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1

遠處天空碧藍如洗,白白的雲彩點綴其間,怎麼看都像一個熊貓頭。

嚴珏仰著頭研究了半晌，轉過頭：「大叔，還有多遠啊？」

「快了快了。」悠悠閑閑蹬著三輪車的村民道：「大妹子,從鎮上坐三輪下來，你也很懂嘛。他們開小車到村口的,可就看不到沿路這麼好的風景嘍。」

風景是不錯，就是屁股快坐麻了。

嚴珏扭了扭身子：「從村子到救護中心就開不了小車啦？」

「這麼多年村子的路沒見人修,最多最多也就能過個三輪和『慢悠悠』了」村民笑了笑：「你算是趕了巧,上回有一個帶妹子的大小伙兒，拖著行李箱子走路過去的,體力真不錯。」

「嚯，厲害啊。」嚴珏看著崎嶇不平的道路，暗想：這路也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啊，以後救護中心開放了多不方便。

「你也是去那個動物園上班的？」村民側了側頭問道。

動物園？嚴珏忍住笑：「我去那邊找我哥哥。」

「他在那兒上班啊。」村民豎了個大拇指：「厲害厲害,那裡的工資不低哦。要不是我們沒有學過什麼專業的動物飼養，大伙兒都想去應聘咧。」說著他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就我的兒子膽子大,去裡面那個養老虎的地方當保安，每個月領回來的工資比市裡強！」

接著他語氣又帶著點炫耀的嫌棄：「這個傻兒子哦,憨憨的，也就能做個這樣的活計了。村子里去聘著當保安的,就他一個！」

「大叔,您兒子可真厲害啊。」嚴珏真誠道,救護中心的保安都是一個個經過於瑾泉面試的，能挺過他的刁難，真是不容易。

「嘿嘿，比他老子強點。到嘍，我們就在這邊停吧。」能看到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大大的招牌了，村民停下了車。

「不到門口嗎？」嚴珏疑惑道。

「嗨呀，那麼豪華的地方，停個三輪車多不像話。」村民幫她把大大的行李箱拿下來：「小心點啊，你們城裡妹子平常鍛煉少，看你坐上車我都膽戰心驚的。」

有那麼誇張嗎？嚴珏看看自己手腕纖細的一圈，扶著車壁「砰」跳了下來：「謝謝大叔。」

在城市裡一般很少帶現金，嚴珏摸了摸手機，才想起來剛取的現金放行李箱里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大叔，你稍微等一會兒，我錢放箱子里了，得找找。」

「沒關係，沒關係。」村民擺手。看嚴珏把箱子放倒了準備打開，他小心翼翼道：「大妹子，我聽說你們城裡都是用什麼微什麼支付的，你看我這行不行？」

他拿齣兒子給自己買的新手機，劃開了展示給嚴珏看。

「可以啊，您這已經都安裝好軟體了。」嚴珏拿過來瞅瞅：「我轉給您就成。」

「那……那能教教我嗎？」村民低著頭臉有點紅：「我兒子教我，我沒學會，今天我要是用手機收到錢了，他也會很高興的。」

「行。」嚴珏甩開垂到身前的長馬尾，認真道：「我指給您看，這個……」

「喵嗚~喵嗚~」耳朵上剪了一撮毛的小貓在一個高高的涼亭頂上無聊地轉了轉。

「咪嗚~」沒意思，小爪子一揣，它在亭子的邊沿趴下來，垂著腦袋，看底下兩個人說話。

「嚴小二，這件事情幹得漂亮啊。」粟霖翻了翻擺在桌子上的紙質報紙。

報紙上有一塊小版面：近日，南省林業局改變抽查方向，省內各大動物機構逾十三家被摘牌。垣溪市公眾動物保護意識逐年上升，成為下半年重點觀察區域。

「這也是湊巧，單旭，何元兩位老師願意下來審查，換了別人，不可能這麼快。」嚴辭拿著把小刀給蘋果一層層除去外皮，浸入清水中。

「就你會謙虛，還湊巧！」粟霖眼巴巴地看著：「人家怎麼都請不到的大佬，就你能。我說，你給他們許諾了什麼，給兄弟透露一點兒。」

「兩位老師是不忘初心，被你說的這麼庸俗。」嚴辭放下手裡的小刀：「今年大熊貓機構為了早日達到國林下來的指標，又生了不少。這個情況，不大改，每年只會越來越嚴重。兩位老師正為這件事火著呢，又有那麼多刺頭去拾輟開新的養殖場。」

嚴辭搖搖頭：「他們不會願意讓黎中獼猴成為下一個大熊貓的。當年的竹子開花雖然大部分是謠言，但的確讓大熊貓包括許多野生動物都有了喘息的機會。這些年的退耕還林，退耕還竹，也起了很大的作用。野生大熊貓的數量上升，代表這些年的政策行之有效。只是，圈養大熊貓的處境，倒是越發尷尬了。」

「很尷尬嗎？」粟霖並不了解這些。

「大多專業的動物保護會在野生動物身上耗費心力，卻很難對圈養動物多看一眼。」嚴辭喝了口水：「隨著公眾意識上升，馬戲團被取締的越來越多，大多動物園的口碑也越來越差。被圈養的動物，卻是始終都沒有退路了。」

