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空幽的山林。

暹羅貓走在最前面。

「喵嗚~」綿綿邁開步子快速在草叢間跳躍，為後面的人領路。

嚴辭沒有動物們的夜視能力，他的衣兜里揣了一個手電筒。打開光，他謹慎地往前走動。瑜書圓潤的身體在他前面一扭一扭，平時看著模樣憨態可掬，還真沒發現它的行動速度能這麼快。

「咕咕咕……」暗夜裡各種夜行小動物發出輕聲的響動，在這種環境下顯得詭秘危險。

「我讓你一個人過來！」很暴躁的聲音。

大家停住了腳步。

聲音很耳熟，嚴辭確定自己沒聽錯。喻文學歷高，鎮子里處理一些事物的時候他經常在旁邊幫忙，租房子的時候嚴辭見過他。這麼晚了，他在這兒幹什麼？嚴辭轉頭看了看兩隻小動物的神色，很緊張防備，不是巧合？跟喻文有關嗎？

「沒事，只是嚇唬你的。倩倩，你快點兒過來吧，我就是擔心綿綿有危險，我在這裡等你，好。」打電話的聲音變得溫柔小意了。

嚴辭撥開擋住視線的依從樹葉，往遠處看。

手機的光亮足夠讓嚴辭確認站在那裡的人的身份。

喻文抬起右腳狠踹了幾下老樹，窸窸窣窣不少的葉子墜落下來。因為之前下雨葉片上沾了污物，葉子擦過喻文乾淨的上衣留下點點污跡。

喻文罵了句髒話，他沖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完全沒有了往日的修養。

「喵嗷~」暹羅貓突然跳了出來，它兇狠地沖喻文咆哮著，弓起腰背。

「我去！」喻文被綿綿的叫聲嚇了一跳，他把手機的光打過去，看到灰黑皮毛的暹羅貓，鬆了口氣，笑了：「我還以為是誰呢，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他一點兒不懼綿綿威脅的吼叫，還上前了兩步，晃了晃手機：「聽到女主人的聲音了？放心，她很快就回來陪你了，我一定留住她，不讓她再離開。」

暹羅貓磨了磨爪子，瞳孔在暗夜下顯出詭異的光芒。

喻文蹲下身子，摸了摸綿綿的前爪：「貓啊，就是命賤，傷這麼快就好了。」他摩挲著暹羅貓的傷口：「等倩倩回來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喻文語氣中散發出濃濃的惡意，瑜書和嚴辭都聽得清楚。

暹羅貓瞪大著眼睛，它猛地往喻文手中撲去。喻文的手條件反射一甩，手機掉落在地上。

「喵嗷！」綿綿尖聲叫著飛快地叼起手機躍上了枝條。

「給我滾下來！」喻文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撿起地上一根枯枝往樹上抽打。

綿綿沿著樹榦往上竄，樹梢掩藏住它的身影，手機的光亮明晃晃地打在樹下，就像是挑釁。

喻文氣急，他也不顧樹榦上污痕就要往上爬。

「咪嗷~」綿綿從喉嚨里發出尖利的吼叫，踮著林間交錯的樹杈，很快不見了身影。

「媽的！」喻文手掌被樹榦凹凸不平戳出的小刺扎破了皮，他踢了一把地上的落葉，神情陰鷙。他突地轉身，看向嚴辭和瑜書的方向。

瑜書伏下身子，屏住呼吸。

「我艹！」喻文在褲子上抹了一把手，垂著頭，用力踩著地上的落葉往回走。

山林靜默了片刻。

「嗯嗯！」瑜書從樹下的暗影中爬出來，高聲叫了兩句。

「喵嗚~」綿綿回到梧桐樹的樹杈間，拖長了聲音。也不知道躲在了哪裡，聽到瑜書的呼喚，它很快就現身了。

手機的手電筒模式還開著，光亮照射著四周。

瑜書的感冒還沒有全好，嚴辭低下身摸了摸瑜書的鼻頭，濕潤正常。

「嗯嗯。」瑜書用肉墊推了推放在面前的手掌，抬頭看了嚴辭一眼。他輕輕嗅了嗅，爬到另一顆大樹邊，給嚴辭指明埋藏著小動物們屍身的地方。

「這裡怎麼了？」

瑜書伸出爪子，扒拉開一層葉片，期待地看向嚴辭。

嚴辭想了想，撿起一根粗一點兒的樹枝，在地上撥了撥。

「嗯嗯。」瑜書拍了拍自己扒拉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瑜書認真地眼神格外溫順可愛，瑜書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背。

「喵嗚！」綿綿似乎給自己安了個監工的職責，它提醒嚴辭不要浪費時間。

嚴辭低下頭掩去面上輕笑，和小動物一起合作，似乎總能從各方面心情愉悅。

他拿起樹枝把那一塊地面上的樹葉撥乾淨，土腥味兒混合著一股莫名的難聞的味道，土地翻動的痕迹露了出來。

嗯？

嚴辭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原本以為只是熊貓與貓咪動物之間的小秘密，關於小動物的食物之類，現在看，沒那麼簡單。

