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3

「哎呀,園長，哪個房間啊？我都繞了半圈了。」林醫生提著醫藥箱氣喘吁吁,打開手機給嚴辭打電話。

「林醫生,從內圈邊上小門繞過來就到了，門鎖已經打開了。」嚴辭坐在床邊，伸出手掌探瑜書額頭的溫度。

「好好好！我到了！看到了！馬上馬上！」

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嚴辭看著床上人溫良沉靜的面龐。

等等，空氣中,怎麼還是有一股子魚腥味兒？

嚴辭低下頭,看看自己身前濕了一大片的衣服，抱瑜書去浴室的時候沾了好多水跡,剛才都忘記了。

還是先換一件衣服吧。

打開衣櫃,嚴辭挑了挑,選了一件深色的襯衣，準備換下。

「園長園長！瑜書怎麼了？」林醫生擰把手推門進來，正見到嚴辭在系最後的扣子。

「園長？」林醫生有點懵逼,早上才見過,怎麼換了件衣服。

嚴辭把髒了的上衣扔進洗衣籃,招呼道：「林醫生,快幫我看看他。」

他？

林醫生納悶地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身影：「園長,我主修的是獸醫啊,不是……不是瑜書有什麼問題嗎？」

他走到床邊,這個年輕人沒見過啊：「園長,這是？」

「新招聘過來的員工,主要負責……」嚴辭看了看衣架上掛著的外衣：「負責招攬遊客。」

「招攬遊客？」林醫生一頭霧水，拿出聽診器來，看這一頭長發，交領古裝：「cosplay啊……那，瑜書確定沒什麼問題吧。園長，你叫得這麼急，我就怕大熊貓出事哪！」

「先幫他看看吧，剛才身子發冷。」嚴辭坐到床邊。

「咳咳……咳咳咳……」床上躺著的人突然輕咳起來，眉頭輕蹙，髮絲散亂。

「瑜……怎麼了？」嚴辭急忙攬住他雙肩，半扶起來。

林醫生看這架勢拿起聽診器靠了過去。

陌生的氣息……不是飼養員……

「嗯嗯~」瑜書推開靠近的雙手，縮進嚴辭懷裡委屈得輕哼。

……？

林醫生怔怔看著兩人曖昧的身體接觸，手足無措，還從來沒見過園長和誰這麼親密過啊……

換衣服，cosplay，長發美人，躺在園長房間……

林醫生覺得自己這把心臟遭到了重擊，這情況把自己叫過來幹什麼哪？

懷裡人的喘息慢慢平復，眼睫顫抖，終於，慢慢睜開了一瞬間水光瀲灧的眼眸。

「嚴……辭……」似乎許久沒有說過話，他的聲音微啞，掩不住其質清清涼涼。

「咳咳……園長，那個，我不好打擾……那個，他醒了……還要……」林醫生求解脫，房間內氛圍讓他承受不住。

「哦，林醫生，麻煩您了，您先回去吧。」嚴辭伸手蓋在瑜書眼前，幫他漸漸適應明亮陽光。

「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再通知我。」林醫生如獲大赦，出門后還仔細幫他們合上了門。

「嚴辭……」指尖拉下蓋在眼前的手，瑜書一時有些怔忪。

「瑜書，怎麼了？沒事了吧。」嚴辭幫他輕輕拍了拍背。

怎麼了？

瑜書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又看看身上的衣物，這就是他來到現世之前穿的出使時的衣物，怎麼會？

意識到自己還在嚴辭懷裡，他倏地退了兩步，有些驚慌：「你難道不……」

「不害怕？不奇怪？」看著猛然疏離生分的人影，嚴辭內心一抽，他面上微笑著：「瑜書，我們不是說過嗎？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沉默了半晌……

「謝謝你。」瑜書低下頭。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今天會？」大熊貓與飼養員之間明明萬般親昵，他作為人身一醒過來卻無比冷淡，嚴辭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極酸極苦。

「我不知道。」平靜無波。

面容鬱結，神情暗淡，像是陷入了什麼困苦。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先讓他靜一會兒吧。

「瑜書，你先好好休息吧。」嚴辭勉力提起心神，不由分說把人塞進被子里：「待會兒我再來看你。」

「對不起，我只是……需要緩一會兒……」剛轉過身，後面傳來道歉的聲音。

「沒關係，我明白。」嚴辭回頭看了一眼，他垂著眼，眉目清雋。

門緩緩關上了。

為什麼？為什麼即使回復了原來的身體依然沒有回到曾經的世界？

難道？真的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那個最深刻的，印入骨髓的時代？

瑜書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赤足走到衣架邊，長長衣擺拖垂地面。

這成組的佩玉……

他撫摸著懸於中間的一枚深青色玉環，手指用力把它扯了下來，掌間被勒出一道血痕。

餘下的玉佩失了束縛，「叮噹」散落在地上，玉質通透，倒並未損壞。

瑜書把玉環握於手中，坐在床邊，涼意一點點沁入身體，他毫不在乎……

深深呼出一口氣。

嚴辭站在小後院里，瑜書化為人形的莫名喜悅早已不知道被丟在了哪裡，五味雜陳。

「噗！」金黃色的大鯉魚在深口盆里繞著圈兒游，時不時吐一串泡泡，使勁兒往盆外翻，足足的挑釁意味。

對了，瑜書今天還沒吃什麼東西。

先把你燉了嘗嘗鮮！

嚴辭煩憂無處釋放，端起深口盆往員工食堂走。

大鯉魚還不知即將要發生什麼，兀自歡暢。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場地太廣，粟霖和嚴珏轉了一個園區就走不動了。

