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有些小吧?但我爹爹的俸祿也只夠買這麽大的。」她笑着指一指隔壁,「我四妹就住在那裏。」

駱寶珠原在窗子偷看,瞧見了,立時把頭縮了回去。

不過賀琛仍看見了她的影子,他笑道:「住那麽近,難怪你們感情很好。」

「是啊,她有時候晚上還跑過來與我一起睡呢。」說着,她往閨房走。

賀琛有些猶豫,不敢舉步走過去。

見狀,駱寶櫻站在門口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其實只是處廂房,又有什麽?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家。」她靜靜看着他,「我發脾氣、使性子的時候,你都沒有看見。」她沒有他想像的那麽好,雖然她自傲、自信,可她不是十全十美。

駱寶櫻的眼波像溫暖的水,緩緩地流淌過來,那是她對他的些許溫柔,想讓他舒服些,但有時候兩個人不需要說什麽,只是一個單純的動作或神情,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她今日如此鄭重過來,卻不是滿臉嬌羞,賀琛就已經猜到她的答案,她並不想嫁給他,他此刻胸腔里滿溢着悲傷,但奇怪的是,因為猜到了,好像也不是那麽需要一個發泄口,也許是因為已經在面對她。

他朝駱寶櫻笑了笑,「就算你發脾氣、做什麽壞事,你也是我喜歡的駱寶櫻。」

聽見這話,臉頰忽地就熱了,駱寶櫻以為他已明白,誰想得到他還會說這些,不由得怔了一怔,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明知道要說得更堅決些,但看着眼前的賀琛,她卻不忍將那些如利刃般傷人的話語說出去。

看出她有些手足無措,望着她緋紅的臉頰,賀琛緩緩道:「其實那日我本來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但現在看來,說出來了只會讓你難做,既然你已經……」他到底沒能抑制住從心頭升上來的痛楚,略垂下眼眸道:「如果我早些認識你,比衛三公子更早認識你,你是不是就願意嫁給我了?」

她十歲時就住在衛家,若是住在他賀家,定是不一樣的結局!

畢竟她不討厭他,不是嗎?應該說,他看得出來,她對他是有些喜歡的,不然憑她直率的性子,她何須領他進來。

賀琛的話落入耳中,教她心口一滯,她抬起頭看着他,他笑容溫柔,好像並不難過,她想說「是」,但這個字,難以輕易說出口。

因為世上沒有如果。

她沒有再給他希望,沒有給他等下去的理由,賀琛笑得更溫柔,「謝謝你,寶櫻。」

駱寶櫻難以接話。

他又道:「這盆牡丹花還請你繼續照料,你能一直照料它嗎?」

那是他送給她唯一的禮物,私心裏希望它能一直留在她身邊,哪怕她嫁人了,也能留在她身邊。

她答應了,「我很喜歡它。」

脂粉未沾的臉龐像是被雨露洗凈的花瓣一樣動人,他最後看了一眼道:「我也很喜歡它,但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它了,保重。」說罷,他轉身走了。

駱寶櫻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麽,緩步走到那盆牡丹花前,伸手輕撫了一下它的花瓣。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眼睛竟濕濕的,她不該那麽難過,只是那是她以前不明白,她那時一心喜歡著衛琅,不曾睜眼看向別人,但此刻她才發現,原來人生里是會錯過一些人的。

可即便如此,人生也沒有如果。

到了十月中,嶺南終於傳來捷報,寧王被俘,正在押送往京都的路上,大梁軍隊藉這勢頭,已從戎狄手中奪得一城。

衛老夫人鬆了口氣,駱老太太也鬆了口氣,畢竟衛琅暫時無事,不然有個什麽萬一,那頭賀家都回掉了,這孫女兒怎麽辦?

駱老太太有些心思重,正好衛老夫人約她們去白馬寺,眾人便一起誠心上香,給寺廟添了不少香油錢。

回來的路上,駱寶樟小聲與駱寶櫻道:「衛家果然富貴,聽說咱們姨祖母一下捐了五百兩銀子。」

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在尋常人眼裏,能吃上幾輩子了,可在衛老夫人看來,能保得孫子平安,叫她再捐五百兩都肯。

駱寶櫻沒說話,只期盼這銀子真能有用。

見她沒個反應,駱寶樟伸手推一推她,「你就不想三表哥呀?」

這話真直,駱寶櫻的臉都被她說紅了,不悅地道:「珠珠在這裏,你說這些做什麽。」

「珠珠又不是不知道。」駱寶樟呿了她一聲,「大家都曉得了,不然怎麽會回了賀公子呢?母親也已經在幫你置辦嫁妝了,那些好的、漂亮的都是你的,我是什麽都沒有!」

她這個月也要出嫁,看出來袁氏這兩手,厚薄完全不同,不過算了,便是嫁妝帶得再多,章家難道還會高看她一眼?往後的好日子還得要靠她自己,她懶得與駱寶櫻爭這口閑氣,撇嘴道:「你可記得我這回的大度,別將來嫁去衛家了,翻臉不認我這庶姊。」

