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一場告別

季庭望着不遠處常夏的病床，緩緩說道：「我已經決定放棄了。她愛你，我改變不了，你們現在很幸福，我看到她幸福就足夠了，所以以後，我不會再跟你爭。」

！！！

聽到他的話，霍澤越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就是懷疑。

他太了解季庭了，季庭那樣的性格，沒有付出真心時可以放任自己跟任何人玩鬧，可一旦愛上一個人，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也是為什麼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和季庭做兄弟的原因，因為他不相信，季庭會甘心放開常夏。

「你覺得我會信？」霍澤越好笑的問道。

季庭早猜到他的態度，垂下眼睛反問道：「我有什麼騙你的必要嗎？如果我騙你常夏就能愛上我，那我倒願意一試。」

霍澤越皺了皺眉，季庭此時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為什麼？」霍澤越問。

季庭將頭向後仰，語氣中帶着若有若無的嘆息：「我剛才說過了，她愛你。」

「她以前也愛我。」霍澤越出言提醒，隨後問道：「那你以前又為什麼不願放棄？」

「我……可能因為我太有自信了吧，或者是，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想要的東西最後都可以得到，而我可笑的，把愛情也歸為此類。」

季庭深深的嘆了口氣，出神的盯着角落，寂靜的病房中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緩緩回蕩：「我愛她，是真的愛。在遇到她以前我以為自己不會愛，所以傷害了許多說過愛我的人。那時我以為，愛這東西也不過如此，所以我棄之如敝履，直到遇見常夏，我才得到了報應。」

「我傷害別人太多，現在自己受傷，是報應。」

霍澤越看他一眼，目光已不似剛才那樣凌厲，只是語氣依然冷清：「你這是頓悟？還是知難而退？」

「呵呵……」

季庭無可奈何的笑笑，攤手道：「隨你怎麼認為吧，我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們以後可以更加安心，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覺得不自在。」

「本來也沒有不自在。」

霍澤越冷言冷語的嘟囔了一句，可在看到季庭混雜着落寞和傷感的眼神之後，卻還是忍不住說道：「行了，你自己也說是報應，以後長點心吧。」

季庭蹙起眉，嫌棄的說道：「你對我可真是絕情，這一點倒是和常夏挺般配，你知不知道，為了做出這個決定，我痛苦掙扎了多久？」

「自作自受。」霍澤越只給了他這麼兩個字。

還是不肯好好說話，不過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比之前幾年緩和了很多，算是打破了冰點。就好像是橫亘在兩人之間長達四年的高牆瞬間坍塌，剩下的，都可以交給時間來化解。

男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季庭頓了頓，有些悵然若失的問道：「常夏……借我一會兒可以嗎，跟她說幾句話，以後都做朋友。」

霍澤越心裏當然老大的不樂意，不過只猶豫了一瞬，還是同意道：「行吧，我就大度一次，不過你可不許使壞。」

「放心。」

季庭對着他一頷首，轉身出了房門。

常夏出門以後就到了走廊盡頭的窗枱趴着，季庭沒有怎麼費力，就找到了她。

見他出來，常夏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問道：「你們……聊得還好嗎？」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霍澤越有沒有為難他。

季庭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當然不會，他還沒那麼小人，雖然用詞上確實有點苛刻。」

「切！」常夏被他皺着眉一臉嫌棄的模樣逗笑了，故意說道：「你就不怕我跟他告狀？」

季庭面對着打開的窗子吐出一口氣，揚聲道：「不怕！以後他是我兄弟，你是我兄弟的女朋友，你們搭夥欺負我是正常的，我絕對不挑理！」

常夏一愣，獃獃的抬頭看着他，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即使以這種方式說出來，還是讓她震驚了嗎？

剛才霍澤越聽到也是這樣震驚的表情，常夏也是，其實也怪不得他們，當他自己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放棄的想法是從何開始的，也許是在出差回來之後，看到常夏和霍澤越那種自然而然的親近，也許是帶着私心的強迫常夏跟他訂婚，之後的時間裏，常夏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又或許是霍澤越車禍之後常夏頂着霍母和上官朵的諷刺辱罵也不肯離開搶救室半步，或許是在他躺在常夏病房裏的沙發上，睡的腰酸背疼醒過來的時候，卻在霍澤越的病房發現了常夏……

他從沒有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只是覺得那樣做沒有意義，反而會帶給常夏痛苦。

季庭猶豫半晌，抬手蓋在了她的腦袋上，得了便宜似的解釋道：「我跟霍澤越借了你幾分鐘，可以為所欲為，以後，這個動作，我可能再沒有機會做了。」

常夏眨眨眼睛，感覺到頭頂上那隻寬大的，溫暖的手掌正細細的摩擦着她的髮絲。

曾多少次，在她欣喜時，難過時，無措時，恐懼時……都有這樣的一隻手掌覆在腦袋上，或是不滿的敲兩下，或是溫柔的輕拍，給她溫暖，力量還有勇氣。

她不愛季庭，但有些東西，她感覺的到，所以更加覺得不忍。

眼角漸漸的濕潤起來，常夏想哭，明明現在很幸福，她也覺得想哭，她總覺得這是一場告別，而是季庭在與她道別，還是她在與季庭道別，卻還沒有答案。

她不會想說對不起，季庭不想要的東西，她不會再給，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感受再去傷害他，因為做朋友，是要平等的。

季庭望着她臉頰上滑落的晶亮的淚珠，輕輕的收回手，然後垂在身側。

以後無論是摸著頭安慰，還是替她擦去眼淚，都不是他的任務了，他只要做好朋友的角色就可以，就像幾年前兩人剛認識那樣，他非要追在屁股後面教她怎麼討得霍澤越的歡心。

呵——

那個時候，都還沒有動心，也都沒有傷心，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