「誒！哥！你終於現身了。」看到路邊的哥哥，嚴珏上前抱住哥哥的手臂，欣喜道。

「慢點兒，慢點兒，小心水灑你身上。」嚴珏招呼妹妹。

「哇！哥，從哪兒弄來的野生大鯉魚！我都沒見過，好精神啊。」嚴珏湊近看了看。

「品相不錯，嚴小二，你在這兒還挺享受嘛。」粟霖也有點驚訝。

「拿著。」來了個苦力，嚴辭把盆遞到粟霖手上：「喜歡就多看看。」

「誒，我有說喜歡嗎？」粟霖嘀嘀咕咕：「去哪兒啊？」

「送去員工食堂。」嚴辭仔細看了看妹妹的臉：「又天天熬夜！嚴珏，你這黑眼圈，都已經沉澱到皮下了。」

「哪有這麼誇張？」嚴珏摸了摸臉：「哥，這條魚真是用來吃的？」

「一定是看我們遠道而來辛苦，特意招待。」粟霖沖大鯉魚吹了吹：「夠咱們吃了。」

「啪！」尾巴用力甩著水面，鯉魚從盆里彈出一半又落了回去，濺了粟霖滿袖子水。

「哎喲喲，真是鯉魚大爺。」粟霖搖了搖頭，三人邊敘舊邊往員工食堂走。

「哥，我還沒看到瑜書呢，它現在好不好啊，剛才叫醫生是怎麼回事啊。」在食堂稍坐，嚴珏吧啦吧啦一大堆問題。

「瑜書沒事兒，你不要擔心，一個人跑過來累了吧。」嚴辭給妹妹遞了一包紙巾：「吃了午飯你就好好睡一覺，先別管那麼多。」

「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瑜書，還不讓看……」嚴珏扭頭。

「有時間就讓你看。」嚴辭安撫妹妹：「在這裡能待多久啊？」

「不知道。」嚴珏趴下身：「過了中秋再看吧，還沒說什麼時候要回學校呢。」

「哇！小嚴珏，你不會是要賴在你哥身邊吧，可怕。」粟霖送完魚誇張地道。

「行，你來了你們倆就在這兒聊著吧。」嚴辭站起身：「我還得去別的場館看看。」

「我看啊，八成又去看他的大熊貓了。」粟霖無奈地坐下：「今天晚上，非得讓他好好交代不可！」

鯉魚長得快倒還說得過去。

但是，變了顏色甚至變了品種終歸還是要小心些。

把院子里的大石臼灌上了清水。

嚴辭看著始終躲在池底的兩條大紅鯉魚，拿起從食堂要來的大網子，一點點伸下手去。

「噗！」金黃色的鯉魚圍著網子遊盪，飄飄忽忽。

兩條紅鯉魚確是一點兒都不活潑，任由嚴辭把網子墊在了水下。

比想象中要輕鬆許多。

嚴辭手腕穩力向上，紅鯉輕輕巧巧落入網中，毫無反抗。

「啪啪啪！」魚池中其他的鯉魚驟然快速躦動起來，甩著身子擋在紅鯉魚上方，網子都被塞了個滿滿當當，重量急劇增長。

身子往前一晃，嚴辭穩住重心。

魚身滑溜溜地，嚴辭在水下抖動網子，一條條鯉魚游滑開去，並未造成多大阻礙。

「啪啪！」上方的魚群改變了方法，尾巴甩動著水面，大股的水花都快濺到嚴辭面前，剛換的上衣已是濕透了。

不多廢話，嚴辭使勁兒一撈把兩條鯉魚帶了上來，放入大大的石臼，任由魚群在池內翻滾。

「你……」聽到後院的動靜，瑜書打開房間後門看看情況，見嚴辭渾身濕了，忙讓了個身子讓他進來。

「我……」這算不算難得狼狽地時候被他看到了，嚴辭耳尖有點兒發紅，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先進來換衣服吧，天越來越涼了。」瑜書不知如何面對之前親密撒嬌毫無顧忌的人，低聲道。

「你也是……」嚴辭看他衣衫單薄，有心想做什麼又不敢：「怪我，忘記給你準備這裡的衣服，我待會兒就叫人送幾套過來。」

「謝謝。」瑜書捏緊手指，玉環似乎被體溫給暖熱了些，去了點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