中淌下雪白的水,「我的七骨三筋呢。」

謝閬風伸手,慢慢拔出他的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答非所問道,「你的劍不是什麼好劍。」

他的刀由鬼才刀師公輸飛魚所造,名刀·天不斬,刀鞘系紅絲翡翠,刀刃極簡,四尺長二寸寬,刃鋒似蟬翼,曾壓在東無雪海下淬鍊百年,號稱斬天下所有能斬之物,天榜名刀卷排名第三。

「還行吧,」相易沖他甜絲絲一笑,抬起眼皮,驚起一霜秋水,「殺你夠了。」

天際一瞬流光,片刻間兩道風貼著彼此的臉過去。

名刀和廢劍「呲呤」一聲架在一處,兩人的目光貼得更近,隔著冷冰冰的刀刃劍鋒,不過三寸之間。

這一招過得很快,兩人心中卻有了定數。

相大仙不太開心,但又在意料之中。

殺不了。

謝閬風忽然感慨道,「好久不見,折棠。」

他很多年沒有離他那麼近了,假的的確是假的,造不出真的這股子驚天動地顛倒眾生的氣質來。

相易看著他,覺得這人還是百年如一日的英俊虛偽,「再問一句,我的七骨三筋呢。」

「東極天淵,我埋在了那裡,」謝閬風的眼睛銳利得像鷹,沉沉得藏著什麼,「但我不能還給你。」

相易懶得和他廢話,收劍轉身,「好,我自己去拿。」

謝閬風抬眉,「東極天淵,只有死人才能進去。」

相易回頭看他,側過的瞳里擰碎了半池子的碎星,「行啊,那你有本事殺了我嗎?」

「沒人會殺你,」謝閬風動了動喉嚨,「相折棠,你是天下第一人,沒人捨得殺你,縱然是百年前,我們都沒捨得殺你!」

「是啊,」相易聳了聳肩,「也就扒了我的骨頭和筋,把我壓在一座塔里一百年嘛。」

謝閬風垂目。

「無情道總要有一個人去修,這世上登頂的只有一人,東魔主一劫將至,為了天下蒼生,你為什麼不能去修無情道?」

相易原本壓了火下去,一回劍又懸在了謝閬風的刀尖上,劃出一道冷厲厲的光和血。

謝閬風見風吹過他的額頭,露出三點熾烈紅印。

「那你他媽怎麼不去修。」

謝閬風道,「我若是有這個資質,我去修也無妨。」

相易死死地盯著他,「是嗎,然後我也逼死你的至親至愛,你就高興了?」

謝閬風一頓,望著那三道紅印長嘆一聲,「你已經入魔了。」

「對,一百年前我就沒救了,」相易看著他,無所謂地笑了笑,他嘴角彎起來像是念古人情詩一樣溫柔,「天下蒼生也已經沒救了,恭喜啊,謝樓主。」

「你不用對我有什麼指望了,天下蒼生我不會去救,逼死珩圖的人,我一個不會放過。」

相易收回劍,背影像一道單薄的弦月。

「放心大膽地來殺我吧,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昔年死生摯友,如今割袍絕義,真當恍若隔世,可見這麼多年來,事事不如人意,樁樁違他本心。

「謝某萬死不悔。」

完了他竟然忍不住笑了笑,他想到若是剛才那人還在,一定會斬釘截鐵地對他說「那你就去死吧」。

底邊黑影在夜色里化開,躊躇地上前,「樓主,小長明殿那邊——」

謝閬風微微搖了搖頭。

他忽然覺得自己快老了,他今年五百一十七歲,依他的修為來說,處於正好的年紀,鬢邊卻泛出了白絲,黑袍索然,竟勾出絲形銷骨立的可憐來。

「再讓我想想……好好想想。」

萬素謀還跪在小長明殿前的蓮池邊,眼前燈火輝煌,照的這位原本精細雕琢的貴公子現在看起來狼狽得要命,髮絲凌亂,眼底烏青,衣袍落盡風雨。

整個人跟個紙片似的可憐。

相易站在旁邊的梅林里瞅了他一會兒,覺得好似有點眼熟。

一琢磨,哦,這不就是那無法無天的小廢物嘛。

「啪——」

萬素謀跪得正起勁,面前忽然落下一塊石子,啪得蹭過他眼角的肌膚,痛得他眼角一抽抽。

「什麼人?」

他猛然回過頭,望向四處,可身後茫茫赤色梅林,卻是白玉京的花陣,若不是通曉白玉京的人,應當是進不來的。

莫非刺客?

