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楊老令公

第304章 楊老令公

聽到這個聲音,那個臉上帶有黑痣的青年臉上肌肉不經意的抽搐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他就是王靖,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一行人終於離開北部森林進入到武州地界。

在他們之前,其他的一些騎兵已經化整為零進入了武州城,見城內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他便和最後的幾個騎兵也趕了過來,經過簡單的易容,除了身材沒有什麼變化外,基本看不出來他的原貌。

在武州城中,雖然大街小巷遍貼著通緝他的畫像,但在這裏唯一見過他一面的人便只有楊繼業了,所以他剛開始緊張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已經易容過了,也便放下了心。

此時,站在城門前的守門士兵在一位校尉的帶領下,已經站成了整整齊齊的一列,看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的楊繼業帶着幾個侍衛走了過來,齊刷刷的上千施禮,在他們的眼中滿是對這位老將軍的崇敬之色。

楊繼業看到他們點了點頭,目光從他們身上緩緩的掃過,楊繼業走在眾人之中,雖然只是簡單的步伐,但卻非常標準,抬腿、邁步到落腳,每一個環節,讓人看上去都極為賞心悅目,就如同有人評價他的話那樣,如果你拿着一把尺子,從早晨開始跟在楊老將軍的後面,一直跟到晚上,你就會發現,用尺子去量他的腳印之間的距離,永遠都是一樣的,分毫不差。

每天早晨起來練一會劍,吃過早飯便去巡視城防,午間在軍營處理軍務,傍晚再次巡查,這已經成為了楊延昭每天的慣例,而且他說做的這一切,時間間隔絕對不會差超過一刻鐘。

有人曾經評價過楊繼業,說他過於死板,過於嚴謹到幾乎苛刻的地步,他只會將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做到極致,但卻缺少創新,缺少靈活性,他所指揮的所有戰役,沒有一次是痛快淋漓的,全部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強硬對攻,並不是算成是一個真正有軍事才能的統領,而且,他的很多古板的戰法,在事後都被一些學者認為過於迂腐,如果他稍微變通一下,可能結局還要好上很多。

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人能夠肯定他的功績,在他擔任雁門關守將期間,能夠數十次頂住遼國軍隊潮水般的進攻,以至於聽楊家軍色變,就連在塞北戰役中,面對着當時陷入過困境的北征軍,他率領的雁門關軍隊,仍然穩如磐石,軍隊每經過一個地方,穩紮穩打,沒有給那些家族軍隊任何的可乘之機。

事實上,楊繼業這種類型的將軍,恰恰也是讓所有天才級元帥最為頭疼的那種,雖然他的軍事天賦並不突出,但他從戰役一開始便完全根據自己之前預定的節奏去走,不被對方所牽制,對方留下的所有的破綻,無論真假,他都視若不見,哪怕那種極為誘惑的戰機擺在他面前。

就算他身邊所有的將領都穩不住了,紛紛向他請命出戰,他也熟視無睹,以至於十多年前,曾經和他交鋒過一次的遼國元帥耶律阿南也難掩心中的憤怒之色,數次在公開的場合破口大罵楊繼業是一個迂腐的,沒有腦子的笨蛋。

當然,他對於自己曾經數次向雁門關守軍故意示弱,妄想引誘對方深入等等細節隻字未提。

而在守衛邊陲的邊關,楊繼業無疑是受所有軍民最尊敬的一位,所以人都很清楚他的習慣,雖然嚴謹死板,但對待士兵如同家人,不貪功自傲,只要上面有封賞,他便會將這些封賞全部贈送給底下的軍官,平時也會和軍士們一起住在軍營,只有周末或者特殊的情況下,才會返回府邸,和家人團聚。

這次原本楊繼業正在塞北地區徵兵,也接到了上面的指令,只得來這裏圍堵王靖等人。

楊繼業低聲向跟在他旁邊的一位軍官說了幾句,那位軍官點了點頭,立刻走到那些把守城門的士兵面前,「你們今天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員進入。」

立刻從守城軍士中走出來一位都頭,大聲的說道,「回將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員,請您放心,有我們在這裏把守,就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過去。」

「少說大話,和你們說,這段時間不同以前,現在有一個被朝廷通緝的要犯,很有可能混入我們這裏,你們一定要注意查看,聽到沒有。」

「回大人,你是說那個王靖嗎,請放心,我們這兒的每一個人床頭上都放着一張他的畫像,不是我誇口,就算是您把他燒成了灰扔在我們面前,我們都能夠從渣渣中認出他來。」

那位都頭慷慨激昂的回答著。

不過他沒注意到,就在他對面不遠處的那個臉上帶着黑痣的青年臉色顯得極為不自然。

原本在楊繼業旁邊的軍官,又交代了他們幾句之後,便返回到了楊繼業這裏,楊繼業已然從剛才的對話中聽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便轉身準備返回。

見此情景,王靖等人總算長出了一口氣,他們看了守衛的士兵一眼,見守衛點了點頭,便牽着馬向城門裏走去。

幾匹戰馬組成的馬隊,相繼從還在低頭和旁邊軍官交談著的楊繼業旁邊經過,而這時,楊延昭無意中掃過一眼那幾人之後,突然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對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城門中。

……

在離開了城門,進入了城中之後,大街上喧鬧的氣氛立刻把剛才接受盤查時的壓力全部消弭而去。

「想不到名譽天下的楊老令公竟然長的是這個樣子,看他的氣質和作風果然和傳聞一樣啊,我剛才觀察了一下,他竟然連說話時每一個字的間隔都一樣,太讓人震驚了。」

「是啊,剛才聽到楊繼業名字的時候,老實說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呢,不過還好他們並沒有識破我們。」一個漢子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在他臉上甚至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表情。

