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在醫院門口見到許喬后，六林是一臉的憂心忡忡，一邊走一邊對許喬說著葉墨的情況有多嚴重，許喬聽了心情愈發沉重。
當她進了病房看到葉墨躺在病床上，呈現出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愧疚感更是在整個胸腔里瀰漫開來。
葉墨沒了往日的生氣，就這麼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有擦傷，靠著呼吸機吸氧，手上纏著繃帶，腳上打著石膏，看起來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
此刻他正掛著點滴，上頭有許多針孔，手背上青青的一片。
許喬一看他的模樣，就能想到他經歷的車禍有多慘烈，他自身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心裡更是一陣難過。
崔明和紅毛俱是一臉悲傷又希冀地看著許喬。
崔明率先開口，「許喬，謝謝你願意來，我們知道你和葉哥他已經分手了，你不願意和他有來往。可他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也是沒辦法。」
「嗯，」許喬心情很沉重，走到了葉墨的病床前，低頭看他，「葉墨他這樣多久了。」
「有四天了，」紅毛低聲道，「一直沒醒過來。」
六林給許喬搬來了一張椅子，「先坐下來。」
許喬道了聲謝，沒坐下來，站著跟六林說著話，「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坐在葉墨的病床邊，跟他說說話嗎？」
「嗯。」
「你就隨便跟葉哥說幾句吧，可以挑他喜歡聽的講。葉哥不是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想要跟你複合嘛。你就跟葉哥說，你心裡還有葉哥，想跟他複合。葉哥失去意識的時候，沒準還能捕捉到了你的話，這應該能勾起他強烈的想要蘇醒的慾望，沒準他就這樣醒過來了。」紅毛給她出著主意。
六林表示贊同，「這個主意不錯。」
許喬道，「我知道了，」她看向他們三個人，輕聲道，「你們能出去一下嗎？我想一個人跟葉墨待會兒。」
「可以可以，」崔明等人知道許喬是害羞了，當著他們這麼多人說那些話，肯定是不好意思的，連聲道，「你如果有事的話，就打我們電話。我們就坐在外面，二十四小時待命。」
「嗯，謝謝你們理解。」
六林等人出去了，走前看了許喬一眼，想這女孩子那麼溫柔客氣。如果葉哥真因為她受傷了，他們這幫人看到她，還真不好意思跟她發脾氣。
……
六林等人走了之後，屋子裡顯得空蕩不少。
許喬看著葉墨蒼白的幾近失去血色的臉，道，「葉墨，我給你念會兒書吧。」
葉墨出事，她有責任。在去北城讀書前，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儘可能的幫助他蘇醒過來。
她有預感葉墨不會那麼容易就醒來，倘若要她說自己如何愛他，想跟他複合，不出十分鐘，她就沒話跟葉墨說了，不如給他念書。
許喬在手機上找了一本散文詩，從第一頁開始給他念了起來。
軟糯動聽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了起來，淺淡如煙雨朦朧的江南三月，裹著一點蜜，淡淡的存在感，讓人覺得舒服，心被這蜜似的聲音熨帖。
葉墨聽著這聲音，如沐春風裡。
他想著和許喬待在一起，他光是聽她軟糯動人的聲音都是一種享受。
到了最後，他竟然舒服的漸漸睡了過去。
醒來后他一陣后怕，還好他睡姿規矩，不愛亂動，也不打呼嚕，不然他這傷情就露餡了。
……
許喬給葉墨念了一個小時的書，口乾舌燥。
她看了葉墨一會兒，他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宛如睡著了般，沒有半點反應。她看了就覺得難受，他本是一個充滿生氣和勃勃生命力的人，不該像這樣躺在床上的。而且她聽六林和崔明說，他不受家裡人的重視，基本不管他。從他出了那麼大的車禍，家人都不過來看看就可以看出。還好他還有六林他們幾個兄弟陪著，葉墨也是個可憐的人。
她不說話的房間有點壓抑，她去了病房外，給自己倒水喝。
一開門，六林三個坐在門口的人，忙站了起來，一臉期待地看著許喬，「葉哥，他有反應了？」
許喬抱歉的搖了搖頭，「沒有，他還昏睡著，是我口渴了，打算去飲水房倒水喝。」
六林主動道，「我帶你去飲水房，這醫院的飲水房離這間病房遠，有一點難找。」
「嗯，謝謝你。」
「別總那麼客氣，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六林看著許喬的乖巧樣，挺不好意思騙她的，難得的升起了一點歉意，感覺他們幾隻大尾巴狼聯合欺負一隻小綿羊不太好。但為了葉哥的幸福，只能這麼做了，「你跟我來。」
六林邊走邊跟她道，「許喬，醫生跟我說過，靠說話來喚醒葉哥的意識這種事得看運氣。運氣好的話，一天內這病患就能醒了。運氣不好，病患會一直在意識的深淵裡掙扎，可能得聽個好幾天，他才能順著你給的繩索，一點點往上爬，突破桎梏，重見光明。也有可能，葉哥會一直不醒過來。葉哥沒醒過來，你也別太失望，這是一場持久戰，」他問，「你什麼時候開學？」