他輕手輕腳地翻動地面。

很快，在最上面的小松鼠的屍體顯露出來。

嚴辭把它輕輕撥到一邊，接著往下看，貓咪，小狗，小鳥兒等小型動物的屍體糾結在一起，味道薰騰，令人作嘔。

嚴辭面無表情捂住鼻子，掏出手機來拍下一張張照片。

作為動物專業的正規學生，他比瑜書更清楚這些屍體的傷痕是怎麼造成的。網路上動物保護者的號召浩浩蕩蕩，動物虐待的行為卻也一直肆無忌憚。

嚴辭選擇這一門專業不僅僅是興趣，他八成也是出於喜愛。網路上的曝光無法制止，如今，他親眼見到這麼多受盡折磨的小動物屍身……

嚴辭握緊了手機。

「喵嗚~」綿綿從樹上跳了下來。

光線暗淡下來，暹羅貓靠近了嚴辭，手機手電筒發出白白的亮光。

嚴辭從綿綿口中拿過瑜書的手機。

「喵嗚~喵嗚~喵嗚~」綿綿對著手機長長地叫著，透著些纏綿依戀。

喻文的手機沒安裝什麼雜七雜八的軟體，嚴辭打開手機的聊天軟體翻了翻，很乾凈。喻文似乎很喜歡清理聊天記錄，留下的幾條都是很正常的人際交往。

打開手機的簡訊，空空如也，刪的乾淨。

嚴辭搖了搖頭，把手機遞迴給綿綿。

綿綿卻伸著肉墊接著往嚴辭手上推，它的叫聲越來越長。

嚴辭心下一動，他翻開手機的通話記錄，唯一的一條就是他們躲在這裡的時候喻文那通聯絡電話。

看了眼睜大著眼睛的暹羅貓，嚴辭按下了撥通鍵。

只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喻文，你還要催多少回！我和你說過了！我明天就過來！」

「喵嗚~~~」暹羅貓興奮起來，它靠在嚴辭身邊，拉長了身子一個勁兒往手機上蹭。

「綿綿？是你嗎綿綿！」停頓了片刻，女孩子聲音更大了些，語氣有幾分激動。

嚴辭開了免提，低下身把手機靠近暹羅貓。

「喵嗚~喵嗚~」綿綿婉轉著聲音似乎在和電話那頭的女生聊天，它豎直著耳朵，尾巴一甩一甩，誰都看得出來它的好心情。

「喻文，你什麼意思！這到底是是不是綿綿！大晚上的你有病啊！」單方面溫情的場面並不長久，很快一方就中止了這場沒有進度的聊天。

「您好，您認識一隻叫綿綿的暹羅貓？」嚴辭接過話茬兒。

「喻文你……你是誰？」女生停頓了片刻，語氣沉穩了下來。

嚴辭垂眸，眼下的一切都表明暹羅貓和動物們的屍體與喻文有關係，但無法證實。電話那頭的女孩子似乎也掌握了一些信息。

他想了想，把自己對暹羅貓的發現和今晚的事情大致和電話那頭說了說。

「你是說，綿綿真的受傷了。」女生並不關心動物屍體的問題：「嗯……我是喻文的前女友，孫倩。麻煩你先幫我照顧一下綿綿，我明天過來把他帶走吧。」

嚴辭沒有忽略孫倩些許遲疑，他接著開口：「你有發現他有虐待動物的行為嗎？」

「他敢！」孫倩道：「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他挺好的，就是和他提了分手他就好像有病，還拿貓來威脅我，要不是他真的傷害到了綿綿我才不會回來。」

孫倩的意思對暹羅貓並不看重，嚴辭有點意外：「你把綿綿帶回去是接著照顧嗎？」

「我可沒這個精力，到時候找個有愛心的領養吧。」孫倩漫不經心地道：「綿綿現在沒事我就放心了，很晚了，我得睡覺了，有什麼事明天見面再聊吧。對了，你拍張綿綿的照片給我發過來，我確認下，應該沒錯。」

暹羅貓的耳朵豎得高高的，它似乎並不明白電話那頭的主人對它到底是什麼意思。

嚴辭心下沉甸甸的，他給暹羅貓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那邊很快回了簡訊。

嚴辭嘆了口氣，他拿過自己的手機，把拍攝的動物屍身的照片發到一個聯繫賬號上，再發了幾句話。

對方賬號很快回了個「ok」。

山林里安靜下來。

瑜書慢慢爬到還興奮著的暹羅貓身邊，舔了舔它的前肢。

嚴辭把一切都恢復原狀。

他抬手摸摸瑜書的鼻頭，似乎有點發乾了，他把瑜書一把摟上自己的懷抱，帶他回家。

瑜書掙脫了幾下睜不開，放棄了。

暹羅貓精力滿滿邊繞著嚴辭轉著圈邊行進。

太晚了，持續了好幾個小時沒有休息，瑜書睏倦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