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

暑氣蔓延，大熊貓中心雖地處山區，卻也躲不開熾熱高溫。

長長方方的大冰塊，是夏日裡最受大熊貓喜愛的玩具了。

瑜書把自己攤成一張熊餅，趴在大冰塊上，吸收涼氣。

「瑜書，今天加餐，吃蘋果。」嚴辭端著個大盤子，切成片狀的大熊貓專屬窩窩頭，幾片胡蘿蔔，顏色最艷麗的就是擺在盤邊大紅的蘋果了。

瑜書懶洋洋的爬起來，在冰塊邊磨蹭了幾下有點兒捨不得。

「瑜書，快過來，好好吃飯，把自己養胖點就可以搬到外面的大房子了，大山坡豪宅哦。」嚴辭蹲在欄杆外等他。

「嗯。」瑜書懶懶應了一聲，在冰塊上打了個滾慢慢爬到欄杆邊。

「來，伸手手出來，接著。」嚴辭拿出一塊窩窩頭遞到他掌邊，到這裡半個月他的口音有點受到飼養員們的影響，說話都忍不住說疊詞：「在這裡再待一陣子，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好不好，更自由，更寬闊。」

去別的地方？瑜書吃窩窩頭的動作放慢了些。

要說作為國寶他最鬱悶的是什麼，就是時時刻刻都受到人們的監視，圈舍內外都有監控，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裡，毫無自由空間，想研究研究玉片里的空間都得晚上躲到監控死角。

嚴辭並不是個普通人，瑜書很明白地意識到了這點。他白日里趴在隔離圈舍外場小院子里，暗中觀察著里裡外外路上經過進出的人群。別的實習生他也見過幾個，作為一隻現在網路上人氣很高，議論火熱的網紅貓，很多實習生都會在空閑時間跑過來看他，他們都和嚴辭不一樣，沒有嚴辭的自在，遊刃有餘。嚴辭雖然是按照正規手續進來的實習生，但可以自己決定很多事情，就連飼養大熊貓的事情上，他都能說得上話。

瑜書試了很多種方法試探嚴辭與玉片的關係，都沒有什麼進展，反而被嚴辭擼了好幾把，無反抗之力。嚴辭現在說要帶自己去別的地方，難道他還要開一個動物園不成？

「又在想什麼呢？所有大熊貓就你心事最多，天天看外頭觀察什麼呢？小熊精。」嚴辭親昵地握了握他的爪爪，他當初一時興起寫下來大熊貓中心實習的申請書，本來並不是多確定的事情，聽到瑜書的消息他卻迫不及待趕著飛機就跑了過來，在這裡待了這麼些日子，倒也沒什麼不好，瑜書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嚴辭總覺得瑜書格外通人性，喝水進食都慢條斯理，有時候甚至像能聽懂他的話。尤其是在石州動物園的時候，它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伸手與他對掌嗎。

「咔嚓咔嚓……」瑜書津津有味啃著最後一片胡蘿蔔，汁水充足，很飽滿。

嚴辭揮去腦中不著邊際的想象，把蘋果放在瑜書行為訓練用的采血案板上，輕笑著看他傾身過來拿，順手在伸出的手臂上摸了一把。

「嗯。」又被擼了一把，瑜書不太高興，他叼著蘋果回到大冰塊旁邊，背身坐下，不搭理嚴辭了。

「一隻高冷的貓兒。」嚴辭下了結論，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室內已經空無一人。

瑜書幾口啃完了蘋果，戀戀不捨地蹭了蹭冰塊，起身爬到外面的小樹蔭下，背對著監控攝像頭。

一直沒有辦法檢驗玉片空間內土壤的效果，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瑜書引導著意識把剛剛吃完蘋果特意留下的蘋果核帶入空間，控制著將它埋入土壤內。不知道會不會有用，以現在瑜書所處的境況，只能做到這樣了。

幾千年前，瑜書作為王國官員體系內一名典客，專職外交事宜。路途遙遠，道路繁雜不平，長年累月下來，不說對民事熟練精通，對農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與實踐能力，就這麼把種子種下去毫無規劃，瑜書並不抱什麼希望。

白白毛絨的薩摩耶張大了嘴，伸長了舌頭喘著粗氣。

「傻狗！」瑾泉拍了一下狗頭。

「到家了，別喘了！」瑾泉牽著它進了自己的小別墅：「越來越像哈士奇了你！是不是學壞了，一路上都給你開著空調呢，賣什麼慘！」

薩摩耶一進屋就掙脫開主人的束縛，在大廳里一陣亂竄，嚇得留守在家裡的狸花貓慌慌張張地逃跑，一陣雞飛狗跳。

瑾泉並不在意這些，他伸了個懶腰，躺倒在軟綿綿的沙發上，拿出手機翻看。

「這傢伙，竟然真跑去養熊貓了！」瑾泉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刷微博，他以前對這個app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就因為上次看風雲大大的直播，他一不小心就淪陷為國寶粉了。

石州動物園事件，他也一直在關注。

從風雲大大的微博翻到新媒體營銷號，翻到貓粉大v，再翻到大熊貓中心官方。瑾泉一眼就認出來官方發的最新視頻里那名新任飼養員是誰。一起長大的發小嘛，半個月前他妹妹還在朋友圈裡發了他填申請表的照片。

