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求今生

地球極北，一座冰山下的地下遺跡。

人影成雙在殘破的走廊上緩慢移動着，因為出乎意料的適宜環境他們扔掉了一部分恆溫裝備，所以身形並不顯有多臃腫。

李林通過夜視裝備仔細的辨識著牆壁上刻印的古老文字，伸出手臂與隊友確認了一下儀器上的數據后，他緩緩的摘下頭盔。

「我們的發現足以震驚整個世界。」

話音未落，走廊燈火驟然通明，倆人並不算驚慌，掏出武器微微匍匐，牆壁上的水晶燈扯出兩人的影子投到地面。

「聲控？」

雷德龍摘下頭盔鬆了口氣，並未責備而是朝李林擠眉弄眼。

李林沒搭理他，小心的跟隨探路機械人走出走廊來到一處殿堂，除了正前方台階上椅背2米的座椅，其餘的物件凌亂的倒在一旁。

無一例外這些物品全部都是化石狀，已經呈灰色的華美雕紋沉默展示著曾經的輝煌，座椅前靜靜懸浮着一顆藍色透明圓球。

兩人走上前將背包放在地上，李林從中拿出需要的儀器頭也不回對雷德龍說道：「根據這種文字的破譯和推演，我們面前的東西就是這個遺跡的控制中樞，測試后就可以派遣科研隊進駐。」

然而回應他的是耳邊電流的衝擊和爆鳴，李林失去身體的知覺摔倒在座椅前，對危險的直覺讓手中反擊的匕首險險擦過雷德龍的身旁釘在牆壁上。

雷德龍面色閃過後怕，收起控制器幫李林換了一個看起來舒服點的姿勢，通訊器在行動前被暗暗加裝了一些電磁脈衝設備，它通過耳洞足以摧毀一個人的中樞神經。

「組織不打算讓這個世界接受她。」

雷德龍面色恢復平靜，擦身而過的匕首着實是他沒有料到的，死神整理名單險些手滑將他先收了去。

殘酷的訓練與改造強化了李林的體質，他強撐著沒有昏迷，但是隊友的行動所代表的事情，讓他無法接受另一個事實。

李林，年齡26歲，無國籍者，前華夏人，在孤兒院長大。

11歲時有幸被一對夫婦收養，他們還有一個可愛的12歲女兒李琳。

收容李林的家庭給了他無私的愛，他們為李林提供了一切正常成長的孩子所享受到的一切。

可厄運給了這個家庭致命的一擊，他15歲的那年夏天養父身患絕症不治，養母面對巨額醫療費用對兩個孩子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次年安靜的一天清晨追隨養父的腳步而去。

兩個孩子在鄰居和政府的幫助下成年，18歲生日到來之日李林果斷輟學專司工作，成年後政府無論你是否在學業中都會停止補助。

而剛剛工作一年的他在一次陪同李琳的體檢中絕望的發現她病症於養父母一致，像是有意識般被發現后迅速在她身體中擴散。

他拚命的兼職、工作，但薪水也只是前期醫療費用的百分之一。

醫院門口的李林正痛苦時匿名人伸出援手，懵懂的他被騙去打黑拳，在鐵籠里獲得已一方生命為代價的勝利。

他咬斷了對手的喉管，代價是4根肋骨。

半年後他「鬣狗」的名號在整個Q市地下街區都小有名氣，為了躲過被國家清洗，也為了更高的利益，他開始隱性做打手、殺手，一次任務失敗后敵人將他生擒，被迫接受人體改造實驗。

死亡率高達99%的生物改造他僥倖活了下來，在神秘人對李琳病情的許諾下，放棄華夏國籍偷渡到國外成為某個組織的前鋒。

雷德龍對他的傷害只能表示一件事，李琳的治療失敗，組織認為李林已經不可控制，在目的達到后選擇抹殺。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1個周之前，女孩的病情持續惡化，昏迷中偶爾呢喃呼喚着他名字，這是李林近兩個月聽到她的唯一聲音。

