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無憂谷(11)

第一百二十二章 無憂谷(11)

此刻,吳端和閆思弦在一家快捷賓館的房間里。

房間內除了蕭曉,還有一個約莫20歲的男人。男人個頭不高,乾瘦乾瘦的,身上只圍了條浴巾,遮住了關鍵部位。

他還鬧了個笑話。就在吳端敲開門亮出警官證時,他大喊了一句:「我倆自願的!不是嫖!」

這話一出口,蕭曉臉上很是掛不住。

她很想想破口大罵,但迫於警察就在跟前,又不想節外生枝,只好狠狠瞪了男人好幾眼,才暫時按下怒火。

發現警察不是來找自己的,男人也不管蕭曉,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蹲在靠窗的角落,既不敢看兩名警察,也不太去看蕭曉。

蕭曉也好不到哪兒去,縮在被子裏,拿賓館的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個腦袋,顯然也是衣不蔽體。

在吳端說明來意后,蕭曉一口咬定蔣老師就是在亂搞男女關係。

有轉移話題的成分,她顯然不想警方多問她誣陷蔣老師的事兒,便想方設法地東扯西拉。

吳端決定,乾脆把舊傷揭開,給化膿的地方上一記猛葯。

「你誣陷蔣老師的事兒,警方已經介入了。你父母拿到了學校的賠償款,6萬,不算很多,但要定詐騙罪,足夠了。

如果他們和你一起誣陷蔣老師,以拿到賠償,有可能要坐牢……」

幸好,蕭曉雖不是什麼好女孩,卻還沒到巴不得父母趕緊蹲監獄別再管着自己的程度。一聽父母可能坐牢,她急了。

「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也被我騙了!」蕭曉大聲道。

「所以,蔣老師真是被誣陷的。」吳端道。

蕭曉開始裝可憐,「警察叔叔,我那時候小,不懂事,我……」

「你那時候不懂事,現在總該知道誣陷他人的後果了,所以,你考慮清楚,蔣老師跟同校的女老師亂搞男女關係,這是不是你瞎編的?」

「絕對不是!我看見過!」蕭曉拽了拽被子,把自己擋得更嚴實些,同時組織了一下語言:

「那天放學,我們幾個沒事幹——就是我們班高子離,他那會兒是我男朋友。他一個,我一個,還有幾個跟着他混的男生……我想想,我們一共五個人,在學校操場上溜達。

他們四個打了一場籃球,高子離說渴,我就想着給他買瓶飲料。

巧了,那天我手機流量用完了,我不想拿手機支付,就回班裏去拿錢包,準備付現金。

那會兒教學樓里已經沒什麼人了,往班裏拐的時候,我聽見樓道另一邊的數學辦公室有說話的聲,而且說話聲有點……奇怪……

反正吧,順着窗戶瞄了一眼,我就看見……反正都看見了……就是蔣老師那什麼……」

蕭曉沒把話說完,只丟出一個「你們懂」的眼神。

吳端問道:「他跟誰?」

「新來的女老師,教初二的,姓武。」

武安?

吳端立即將武安的照片給蕭曉看,蕭曉連連點頭,罵道:「就是她,上班下班都有老公接送,天天秀恩愛,沒想到背地裏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要臉!」

吳端沒答話,他依然在評估這件事的真實性。

蕭曉看出來了,急道:「可不止我看見,還有那幾個男生,不過,我叫他們去看的時候,辦公室倆人已經完事兒了,他們只看到那倆老師一塊出來。

高子離還故意大聲跟他們說老師好,弄得他們特沒臉。

我後來那樣坑老蔣,就是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兒,偽君子!道貌岸然!……坑他一次,他也不虧。」

在警察面前,蕭曉罵人時有所收斂,辭彙也盡量文雅了起來。

吳端不去跟她討論虧不虧的問題,繼續道:「你們知道這事兒,就等於全校都知道了吧?」

沒想到,蕭曉卻搖了搖頭,「高子離不讓我們往外說。」

「哦?」

「只有我們幾個,還有幾個初二的學生知道,因為武老師就教初二嘛,正好高子離有幾個兄弟在她班上,他就跟那幾個兄弟說了。

除此以外,他不讓我們再往外說。要留着點把柄,以後老蔣找我們麻煩的時候,把這事兒抖出來,那意思就是……誒?他當時怎麼說的來着?……將老蔣一軍,給他一個暴擊,讓他看見我們就害怕……反正就是這意思吧。」