「九月六號。」
「在此之前，如果你沒有事情的話，可不可以常常來看看葉哥，陪他說說話，算是我求你的。」
許喬沒有半點猶豫，答應了下來，「沒問題，我每天早上都會過來的。」
「好的，我先替葉哥謝謝你了。」六林語氣誠懇，真心實意的感謝著。
許喬低著頭，有點自責，「是我對不起他，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六林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勸許喬什麼好，演的像模像樣。
……
許喬的午飯是跟六林他們一起吃的，吃完飯，她稍稍休息了會兒，又去葉墨的病床前念了會兒書就回去了。
六林在許喬來看望葉墨的第二天跟她說，喚醒葉墨是一場持久戰，不大可能一蹴而就。她一整天待在葉墨的身邊陪他說話太傷嗓子。他交代她每天下午來陪葉墨說兩個小時的話就好，這樣也能一步步的有節奏地喚醒他的意識。
至於葉墨在醫生的治療下，以及許喬每日的陪伴中能不能醒來，就看他的命了。
事實上，是葉墨這一整個白天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裝死人太難受了。身體能動卻不得不動的時候，他總覺得這裡癢，那裡不舒服，實在是煎熬。
許喬卻品出了另一層意思，看得出來六林對葉墨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看好，叫她每天來陪葉墨說說話，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會每天過來陪葉墨說話，是想要在葉墨的康復路上，出一份自己的力，並減輕自己的愧疚感，她是在贖罪。如果當初她沒有和葉墨在一起，那麼葉墨就不會遭受這麼大的磨難了。
她忽略了一個問題，當初來主動勾搭她的是葉墨，她的主動答應，不過是加速了倆人在一起的步伐而已。
葉墨看上的人，他總會想盡辦法給追到手的。
……
許喬來醫院已經有一周了，這一周下來，葉墨的「病情」還是老樣子，沒有一點好轉，她和六林這些人倒是一點點熟悉了起來。
和他們接觸了幾天之後，許喬發現他們愛玩歸愛玩，其實性格不錯，平易近人，不冷不傲。沉靜下來后，都是沉穩有擔當的人。
六林他們幾個對許喬也有了不同的感官印象，只覺得許喬這人很好，相處起來很舒服，也明白了葉墨為什麼會看上了她，並不願意放手。她是有這麼一種魅力，吸引人靠近，並會讓人生出幾分守護之意。
……
又是一天，許喬如往常一樣，捧著一本書，給葉墨讀著裡面的文章。
她讀到一半，天際雷聲大作，風把窗帘颳得上下翻騰著，發出獵獵聲響，山雨欲來的架勢。
許喬看了窗外暗沉沉的天一眼，放下了手頭的書籍，關好了窗，上鎖，又將帘子拉上。
室內沒有開燈，天暗下來后，帘子又被拉上，屋子瞬間就暗了許多，宛如白天與黑夜的交界，昏沉仍可視物。
許喬重新在葉墨的身邊坐了下來，坐下沒多久，滂湃大雨傾瀉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戶上，動靜很響，也很激烈。
她沒了給葉墨讀書的心，就沒有開燈。
這場來的突然而又激烈的雨，把外界的喧囂都給淹沒，只有雨聲。
這個昏暗的房間，如同一座空寂的島嶼，島上只有許喬和葉墨。
這樣的昏暗而又安穩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敞開心扉。
許喬彎下腰，單手托著腮看著他精緻的五官，以及過分蒼白的臉色。
他的睫毛濃密纖長，如蝴蝶的翅膀，漂亮脆弱。
她碰了碰，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到他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再看卻沒了動靜，想來是她看花眼了。
許喬看著葉墨安靜的睡顏，有了那麼一點傾訴的想法。這麼多些天了，葉墨都沒有醒過來，想來不會因為她這幾句話醒來的。在嘈雜的雨聲中，她的那些話，她自己都聽得不會太真切。
她道，「葉墨，我喜歡過你呢。如果……」她嘆了口氣，「我只是太怕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
她替葉墨掖了掖被子，起身要去開燈。
閃電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劃過天際，這一室的昏暗，頓時消散了兩三秒。
葉墨就在此時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在許喬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那雙眼撞進了她的眼帘，黑曜石般，又帶著一點光，就這麼直直的刺入她的心臟，讓她無處遁形，感覺內心想法都被葉墨給看破。
她一驚。
他許久沒有水滋潤的嗓子很乾，聲音沙啞，道：「你在怕什麼？」
話音落地，轟隆隆的雷聲響起，把這幾個字給衝散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