「李，你也不用太過悲傷，想想看，為什麼那對夫妻要挑中和女兒相似的你，為什麼給你取名和女兒諧音，為什麼你們的生日在他們的安排下都是同一天，為什麼...」

「夠了！」

李林打斷雷德龍不休的發問，他甚至不在掩飾自己可以發出聲音。

可雷德龍不打算放過他，李林的設備都被動過手腳，神經無法傳遞信息，聲音更是無法操控裝備。

「他們居然妄想欺騙死神，嘖嘖，可惜忽略了兩個相依為命的人身邊走過愛神，陷入愛河的女孩沒有動用留下的後手，選擇讓你活着。」

雷德龍轉過身繼續著之前李林要進行的工作，儀器被逐個通電，部分儀器開機時聲音清脆悅耳。

「嘖嘖，但是命運就是如此奇妙，你為了讓她活着甘心淪為黑暗的奴役，為組織所做的一切，你所殺死的那些人生命間接轉嫁給她，事實上你和那對夫妻在做一樣的事情。除了擔心你失控，另一方面擔心你做的事情拖累組織，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就像現在。」

雷德龍很快做完了工作，他逐步激活中樞，看着在藍色圓球的旋轉下古老的文字在地板上扭曲著鏈接，組成一個個同心圓向外擴展亮起。

「你的目的組織已經猜到了，遺跡入口處那具保留着智慧和思想的魔偶才是你想要的吧，何必呢？」

李林沉浸在回憶，靜靜的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對雷德龍不加理睬。

雷德龍在符文發出的忽明忽暗的光芒中站起身，收起震撼的表情后對李林搖搖頭，手腕探出一個袖珍手弩指向李林的腦袋，他清楚的知道李林頭部以下沒有知覺無法阻止他。

「本希望你能活着告訴我如何去欺騙死神，但是你們東方人太過神秘詭異，所以，祝你好夢。」

李林沒有回應，僅剩左眼勉強著維持視力，他看向隊友的身後。

雷德龍背後牆壁魔法紋路冉冉亮起，而李林之前所擲出的匕首插在一個古老銘文上，文字被匕首劃為不均的兩半，光亮觸及到此時整座大殿瞬間開始崩塌。

弩箭在劇烈的震動中稍稍偏移，帶着李林臉上的血液釘在身後的高大座椅。

放下手臂收取控制中樞無果的雷德龍咆哮一聲奔向走廊，他已經無暇顧及一個等死的人。

地上擺放的儀器屏幕上整座地下建築呈一片紅色，承重結構正不斷倒塌，冰面上倉促起飛的直升機被扭曲的磁力和重力干擾沉於海面，海水中出現漩渦，它帶着來自地獄的貪婪吞噬了一切。

地下宮殿在劇烈震顫，李林因為神經損壞感知輕微，他在腦海中清晰的是兒時院長的話語，如昨日耳聞。

「作惡的人要下地獄，下了地獄的人是沒有下輩子的。」

大殿頂部繪畫的顏料不時掉落在李林的身上，失重伴着熾熱在腦海起伏，他感覺自己在不停的陷落，而穹頂的壁畫卻咫尺般清晰。

記憶中被他殺死過的人依次出現在身邊靜靜的看着他，地下拳手、混混小頭目、地產大亨.......

震動中他斜靠着王座的身體滑落仰面倒地，穿過人群看着穹頂的繪畫，端坐在座椅上的天使面甲顏料崩落，露出的面容神聖莊嚴，思念下李琳與那張足以凈化心靈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地獄中沒有輪迴，下輩子想必她的世界裏沒有他了。

本該沒有知覺的身體卻傳來灼燒心肺的疼痛，李林穿過人群迷戀的看了穹頂最後一眼身體化為灰燼。

我沒有來世，只有求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