「咦,大人,你怎麼不說話呢?等明天一開城門我們就可以離開武州,進入遼國了,您現在在想些什麼呢?」

那個騎兵裝扮的漢子看到王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好奇的問道。

「剛才在城門時,楊將軍會不會已經把我們認出來了。」王靖突然說了一句。

「應該不會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把我們抓起來呢?」旁邊幾個騎兵極為詫異。

「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地方,」王靖回頭看了一眼,

在他們的身後是川流不息的行人,極為平常,並沒有一個追兵過來。

「我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我相信我的直覺……楊繼業並不那麼簡單。」

王靖有些顧慮,剛才在城門的時候,他始終覺得身後有一雙目光在觀察着他,絕對沒有錯。

次曰清晨

紅曰從地平線上緩緩的升起,將金色的餘暉灑在城牆上,遠處低空的巨大雲層不斷變幻,投到大地上的陰影正快速的移動。

城門前的街道上,早已經站滿長長一隊等待開城門的人,他們都是準備前往遼國做生意的商人,和往常一樣,他們將攜帶着身後這些滿載着貨物的馬車,前往德魯克河對岸的遼控燕雲七州,而再經過半年之後,又會滿載着金國和遼國的貨物,返回到大宋這邊,甚至更遠的吐蕃諸部和西夏。

他們的眼神緊盯着在前面空地上那桿一丈多長的旗杆,旗杆上面,象徵大宋的紫色金龍旗幟正迎風展展,在旗幟底下是由幾排威嚴而立的宋朝士兵組成的陣列,而在城門旁,站在鐵索轉盤前的那十幾個士兵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樣子極為輕鬆。

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光芒越過城牆的那一刻,當陽光照射在那面旗幟上的時候,就是開城門的時候了。

在這些人中,王靖和他手下也全部都匯合在一起了,不但是這樣,他還聯繫上了《宋時》在這裏的秘密聯絡點,他們的旁邊,有着十幾輛裝着貨物的馬車,這讓他們和旁邊的那些商人相比,看上去也像是那麼一回事了。

終於,當陽光照射在那面紫色金龍旗幟的時候,人群開始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鐵鏈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城門終於緩緩的落下,一股極為刺眼的陽光立刻照射了進來,這讓原本在城牆陰影下的那些人無法睜開眼睛,紛紛用手和衣袖來遮擋……

「轟」

一聲沉悶的響聲,鐵索橋在激起一些塵土后最終落了下來。

一股清爽的空氣從城門外涌了進來,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是城外一片遼闊的一望無際的景色。

各商隊和商人們開始爭先恐後的向城外涌去,就如同久在困籠中的鳥突然看到了藍天一樣,以最快的速度,他們要加快趕路,因為遼國離他們最近的一處主城,以商隊的正常速度,也需要曰落的時候才能夠趕到,而經常往返這條路線的人都清楚,如果天黑之前不趕到的話,那麼等主城關門的時候,恐怕就是他們噩夢來臨的時候。

去金國需要經過遼國。

而遼國並不像大宋那樣安穩和諧,事實上,看上去荒無人煙的草原上,光是千人以上的強盜團就不計其數,在金國和遼國這邊,弱肉強食這條規則得到了最好的體現,它是強盜的聖殿,也是強者的天堂。

如果這些商隊不能天黑之前得到主城軍隊的庇護,對於那些經常喜歡襲擊落單商隊的強盜,將是一件非常樂於看到的事情。

城門前的守衛開始維持秩序,而事實上,也並不需要他們做太多的事情,因為這些急於趕路的商人們根本不會在意一些,你踩了我一腳,我推了你一下這樣的細節,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儘快的趕路。

現場極為的順利,秩序井然。

王靖一行人,也跟隨着這些商隊,緩緩的向城外移動着。

現在這樣擁擠的場面雖然讓人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但這卻是王靖最需要的,周圍的人擠來擠去,城門前的幾個原本準備查看的士兵也被人流推擠到了一邊。

只要通過了那道城門,那這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王靖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片白光,心中心情有些波瀾,通過了這道城門,王靖就算正式的離開了大宋,而他之前所擁有的一切,什麼應州知府事,大宋國公,全部都如過眼雲煙,煙消雲散。

不過這時,在他們後面突然響起了一片急促的馬蹄聲,很快,街頭上出現了數百名精銳的騎兵,從他們策馬的嫻熟動作上可以看出,這些騎兵至少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兵,都是打過仗的,他們每一個動作沒有一絲的多餘,恰到好處,甚至幾百個騎兵擊打在青石路面上的聲音,聽上去都極為清脆而有節奏。

這些騎兵很快的趕到城門前,他們在這些商隊的尾部便紛紛勒住戰馬停了下來,不一會,從這些騎兵隊列中分開了一條路,一臉嚴肅的楊繼業策馬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高高的騎在戰馬上,緩緩掃視了一圈,最終將目光停在正準備往人群里擠著的王靖身上,他的嘴角上不禁流露出一絲笑容。

「去,把那個人給我抓過來。」

他一聲令下,立刻有幾個騎兵跳下馬來,一邊推嚷着擋在他們前面的人,一邊喊著讓開讓開,很快便來到了王靖的身後,大手一拍他的肩膀,「這位兄弟,我們令公有請,請吧。」

圍在王靖身邊這些護衛臉色微變,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手從袖口中緩緩伸了進去,在他們袖口中藏着鋒利的匕首。

王靖朝着那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出城,然後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楊繼業,見他正在打量著自己。

他心裏明白,此時如果真動起手來,他們這些人絕對難逃一劫,而且,現在的事情和他昨天的預感基本一致,楊繼業果然已經發現了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才要動手,難道說是為了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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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戰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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