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認賊作父(三)

第二十七章 認賊作父(三)

聰明人之間說話總是很節省時間,兩人往往一開口就明白什麼意思。魚恩那幾年紈絝的生活救了他一命,如果那是的他像現在這般精明,絕對活不到現在。

「咱家今天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勸你放下恩怨,只是想勸你一句,別做和你父親一樣的夢。大唐百姓養活一個皇家已經苦不堪言,養不起七宗五姓。」

話音剛落,對著魚恩深深一躬身,居然行了個大禮。這一動作讓魚恩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般重視這件事,更沒想到一直記恨的老太監居然也有憂國憂民的一面。

有句話說得好,裝好人裝一輩子便是好人。也許魚弘志現在是在裝好人,但是在魚恩眼裡他在裝,便說明他良心未泯,未必就不是個好人。

急忙上前攙扶,同時說道:「公爺放心,魚恩與公爺一般想法。」

這倒是實話,雖然是現代人,魚恩卻不反對獨裁,反而一直認為獨裁的不夠徹底。魚弘志有句話說的沒錯,只有皇帝才會為江山永固消除民怨,對那些官場蛀蟲零容忍。

自古中華家天下,幾番沉淪仍輝煌。帝制最讓人詬病的地方,便是出過的昏君,無能之輩遠勝明君。這是為何?因為為了消除皇子奪權,把皇位繼承許可權定在一個框框里,就是那個人,無論是不是有能力,非嫡長子不可。

魚弘志這一鞠躬不僅是緩和兩人之間的恩怨,更是對魚恩的一種肯定。接觸這幾次,越發發現魚恩不凡,先是假痴不癲躲過一劫。再明晃晃去謝恩,置之死地而後生。從李德裕看中的鐵鍋,再到今天那四句詩詞。往日種種讓魚弘志斷定,他將來必定不是普通人,成就或許還在他爹之上。

站起身,拉著魚恩的手,用最柔和的語氣說了句:「當年武侯祠聚義,咱們十八人義結金蘭,按輩分,你還得叫咱家一聲叔叔。」

做戲就要做足,對於老戲骨來說,演戲已經融入生活,很多時候都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都說人生如戲,多少人迫於無奈演過自己萬般討厭的角色?又有多少人形勢所逼,將另一面無線放大?

虛偽的不是演技而是人,任何人都有虛偽的一面,就看你將這面隱藏的多深,偽裝的多好。人虛偽的多了,總會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許是虛偽中的自己,也許不是。在魚恩看來,現在的魚弘志很虛偽,可是誰又能說這不是他真實的一面?也許原來的他才是虛偽,這一刻才是他最真實的自己。

日子總是一天天的過,無論怎麼操蛋生活還得繼續,就算你討厭虛偽,可更多的時候只能去迎合。不是因為你虛偽,而是因為你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兩張虛偽的臉相處總比兩張真實的更和諧,不是么?

要說做樣子,身為現代人,在古代他怕誰?當即雙膝跪地,高呼一聲:「叔父在上受侄兒一拜!」

大禮參拜自然要去攙扶,一攙一扶之間,魚弘志欣慰的說:「賢侄既然認咱家這個叔叔,以後賢侄的事情就是咱家的事情。只要賢侄有用的著叔叔之處,賢侄差人來說一聲便是,不敢說事事應允,總比賢侄一人承擔要好些。」

看得出,魚弘志說話很保守,不喜歡把話說的太滿。其實魚恩很喜歡和這種性格的人打交道,因為這種人往往都有一個底線,不會做事不留餘地,換句話說就是好面子,不喜歡食言。

訪客登門,自然需要準備豐盛的宴席。魚弘志既然準備緩解兩人之間的關係,宴席自然無比豐盛。借魚弘志的光,穿越這麼久以來,魚恩還是第一次體驗大唐豪門生活。

午餐主要是是魚生和牛肉,幾十斤的鯉魚切片,蘸料是芥末,蔥姜蒜泥,胡椒粉,花椒粉等調和而成。味道雖然比不上現在的生魚片,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牛肉的做法就要簡單許多,加入配料小火慢燉。做法雖然簡單,味道卻不錯,裡面還有些淡淡的中藥味,看來古人也喜歡用某些藥材做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魚弘志忽然話鋒一轉,談起一個十分嚴肅的話題。

