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的狼05

5.我的狼05

徐洛聞聽到了軍刀刺入胸膛的聲音。

緊接著是近在咫尺的嘶吼。

徐洛聞猛地起身,他驟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離弦的箭一般衝進了黑暗裡。

他雙手向前平伸著,以防自己撞上洞壁,像一隻狂奔的殭屍。

山洞裡回蕩起令人心驚膽寒的狼嚎。

徐洛聞很怕,所以他跑得更快。

不小心撞上洞壁,顧不得疼,只是瘋狂地向前跑。

身後沒了聲音。

白狼應該死了吧?

徐洛聞不能確定,所以他依舊卯足了勁兒狂奔。

光!

他欣喜若狂,奮力向前。

光芒越來越盛。

風聲隨之而至。

心跳聲比風聲更響。

他終於衝出山洞,天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雪落在他臉上,有冰涼的觸感。

他撐著膝蓋大笑。

他活下來了,他活下來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得趕緊走。

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麼位置,但一徑往山下走就對了。

雪還在下,所以還不到下午三點,希望天黑之前他能下到山下。

冰天雪地,下山比上山還要艱難,徐洛聞幾乎三步一滑五步一摔。

再一次摔倒之後,他放棄了直立行走,撿了兩根枯枝當手杖,杵著雪地屁股著地往下滑,像滑雪一樣,速度比之前快多了。

滑到一個矮坡前,徐洛聞突然停住。

矮坡下有奇怪的聲音。

像是……拉長的老鼠的叫聲。

那聲音很快消失了。

徐洛聞正要往下滑,就看見一隻老虎從枯樹叢後走出來,嘴裡叼著一隻被血染紅的兔子!

他可真是倒了血霉了,剛出狼窩又如虎穴。

徐洛聞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大氣也不敢出,心裡不停地祈禱著:老虎看不見我,老虎看不見我……

老虎似乎餓壞了,三兩口就把那隻兔子吞下肚去。

它正要走,忽然扭頭朝坡上看去。

徐洛聞被這一眼嚇得汗毛直豎,想跑又不敢跑,冷汗把貼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老虎定定地看了他一小會兒,轉身往坡上走。

再不跑就涼了!

徐洛聞猛地轉身往回跑。

一聲虎嘯,響徹山林。

徐洛聞慌不擇路,心裡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

如果實在逃不掉,他就跳下山崖摔死,總比被老虎活撕了強,至少還有個全屍。

他一個四體不勤的人類怎麼可能跑得過山中大王,回頭一看,就見老虎咆哮著朝他飛撲過來。

可是眼前並沒有山崖讓他跳。

滅頂的絕望瞬間將徐洛聞淹沒。

臨死之前的這一刻,腦海中浮現的人,竟然是裴澍言。

裴澍言說要等他,可惜他永遠都等不到他了。

突然,一聲狼嚎將徐洛聞從絕望中驚醒。

他猛地回頭,就見老虎已近在眼前,馬上就要撲到他身上,與此同時,一頭白狼撲向老虎。

老虎撲他,白狼撲虎。

千鈞一髮,生死關頭。

就在老虎的利爪即將撕爛他的前一秒,白狼猛地把老虎撞開。

老虎砸到旁邊的一棵樹上,樹上的積雪撲簌簌掉下來,落了徐洛聞一頭一身。

他整個人都傻了,死死地看著幾步之外的白狼。

白狼的半邊身上都被血染紅了,血順著皮毛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

這是他那一刀造成的。

徐洛聞以為它會比那隻老虎更想撕碎他。

可是它看他的眼神那麼平靜,竟沒有一絲憤恨。

老虎已經重新站起來,張牙舞爪地朝白狼撲去。

「小心!」徐洛聞大喊。

白狼不閃不避,悍然迎戰。

一狼一虎互相撕咬,鮮血染紅了大片雪地。

大部分是白狼的血。

徐洛聞膽戰心驚。

他應該趁機逃跑的,可是他邁不開腿。

嚴格說來,這已經是白狼第二次救他,如果他現在棄白狼不顧,那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可是他能做什麼呢?

徐洛聞四下看看,看到一塊大石頭。

他搬起石頭,壯著膽子靠近,又擔心砸到白狼,不敢亂扔。

白狼身上本來就有傷,不是老虎的對手,很快被壓制在地上。

徐洛聞看準時機,舉起石頭朝老虎砸過去。

砸中了!

老虎憤怒地咆哮一聲,立即放開白狼,朝徐洛聞撲過去。

徐洛聞慌忙後退,白狼趁機翻身,撲到老虎身上,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

虎嘯聲震得徐洛聞直打哆嗦。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棍,揮舞著去打老虎的頭。

與此同時,白狼死死咬著老虎的脖子不撒口。

老虎瘋狂地掙扎,好不容易才擺脫白狼的撕咬,竟毫不猶豫地跳下山坡落荒而逃了。

徐洛聞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戰勝了一頭老虎!