他心裡一驚,連忙站了起來,可是跪得太久剛一起身腿便是一軟,又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還還不及呼痛,耳邊一道勁風,見是一道白衣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萬素謀嚇得夠嗆,伸手想拔出自己的劍,兀然想到他的劍已經斷了,只能一臉驚恐地抬起頭——

他一愣。

月色溶溶,他瞥見了那張永生不忘的面孔。

相易「啪」地拍了一把他的頭,站在他身前,「喲,行這麼大禮,懂事兒了啊。」

萬素謀傻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又傻愣愣地往小長明殿看了一眼,眼圈一紅,「……您肯出來見我了。」

哭得還挺委屈的哈。

相易有些嫌棄地看他,「哭什麼,男人做事敢作敢當,自己幹了什麼混賬事心裡沒點數嗎,哭天哭地有什麼屁用?」

萬素謀垂下頭,吸了吸鼻子,「我在這兒跪了三個月了,您都不肯來見我。」

……牛逼,相易驚悚地瞄了他一眼,「你這主意可真夠睿智的。」

難怪這人到現在還不曉得裡面那人和外面這人不是同一個,合著直接開跪不交流的。

萬素謀聲音哽咽,一股腦道,「我錯了,宗主,我實在沒想到……是我急公近利,我該死,我對天指誓,絕不會再仗勢欺人,無端——」

「停停停,」相易轉了轉眼睛,話鋒一轉,「其實吧,我告訴你件事兒。」

萬素謀一愣,「什麼?」

眼前人微微仰下身子,萬素謀喉嚨動了動,眼見那抹瑰麗之色離他越來越近。

「我是個假的。」

萬素謀傻了老半天,茫然地「啊」了一聲。

「我是相折棠他爹,」相易的胡謅的本事那是隨口就來,「相大仙。」

萬素謀上下左右瞅了那張臉一遍,呆了吧唧的,「……啊?」

「您,我從未聽聞我們宗主有父親,」萬素謀抿了抿唇,眼神看起來很窒息,很是猶疑,但偏偏那張臉,一看見三魂就能丟七魄,「您、您是認真的?」

「那可不,」相易道,「不信我帶你進去看看啊,你們家宗主好端端在裡面呢。」

「那……」萬素謀心如死灰,「那我三個月,豈不是跪錯了人。」

相易慘不忍睹地瞥了他一眼,「可不,傻孩子。」

萬素謀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茫然中透露著一絲的絕望,「您……您修養得可真好。」

相易背對著這傻子,萬萬沒想到他還真信了,差點笑得岔氣,好在他面色一凜,繃住了,「還行吧,馬馬虎虎。」

他繼續扯道,「只因我與我那兒子生得一模一樣,修為也相差無幾,你認不出那也是正常的,況且白玉京瑣事繁多,我經常與他交替,要說我是個半個宗主也沒什麼不妥。」

完了他頗神秘道,「不過這可是宗門天機,你萬萬不可泄露。」

萬素謀一臉「原來如此」,難道之前宗主能一人分/身兩地,他急忙追上來,一臉心焦,「那、那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件事萬素謀難辭其咎,可否讓宗主……別因為這事兒恨我。」

相易道,「那有什麼不行。」

萬素謀深呼一口氣,蒼白的面容上感動得一塌糊塗,「您、您真是菩薩心腸。」

相大仙在逗人的時候總是特別大方,「好說好說。」

萬素謀忽然想到什麼,心情又是一沉,「可我跪在這裡三月,宗主也不肯見我一面,我對您做了如此大不敬之事,砸了白玉京的臉面……他一定厭棄死我了。」

相易琢磨著應該是謝閬風不讓那蠢貨出來丟人,隨口道。

「你想太多了,他這個人呢,就是欠跪,我都沒和他說過,指不定他壓根不知道你為了什麼在這兒跪著呢。」

萬素謀死心了三個月,聽了這話心裡生出了希望之種,「那您——」

「走吧,」男人側過眸,白鬢如雪砌,聲音懶絲絲的,「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見我的好兒子。」

萬素謀心神一屏,就這麼傻愣愣地跟了上去。

小長明殿是沒人看管的,全白玉京都知道,他們宗主從來不喜歡旁人叨擾,故而這麼多年來但凡有事只會在蓮渠外通稟。

近百年來尤為嚴重,出入寥寥。

那是白玉京第一人,旁人萬萬不敢驚動。

蓮渠上有一道窄小的木橋,都說蓮渠底下棲息著一條千年的地澤天青蟒,這麼多年來萬素謀雖然沒見過,畢竟這麼多年來,還真沒什麼人敢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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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為師貌美如花[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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