「賢侄可知道最近長安城有什麼風聲?」

心道,老子初來乍到,有生病在家那麼多天,哪能聽到什麼風聲?想是這麼想,話說的卻要客氣些:「小侄在京城沒什麼朋友,還請叔叔明示。」

「咱家消息也算不上靈通,只是和一些老傢伙們還有些交情。近日聽朋友們閑談,說是相爺李德裕的侄子李玉,敢為天下先,用生鐵鑄成鍋。還說鐵鍋便宜耐用,將惠及大唐百姓。只是幾日時間,李玉的美名已經傳遍整個長安城。」

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的陰暗面也跟著快速擴展。他沒想到,在古代居然也有這般不要臉的人。李玉和義昌公主的事情魚恩早就知道,再聯想到那天綠柳來找自己,怎麼回事兒自然清晰無比。只是有些事情,一旦被人公認,再想翻過來可就不容易了。

看著魚恩意料之中的表情,魚弘志笑呵呵的說:「賢侄不必動怒,這件事現在還只是流言,沒有上達天聽。若是真傳到皇上耳中,賢侄才是大禍臨頭啊!」

這絕非危言聳聽,如果鐵鍋真變成李玉創造之物,魚恩便是欺君之罪,砍頭都不冤。

心思急轉之間,魚恩忽然問:「不知叔父對此事有何看法?魚恩全憑叔父做主。」

魚弘志告訴魚恩這件事,或許是出於好心,但也給魚恩出了個難題。若是處理的好,魚恩接著做他飛黃騰達的美夢。若是處理不好,抱歉了侄兒你福薄,消受不起好生活。

而魚恩卻把難題推給魚弘志,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看得出這位便宜叔叔是想在他這裡要點人情,一點信息換個人情,這人情豈不是太薄?索性送你個大人情,這件事您就幫我處理了吧!

這就好比老狐狸戲弄小狐狸,小狐狸撒嬌說:「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還逗我。」

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他也不再賣關子,直接道:「這件事若是人家做的,賢侄你就得三拜九叩登門賠罪,祈求人家原諒,再跟萬歲把事情說清楚,聖旨收回去,事兒也就過去了。只是這樣一來,賢侄再想在朝堂立足可就難了。往後無論賢侄說什麼,做什麼,都會有人以為賢侄身後是不是有個人。」

老狐狸說的沒錯,人的名,樹的影,名聲一旦傳出去很容易給人一種先入為主的錯覺。

「若是賢侄自己做的,李德裕妄圖幫著他侄兒私吞,那這口氣便不能忍。賢侄要知道,你越是忍耐,李家叔侄做的便越是過份,到最後天下皆知再直達聖聽,那不是人家的也是人家的,賢侄你便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也許魚弘志真的是善意提醒,可聽在魚恩耳朵里卻變了味道。

因為啥?因為他是現代人,有自己關於歷史的記憶。

在魚恩的記憶中,李德裕乃是大唐能相,外攘回紇、內平澤潞、裁汰冗官、制馭宦官,更是與唐武宗君臣相知。

而魚弘志是誰?亂政的宦官。

順著這個思路不難想到,魚弘志是在陷害李德裕,妄圖利用他扳倒李德裕。姑且當什麼都不知道,也算是幫幫這位賢能的宰相,為大唐做點好事。

一直到魚恩告辭,氣氛都很和睦,魚恩沒有再提鐵鍋的事情,魚弘志也沒有再問,兩人只是聊聊家常,聊聊過去,聽魚弘志講述父輩的故事。

……

剛走出上柱國公府,鄭粹便跟過來,問:「少爺如何?」

苦澀的笑著說:「魚恩認賊作父,家老不會怪我吧!」

饒是鄭粹千般設想,也沒想到這種結果,瞬間被雷的外焦里嫩。

看對方的表情,不用問也知道家老想歪了。急忙解釋:「只是叔父,不是義父。他說他和父親是結拜兄弟,魚恩便順勢叫了聲叔父。」

本以為老人家會罵魚恩恬不知恥,認賊作父,卻沒料到老人家只是淡淡的說了句:「當年武侯祠結義確實有他一個,少爺這麼叫沒錯。」

一番話反倒弄得魚恩不知所措,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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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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