駱寶櫻聽了是好氣又好笑,什麽話都被她說了,她道:「你好好的不生事,我自然會理會你,不然你也別怪我。」

駱寶樟就笑起來,「生事也是在章家,不過我瞧著衛家二房也不是安分的,還不知道你生不生事呢。」

駱寶櫻沒再理她,靠在車壁上,側過頭瞧向官道,外面空蕩蕩的。

想起前幾次去白馬寺,衛琅總是騎馬伴隨身邊,她嘴角就微微翹了翹,那時候嫌棄他老是出現,而今不在人前,又不習慣,難怪說遠香近臭。

駱寶櫻把手放在窗欞上,順着雕刻的花紋輕輕描著樣,暗道也不知他此刻如何了?雖然抓獲了寧王,但戎狄仍在,他一介文官在千軍萬馬間真不會受傷嗎?可窗欞不會給她答案。

過了幾日,駱寶樟出嫁,不似駱寶棠那時尚有些悲傷,這駱寶樟真的沒法教人傷心。

這日駱寶棠也特地回來,駱寶櫻三姊妹歡歡喜喜的送上添妝,目送駱寶樟離開駱家,這一日,久違的金姨娘也露了個面,若不是駱寶樟出嫁,駱寶櫻都差點忘了有這一號人了。

駱寶珠聽着外面鞭炮聲漸漸停了,高興道:「大姊總算嫁出去了,娘為她多操心啊,老跟我說白頭髮都長了幾根,如今可是好了!」

姊妹兩個說說笑笑,駱寶棠在一旁聽着,過了一會兒,丫鬟過來稟報說二姑爺來了。

駱寶櫻探頭一看,只見唐慎中穿着一身半舊的醬色棉袍立在不遠處,她笑道:「二姊,二姊夫來接你了!」

駱寶棠一聽就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那我走了,下回請你們來家裏玩。」

唐家很是清貧,之前她們也去過,小小一個獨院,兩夫妻與唐夫人一家三口都住在裏頭,幸好唐老爺在京都轄下做知縣,唐夫人常過去照顧,才稍許顯得不是那麽擁擠。不過那麽小的一個地方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原是種花的花圃里種了些青蒜、菜苗,她們去的時候正長到兩指高,煞是可愛。

那日駱寶棠燒了雞給她們吃,雞胗炒著、雞骨燉湯,腿兒、翅膀做了黃燜雞。駱寶棠雖是庶女,但也是小姐樣,誰想得到她如今還會下廚了,把三姊妹看得目瞪口呆。

聽聞還要請她們去,駱寶櫻就笑道:「等到你種的菜長大了再請咱們吧,我就想吃那個新鮮。」

駱寶棠抿嘴一笑,點點頭,轉身走了。

風中隱隱飄來隻言片語。

「怎麽連轎子都不坐……也不至於……」

「坐了,你就不來接我了。」

「走着也好,暖腳,我給你暖暖手。」

駱寶櫻聽到,笑容漸深,覺得駱寶棠嫁得真不錯,她也再不是那個老氣橫秋的小姑娘了,倒不知……她忽地想到往後她嫁給衛琅,他們互相說話時又是什麽樣的?他可不像唐慎中那麽老實。

見自家三姊神遊天外,駱寶珠小小嘆了口氣,原先希望三姊不要嫁人,一直陪着她,如今一看,不嫁也不成了,只幸好如她所願,嫁給住附近的三表哥!

卻說駱寶樟一路坐花轎到了章家,就被喜娘在她手裏塞了紅綢,她耳邊聽着人聲鼎沸,頗是滿意,暗想這章無咎雖是庶子,到底也是伯府的孩子,客人來得多,還是很給章老爺面子的,她喜滋滋跟着進去行大禮。

章佩瞧見她就不順眼,見她進了洞房,想要來個下馬威,等到駱寶樟要吃的,就使人端上來一盤子的殘羹冷飯。

銀丹氣憤道:「竟有這樣苛待新娘的,大姑娘,這怎麽辦是好?」

駱寶樟當然吃不下了,她也猜到定是章佩做的,畢竟這門婚事是章夫人首肯的,巴不得她嫁給章無咎,怎麽也不可能在這時候下手對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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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戶貴女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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