「可最後你去陷害蔣老師,而不是曝光他的醜事,怎麼看前者的難度都更大,還要搭上你的名譽,虧啊。」吳端道。

「哎……沒弄好,誰知道老蔣那麼會演啊。」蕭曉懊惱道:「那天也是趕巧了,武老師讓班上幾個睡覺的男生出去罰站,大中午,多曬啊,他們不願意,就吵起來了。

其中有一個,正好就是高子離的兄弟,他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兒,武老師的跟老蔣的事兒抖出來——這個可以問她班上的學生啊,大家都知道。

武老師直接就哭了……要我說啊,要麼別干,事兒都幹了,哭有個屁用,老女人裝可憐,噁心死了。

她一哭,班長就去找校領導——應該想去找校領導的吧——不知道怎麼就把老蔣找來了。

嘖嘖,老蔣多厲害了,他最擅長立人設,你們是沒看到當天那番話說的……我說不上來,反正最後結果就是,大家都覺得老師被破了髒水,特無辜……潑髒水的學生還被請了家長,狠批一頓。

明明他倆搞事,理在我們這邊,可就是……哎!我真是無言以對。

這事兒弄得我們特憋屈,高子離也被兄弟埋怨,說他辦事不靠譜,消息不準。

我還從沒見過高子離那樣,就想幫幫他。

既然真的能被老蔣說成假的,那我乾脆直接給你扣帽子,不給他機會狡辯……」

「明白了,」吳端道:「你們改成打配合戰了,你誣陷蔣老師,你男朋友他們負責揍人,直接把事兒鬧大,讓蔣老師百口莫辯。」

「就是這麼回事兒。」蕭曉小心翼翼道:「警察叔叔,我真沒騙你們,就算我誣陷老蔣了,可他自己也不幹凈,你們不能光揪着我不放……」

「我插一句,」吳端道:「出事兒以後,你家賠償也拿到了,你也算是平穩轉學,怎麼又不讀了?」

「就……沒意思唄,」蕭曉聳肩,「反正我也讀不好書,不如好好玩幾年,正好家裏也被騙了,我家長還帶我去看心理醫生了呢,就怕我留下什麼心理創傷。

他們也不敢管我了,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挺好的。」

「轉學之後,你又見過蔣老師嗎?」

「沒……」蕭曉猶豫了一下,「好吧,見過一次,我跟三十五中的幾個同學,周末約著一起去學校附近的網吧,路上碰見老蔣了,他還喊我,問我在新學校怎麼樣。

那感覺……太瘮得慌了,我沒理他,趕緊跑了。」

是挺瘮得慌,做了虧心事,可不就是怕鬼來敲門。

吳端不想嚇唬小姑娘,話沒有說絕。

蕭曉繼續道:「我也跟那幾個朋友打聽過,老蔣丟了工作,自己開了個補課班,生意不行——多虧我的朋友們幫着他宣傳,到處跟人說他以前猥褻過女生——就沒人報他的補習班了。

我其實……挺不好意思的,我還讓她們別再折騰老蔣了。」

蕭曉可憐巴巴地看着吳端,似乎希望眼前這位面善的儘管能給她一個亡羊補牢的評價。

吳端沉默片刻,只道:「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查明。」

他實在不想在這是非之地久留,囑咐蕭曉不要離開墨城,便離開了賓館房間。

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吳端沒急着上車,而是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煙來,對閆思弦道:「她才多大啊?14?還是15?絕對不會超過16歲。」

閆思弦拍拍他的肩膀,「一個人一個活法,都跟你似的根正苗紅,30歲了連小姑娘手都沒牽過,那多沒勁。」

「我牽過!」吳端爭辯道。

爭完了,發現自己掉坑,抬腳想去踹閆思弦,閆思弦早就麻溜地上了車。

吳端看着剛剛點起的煙,想起自己已經戒了,可還有大半根,扔了浪費。辦案時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吳隊,在這點小事兒上猶豫了。

