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王宰的恐懼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王宰的恐懼

魚恩沒給李德裕重力拋石機,也沒給他黑火藥,更沒給他其它的神兵利器。只是遞給他一張地圖,一張看似很普通的地圖。

在李德裕疑惑的目光中,魚恩開始在地圖上指點江山。先是指著一塊綠色的地方說道:「相爺請看,為了便於區分形勢,本正在地圖上做了些改動,澤潞便塗以綠色。昭義領有澤、潞、邢、洺、磁五州。」

「相爺再看這裡……」

隨著魚恩的手指,李德裕的目光開始放到地圖上的一條紅線上。地圖上只有這一條紅色,所以這條紅線顯得格外讓人注意。

當魚恩的手指隨著紅線自上而下移動,他也開始給李德裕講解這條紅線。

「此線代表太行山,而線上這些粗重的紅點,代表的便是太行八陘。此八陘,得其一便進可攻,退可守,可保一方無憂,實乃兵家必爭之地。」

太行八陘的說法自古有之,通讀經史的李德裕當然知道,所以他只是默不作聲的點點頭,然後等待著魚恩後面的話。

當魚恩的手指走到太行陘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只聽他接著說道:「太行八陘,可供澤潞固守的只有這太行陘,天井關正是太行陘的門戶。有天井關在手,朝廷便掌握主動,進可攻,退可守。劉禛非但威脅不了東都,還得時刻擔心朝廷兵出天井關,劍指澤潞。」

道理自然就是這麼個道理,不然也不至於丟了個天井關,朝堂上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李德裕也不會被逼著來這裡找魚恩幫忙。

本以為魚恩會有什麼錦囊妙計,可是當他說道這裡,聲音忽然就停止了。洗耳聆聽的相爺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再說話。正當李德裕按耐不住要發問的時候,就見魚恩的手忽然動了,改點指為掌,大手一下就拍在地圖上,將澤潞按在掌下。

隨著這重重的一掌落下,魚恩忽然一改淡定從容的表情,恨恨的寒聲問:「可是這澤潞四面八方,也只有一個天井關。不知相爺有沒有想過,為何只有王宰能有所建樹,其它諸路卻寸步未盡?難道劉禛已經強大到足以抵抗天下藩鎮?還是其它諸路還有比天井關更險要的關隘?」

面對魚恩的問題,李德裕並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魚恩知道答案,而且他也知道,魚恩知道自己知道答案。

只是現在魚恩這麼說,顯然是想到了某些自己沒有想到的問題,所以現在洗耳聆聽才是最好的選擇。直覺告訴他,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魚恩想到的問題之中。

果不其然,魚恩的下一句話就著實震驚了他一番。

「有人說他們是再恐懼,害怕打輸了被朝廷責難。有人說他們是在觀望,都想左手漁翁之利。然而本正以為,諸路之所以這般虛與委蛇,並非他們不敢打,而是他們不想打。」

不想打,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透漏著一個讓人不敢想象的真相。就算以李德裕的城府,想到這個真相的時候,也難免有些不寒而慄,冷汗直流。

為了征討劉禛,朝廷一共徵調了,魏博,承德,河東,河陽,義成,河中,忠武七路,除了魏博和承德這兩處法外之地外,剩下的可是朝廷還能控制的地區。如果這五路人馬還心懷鬼胎的話,那天下還有可信的人么?

至於他們為何不想打這個問題,李德裕並沒有深究,因為這就像是一張紙,連日的操勞已經讓他喪失了往日的洞察力,所以並沒看到紙後面的東西。如今魚恩捅破了這張紙,他要是再看不到後面有什麼,那麼他哪裡能當這麼久的宰相?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世襲兩個字?

天下這麼多的藩鎮,只有河朔三鎮因為朝廷無力討伐而默認了他們世襲的行為。可是其它藩鎮就真的甘心只看著世襲這塊蛋糕流口水,而自己卻不能咬上一口?

當初淮西吳元濟叛亂,之所以可以攪動的整個大唐都是一片腥風血雨,並不是淮西有多麼兵強馬壯,只是因為有人想要向河朔三鎮靠攏,坐穩世襲這塊蛋糕,而這個人正是吃過這塊蛋糕的李師道。

只是一個李師道尚且如此,現在卻有五個藩鎮想如此,這又怎能不讓李德裕害怕?

看著李德裕身後的冷汗,魚恩再次開口:「諸路想要的無非就是個先例。只要朝廷征討不了劉禛,按照朝廷以往慣例,為了維護顏面,必然會讓他效仿河朔,他們也就可以效仿……」

還沒等魚恩說完,李德裕就匆忙打斷他的話:「此事萬萬不可!若是如此,義勇軍必須調回!萬不可因為隴右而顧此失彼!與隴右西域比起來,天下諸道的不臣之心更重要!」

相爺就是相爺,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就能把其中厲害掂量的清清楚楚。只可惜現在的他已經亂了方寸,喪失的不只是洞察力,還有冷靜的判斷與沉穩狠辣的心機。

見他如此迫切,魚恩忽然送給他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頗為得意的問:「相爺可知,王宰為何能攻破天井關?」

問問題的同時,魚恩的手指看似不經意的放在地圖上,恰巧放在磁州上,而地名的旁邊,還有一個叫王晏實的人名。

有些人天生沉穩,就算會有方寸大亂的時候,那也是暫時的問題,李德裕便是這種人。短暫的慌張以後,他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

笑聲特別爽朗,特別得意,特別欣慰,特別的釋然。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得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是啊,王宰為何可以攻破天井關?因為他的想法和別人不一樣。

也許別人想要趁機撈好處,但是王宰絕對是來平叛的,至少最開始他是這樣想。

明悟過後,李德裕就知道王宰是害怕了,不然他不會派自己兒子王晏實坐鎮磁州。

如果他想繼續攻打劉禛,肯定會出兵天井關北上,攻打澤州,隨後進兵潞州。而不是沿著磁州北上,再去太行八陘里硬闖其它天險。

唯一的解釋就是王宰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動了別人的蛋糕,被人背後捅刀子。所以讓兒子坐鎮磁州,一來可以防禦魏博的何宏順,二來可以防禦義成軍的劉沔。

如果這麼看來,丟掉天井關,應該是他有意為之。這樣一來,朝廷或許會斥責兩句,但是他也不用再擔心自己引起公憤。

想到這裡,李德裕起身向魚恩告退,因為既然知道問題的根本,不用魚恩再多說什麼,他自然就有解決的辦法。只是走的時候,順走了魚恩一張地圖。

這張魚恩用現代方法繪製的地圖在李德裕看來就是個寶貝,前方形勢一目了然,山川河流,險要隘口盡在其中,對他來說就是個寶貝。

……

離開魚恩的府邸,李德裕便急匆匆的趕到大明宮,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過後,相爺又一次贏得了皇帝的信任,一道道聖旨就這麼飛出了京城。

隨著飛馳而去的馬蹄,相爺的心也終於落了地,因為他知道,最棘手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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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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