喜悅還未爬上眉梢,就見白狼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徐洛聞陡然一驚,扔掉手裡的樹棍,快步走到白狼身邊,屈膝跪在雪地上,擔心地問:「你……你沒事吧?」

白狼已經奄奄一息,眼睛半睜半闔,全沒了剛才和老虎戰鬥時的氣勢。

徐洛聞擔心老虎去而復返,到時他和白狼都活不成。

「我帶你回山洞。」徐洛聞說。

他試圖把白狼抱起來,可是它太重了,他根本抱不動。

「別睡別睡!」徐洛聞說,「你先變成人,不然我弄不動你。」

白狼聽懂了,他變成了人。

這個從狼到人的轉變發生得實在太快了,連一秒都不到,徐洛聞根本看不清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白狼赤-身-裸-體地躺在血地上,遍體鱗傷,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徐洛聞不忍心看,轉身把白狼背到背上,循著記憶往回走。

好在他沒逃出多遠,路也還算好走,沒多久就看到了山洞的洞口。

徐洛聞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白狼救了他,並不代表它日後不會吃掉他。

它救他,或許只是獸類的本能作祟,不想讓其他野獸搶走自己的獵物,而不是出於什麼善心。

徐洛聞扭頭去看背上的白狼。

他看不清它的臉,更看不到它的表情。

徐洛聞嘆口氣,舉步往山洞走去。

山洞裡瀰漫著血腥味,他循著血腥味慢慢往深處走,走了很久,在血腥味最濃的地方停下來。

徐洛聞小心翼翼地把白狼放到地上。

他得幫白狼包紮傷口,可洞里兩眼一抹黑,他什麼都做不了。

既然白狼之前生了火,就說明這裡有可以生火的東西,比如打火機。

徐洛聞憑著感覺往白狼之前拿衣服的地方摸索,摸了好久,終於摸到一個背包,他大喜,先掏側邊的口袋,竟真的讓他找到了一隻打火機。

「嚓!」

打火機亮起火焰,徐洛聞往附近照了一圈,照到一堆木柴。

單手抱起一抱木柴,放到白狼身邊。

旁邊一地衣服碎片,應該是白狼變身時撐裂的。

點了些衣服碎片做引火,把木柴引燃。

火勢漸旺,帶來光明和溫暖。

把他的雙肩背拿過來,裡面有半瓶水,一瓶雲南白藥噴霧,一盒創可貼。

徐洛聞小心地把白狼放平。

他不懂怎麼處理這麼嚴重的外傷,只能憑感覺來。

先用水把傷口附近的血跡沖乾淨——胸口除了刀傷,還有抓傷,深可見肉,肩膀、腹部也有不同程度的抓傷。

沖洗完傷口,拿起雲南白藥噴霧對著傷口噴。

白狼立時痛醒,猛地坐起來,把徐洛聞按倒在地,亮出獠牙。

徐洛聞的頭磕在地上,他顧不上疼,急忙解釋:「我在幫你處理傷口,不是要傷害你!」

白狼的喉嚨里溢出獸類的低沉咆哮,徐洛聞戰戰兢兢,又說:「對不起,之前刺傷了你,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你受了很嚴重的傷,不上藥你可能會死的,雖然會很痛,你忍一忍,好不好?」

徐洛聞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但白狼放開了他,坐到了一邊。

或許坐著比躺著更有安全感吧。

徐洛聞也坐起來,小心翼翼地說:「那……我繼續了?」

白狼點頭。

徐洛聞繼續對著傷口噴葯。

白狼再沒發出一點聲音,徐洛聞看得出來,他在強忍。

噴完了前面,徐洛聞繞到白狼身後。

後背的傷口更加觸目驚心,全是縱橫交錯的血痕,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肌膚。

徐洛聞不敢想象他有多疼。

已經沒有水沖洗血跡,只能直接噴葯。

白狼的背部肌肉緊繃,雙手攥成拳頭。

徐洛聞把整瓶噴霧噴完才停下來,開始往傷口上貼創可貼。

一盒創可貼只有八片,他只能挑嚴重的傷口貼。

做完這些,徐洛聞問:「你渴嗎?」

白狼抬頭看他,微微點頭。

「我去給你弄水喝。」徐洛聞站起來,卻被白狼抓住了手。

他的手心很熱,熨燙著徐洛聞冰涼的皮膚。

「我不會逃跑的,」徐洛聞說,「很快就回來。」

白狼仰頭「看」著他。

徐洛聞看到他嘴唇動了動,接著吐出兩個發音不太標準的字來:「回來。」

徐洛聞愣住。

他竟然會說人話!

愣了好一會兒,徐洛聞沖他笑了笑,說:「嗯,我一會兒就回來。」

白狼鬆開了他的手。

徐洛聞彎腰撿起空的礦泉水瓶,又拿了一根燃燒的木柴當火把,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走了得有十分鐘才到。

雪已經停了,看來已經過了三點。

就算他現在逃跑,也絕不可能趕在天黑之前下山,在雪山裡餐風露宿一整晚,他絕對會凍死的,還不如呆在山洞裡,至少遮風擋雪,能躲避其他猛獸的襲擊,還有火可以取暖。

至於會不會被白狼吃掉的問題,徐洛聞看到了轉機。

白狼聽得懂人話,還會說人話,這就說明他是有人性的。

徐洛聞想,或許他能說服白狼不吃自己。

反正他也走投無路,不如賭一把。

徐洛聞吃了幾口雪解渴,然後把空瓶裝滿雪,舉著火把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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