沒想到這事兒是真的。

瑾泉摸著下巴，大伙兒都以為嚴辭學動物科學專業是玩兒票性質，也沒見他找哪個相關的朋友籌措這類課題研究。沒成想，這小子，竟然真跑去當最底層的飼養員，腦子壞了吧。

「喵嗚~」狸花貓敏捷地躲開薩摩耶朝它舔過來的舌頭，一躍跳入瑾泉的懷中。

「哎喲！大橘，你得減肥了啊。」瑾泉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穩住狸花貓的身子。他家大橘真是越來越沉了，照理說他沒喂它吃多少啊。

「喵嗚~喵嗚~」大橘在瑾泉懷裡扭著身子撒嬌。薩摩耶才受了主人的教訓，轉著圈兒不敢靠近。

瑾泉調整姿勢認真擼貓，從頭到尾，耳朵尖兒到尾巴根兒。大橘不滿地踹了他一腳，他抱著小爪爪親了一口，這才正經起來專心為大橘按摩瘦身。

一人一喵正享受著，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誰啊，打擾我與大橘培養感情。」瑾泉不耐煩地接起了電話，手機界面也懶得看。

「瑾泉，談件事情。」清冷的聲音。

「嚴哥！」瑾泉嚇了一跳，他連忙看了一眼顯示屏幕。沒錯，真的是嚴辭。

瑾泉正襟危坐，一點兒都沒有剛才吐槽人家的弔兒郎當：「嚴哥，有啥事兒您說，我聽著呢。」

嚴辭早習慣了這小子平日作風，也不在意：「聽說石州動物園那一批動物都被你接收過去了？」

「對啊，嚴哥，你也聽說了。」瑾泉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為小動物們做點兒貢獻。在石州動物園被虐待了這麼久，我看著都不忍心啊，花了些價錢把它們運過來，放在我的野生動物救護中心調養呢。」

「就是你那塊沒什麼人煙的地？」嚴辭毫不留情地拆穿。

瑾泉當初規劃的的確是一家野生動物救護中心，計劃規模很大，佔地面積也相當廣闊。當時為了拿到救護中心的牌照，瑾泉托爺爺叫奶奶可費了不少心思。他那時候看動物相關紀錄片看得瘋狂，不止對家裡一貓一狗愛的熱烈，還真的想要動手把在其他動物園過得不好的動物們搶過來自己照顧。

瑾泉大少爺那一年的計劃非常宏大，走遍全國動物園，丈量每個角落動物們的生活。

沒成想救護中心快要建成的時候，金融危機爆發了。於家經濟蛋糕重組，於家瑾泉大少爺也忙得焦頭爛額。處理完所有事情已經快半年過去了，這個時候瑾泉對之前的計劃沒那份熱情了，想想還要投入人力物力大把的資金，他索性把那塊地就那麼放著，抽調資金去弄別的項目了。

今年石州動物園事件喚回了點兒大少年當年的雄心壯志，把石州動物園這批動物運作過來他沒花多少錢。都是些比較常見的動物，沒什麼特別的，換不到多少遊客還要貼飼養費用，很多動物機構都不想接受。瑾泉此舉倒像是雪中送炭，有關部門很快就談妥了。

大少爺把動物們安置在當年建好的救護中心，重新掛牌，招聘了些飼養員，幾名獸醫，就這麼輕輕鬆鬆把事情解決了。

瑾泉幾天前還去視察了一番，與小動物們「友好」互動，差點兒把一隻羊駝帶回來。

「嚴辭，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也要開救護中心？」瑾泉納悶兒，嚴辭學業之餘一直都是做金融管理，屈尊降貴去當飼養員就夠他大跌眼鏡了，難不成嚴辭還要把這份事業繼續做下去。

「瑾泉，把你的救護中心賣給我吧。」

「啥？為什麼，我的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可費了不少功夫，圖紙規劃我都參與了好幾筆呢。」瑾泉不太樂意。

「裕龍酒店的項目換給你。」嚴辭甩出籌碼。

「真的？」瑾泉吃了一驚，這個項目可是個香餑餑，國家支持，資金到位，只差最後幾步就能坐等收益：「你真願意拿裕龍酒店換我那塊舊地皮？嚴辭，你沒事兒吧，真打算把你現在這工作『做大做強』？」

「反正你的腦子是做不會救護中心。」

「嚴辭你……」瑾泉鬱悶的不行，自小他就勝不過這個形式利落的發小：「行吧。反正在我手上是沒什麼用。」

想到即將到手的大項目他忍不住嘴賤：「看網上視頻你挺喜歡瑜書啊，喂它吃東西這麼溫柔，都沒見你對嚴珏妹妹這樣。誒，嚴辭，你不會是因為它才買救護中心吧。難不成你還想把它弄到救護中心去天天陪著。」

「二傻子。」嚴辭掛了電話。

「啥？喂！嚴辭，你別囂張我告訴你，喂喂喂！」瑾泉氣悶地掛了電話，揉搓薩摩耶的狗頭：「氣死我了，每回和嚴小二電話最後結局都是這樣，損友啊損友，太失敗了……」

大橘輕盈地躍起，跳到薩摩耶背上，摸了摸主人的頭，它真是太辛苦了，每天都要安慰主人心情。但是，誰讓自己長得這麼可愛呢，大橘憂傷地縮了縮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