幾秒鐘后,閆思弦降下靠着吳端這一側的車窗,喊道:「趕緊扔了,上車。」

「得嘞。」吳端心中的天平終於有了着落,麻利地扔了煙頭,碾了一腳,上車。

「小吳同志,我可要批評你兩句了,隨地扔煙頭,教壞小朋友啊。」

吳端一言不發下了車。

閆思弦以為他臉上掛不住,趕緊改口道:「哎哎哎,跟你開玩笑呢,你這人咋不識逗……」

吳端還是不說話。閆思弦便跟下了車。

一下車,看到吳端剛撿起煙頭,還順手撿了一個掛在路邊綠化帶冬青樹上的膠袋,走向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回來時,吳端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你說得對。」

閆思弦狗腿地拍了幾下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主要怕幼兒園阿姨扣小紅花。」吳端說着,自己先樂了。

兩人上車,讓關於蕭曉的討論翻篇兒,吳端繼續就案件發表看法:「得再查查武安,要真像蕭曉說的那樣,她跟蔣老師存在婚外情,嫌疑可就直線上升了。老話說:賭博出賊性,姦情出人命。」

「你派人盯住武安了吧?」閆思弦問道。

「嗯。我還讓笑笑幫忙查了她和蔣保平的通訊記錄,可是蔣保平的手機號長時間不用,運營商已經將號碼收回,二次銷售,之前的通訊記錄全沒了。

單看武安這邊的通訊記錄,去年七月份她還給蔣老師的號碼打過,後來就沒聯絡了。至於社交軟件……武安中途換過手機,以前的聊天記錄本地沒保存,很可能已經查不到了。」

吳端抿嘴,搖了搖頭,「又是一團亂麻……」

他的手機響起,看了一眼消息,吳端又道:「痕檢那邊說腳印不對勁兒,發現了一些看不明白的怪處……」

吳端看着詳細信息,思索片刻,道:「我想從省廳請個人來。」

「什麼事兒都明天再說,」閆思弦揉着肚子,「你不餓啊?」

吳端被他一提醒,方覺得餓,忙道:「先找吃的,你胃沒事吧?」

「托板栗的福,還好。」

閆思弦開車,兩人沿路尋找飯館排擋,不久,閆思弦道:「甭看了,前頭有條美食街,幾百米的事兒,拐上美食街再找吧。」

吳端只問道:「有粥店嗎?」

「這麼清淡?」閆思弦挑眉。

「怕你胃受不了重口味啊,我可懶得半夜扛你去醫院。」

如願以償地找到了粥店,閆思弦去點餐,吳端則打起了電話。

餐還沒點完,吳端卻已經起身到了閆思弦身邊,他電話還沒掛。

「恐怕得打包了。」

閆思弦向收銀員轉述了一句「全部打包」,立馬回頭,給吳端一個安撫的眼神,意思是在哪兒吃都一樣,不要緊的。

待吳端掛了電話,閆思弦問道:「案子有進展?」

「目前還沒,」吳端搖頭,「我聯絡了省廳一位足跡方面的專家,他忙,國外的一個案子請他去當顧問,今兒後半夜的飛機,就這會兒有空。」

「你說的不會是那個靠半枚鞋印破了連環殺人案的……」

「就是他,」吳端點頭,「廷松風,咱們國家頂級的足跡專家,在這領域,他稱第二,沒人敢說自個兒是第一。」

閆思弦「嘖」了一聲,「這手藝可不容易,全靠時間硬堆。」

「可不是,」吳端道:「有段時間,趙局讓我跟着廷警官學手藝,跟了一個月,也學着點技巧,我還以為自己多厲害了,結果有一回,廷警官讓我幫忙去他家取樣東西,我看見他家那些照片才知道,差得遠著呢。」

「鞋底花紋?」閆思弦問道。

「嗯,到處都是成摞成捆的鞋底花紋照片,書櫃早放不下了。而且,沒案子的時候,廷警官也不幹別的,就是逛鞋店。」

「瘋了。」閆思弦評價道。

很快,他就見到了這個瘋子,還對瘋子過硬的專業知識拜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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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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