「也是。」粟霖深表認可。

「所以，中秋節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研究所不管了？」嚴辭轉移了話題。

「研究所交給他們先干著吧。」粟霖捋了捋額前劉海：「我上回給你的紙條看到了沒，我的蘋果，蘋果呢？」

「蘋果？」嚴辭笑了笑：「我可不知道什麼蘋果。」

「嚴小二，你別裝傻！」粟霖敲了敲桌子：「喂喂喂，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那種蘋果。你上回讓瑾泉拿過來的都是咬過一口的，要不要那麼摳門兒，以前沒見你這樣啊。」

「我是真的不知道什麼蘋果，到時間了，我該去看瑜書了。」嚴辭準備端起桌子上的小盆離開。

「不要吧。」粟霖哀嘆：「難怪瑾泉說你被一隻熊貓精迷走了，我千里迢迢過來找你，才說了幾句話，還是我先開的頭。」

「誰讓你沒通知自己跑過來，還繞過我找瑾泉放你進來。」嚴辭不置可否：「今天下午我得開個會了，瑾泉已經是前任園長，他的話現在可做不得數了。」

「嚴小二，你這麼殘忍。」粟霖控訴：「人家來找你過中秋，你卻只惦記著大熊貓，我沒有魅力嗎？我沒有身材嗎？」

「這你說對了。」嚴辭淡淡道：「的確比我家瑜書差太多了。」

粟霖趴在桌子上，生無可戀。

「喵嗚~」小貓從亭子上躍下來，繞著桌子下走了一圈，看到垂墜的長長的劉海兒，爪子有點兒發癢，撲上去就是一扯。

「哇！我的劉海兒啊！」粟霖捂著額頭，看著面前還躍躍欲試的小貓，食指顫抖著：「你……你……」

「喵嗚~」小貓無辜地回望過去，醒過來了，抓不到了。

鼻子嗅嗅，有好聞的味道，它沿著味道在桌子底下找到一片掉落的蘋果皮，輕輕舔舐咬進嘴裡，滿意地離開了。

秋高氣爽，瑜書趴在後院的一個大大的石臼旁，享受著涼爽的清風。

嚴辭端著小盆放到裡屋，把蘋果拿出來掰成兩半。

「瑜書，吃果果。」等瑜書換個姿勢坐好，嚴辭把半個蘋果遞過去。

「嗯嗯~」瑜書咔嚓咔嚓啃得歡暢，看一眼和自己排排坐吃蘋果的飼養員，垂著眼睛微微地笑。

「這些可怎麼辦？」幾口吃完了蘋果，嚴辭看了看越發擁擠的魚池，有些為難：「這紅色的，還是食用鯉嗎？」

鯉魚苗們越長越快，極具野性，非常活潑，要不是當初池子造得算高，金色鯉魚們早已從魚池裡躍了出來。

「嗯嗯~」瑜書也爬過去看了看，再不處理的話，魚池看著都快要滿了，一條條大鯉魚幾乎是貼著身子在水裡穿梭，細看有幾分駭人。

「要不，送去員工食堂？」嚴辭看著瑜書。

「嗯嗯！」瑜書點頭，可以啊，反正是食用的鯉魚苗，給救護中心的員工們嘗嘗。

「送一條試試吧。」嚴辭擼起衣袖，神情嚴肅。

撈魚這種事情，嚴辭從小到大從來沒幹過，他找出一個深口的盆來，又拿出一段細網子。

工具是有，當時買魚苗的時候都備下了，但是沒有說過這魚苗能長這麼大啊，嚴辭看著捉襟見肘的小網子，看看池子里大魚，無從下手。

「嗯嗯~」瑜書端正地坐在魚池邊，鼓勵他。

不能在心愛的大熊貓面前丟臉。嚴辭和瑜書對視了一眼，鼓起勇氣，拿著網子伸手到魚池裡。

遠遠的，幾條鯉魚避開了進入魚池的不明物體，游到遠處。

「噗……」一條大鯉魚輕輕巧巧從嚴辭手邊滑過，吐了幾個泡泡，得意洋洋。

就是你了！

嚴辭把網子猛地一縮，向上一提，大鯉魚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嚴辭攏在了網子里。

「看，抓到了。」嚴辭輕呼了口氣，捏起網子四角給瑜書看。

「啪！」瑜書還沒回應，大鯉魚猛地一甩尾巴，把網子彈出一個弧度，撞出邊沿小網子掩不到的出口，滑溜溜地往瑜書身上掉落下來。

「嗯！」瑜書一驚，閃開身體一躲，手掌踩到魚池邊濕滑的痕迹，「嘭」地一聲掉進了魚池裡，鯉魚四散逃開，貼著池壁。

正懵著，大鯉魚也在水泥地面上使勁兒甩著身子，把自己彈回了魚池，一把落在瑜書的懷裡。

「嗯嗚~」魚池水位不高，瑜書坐著正好露出一個小熊頭，他緊緊抱住身前的大鯉魚，皮毛都濕透了，眨了眨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飼養員。

「瑜書。」嚴辭嚇壞了，他趕緊跑到對面，摟住瑜書的腰把用力他往上抱了出來，檢查他的肢體：「有沒有摔到哪兒，疼不疼，都是我不好，瑜書，走幾步看看有沒有問題。」

「嗯嗚~」瑜書軟噠噠地坐著，耳朵垂得低低的，仍然死死抱著掙扎的大鯉魚不放開。

「來。」嚴辭把深口盆端到瑜書面前，讓他把鯉魚放進去。

「好了，快看看，有沒有摔到！」嚴辭著急道。

「嗯嗚~」瑜書邁著小內八走了幾步表示自己沒問題。

皮毛沾了水又腥又重，「阿嚏！」他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我們去洗澡。」嚴辭使勁兒把濕漉漉的瑜書抱了起來。

嗯……有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