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
一張報紙被放在了桌上。
何寧坐在辦公桌後面，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報紙的頭版，寫著「季氏長子聯姻江懷遠，江家長女意外回歸」的消息，報紙上，刊登著韓露和季晟天的照片，只是因為拍的遠，所以照片比較模糊，韓露略帶茫然的神情落在了何寧的眼中。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不能否認，自己對韓露還是有感情的，畢竟再怎麼說，兩個人也是一路這樣一起走過來的。若是真要說，他心底其實一直都留有韓露的位置。
只是歐雨菲能給他的實在太多，都是韓露之前的身份完全比不了的。
可是現在，韓露搖身一變，成了檢察官家的千金，對他來說……
他看著那張報紙社會新聞版面上，韓露那張嬌俏的臉，和她身邊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目光更難看了幾分。
這個人，又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為什麼這麼突然，兩個人就結婚了？
「何寧，你在看什麼？」歐雨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輕快中藏著一絲絲的羞澀。
「沒什麼。」何寧微笑著轉過身，看向了歐雨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雨菲，你怎麼來了？」
「我下班啦。」歐雨菲臉上露出笑容，「爸爸讓我今天回家陪他們吃飯，我就來跟你說一聲，沒辦法跟你一起吃飯啦。」
她臉上露出小女孩的那種純真的遺憾，看著何寧的眼神中帶著化不開的情意。
何寧回給她一個同樣帶著遺憾的眼神。
「真可惜，」他笑著說，「沒事，明天我請你去吃你前幾天說的那家日料，好不好？」
歐雨菲頓時眼前一亮：「真的？」
何寧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歐雨菲臉上有些發紅，嬌嗔地看了一眼何寧，轉身跑走了。
何寧一直目送著她跑遠，這才轉過頭，剛才那種溫煦的笑容在一瞬間從他臉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鶩的神情。
事情發展到現在著個地步，好像也只有一個辦法解決問題了。他在心裡默默地想了想，露出一個下定了決斷的神情。
韓露在軍營里一待就是三四天。左右她也沒有什麼地方能去，每天都要被季晟天像是煎魚一樣翻來覆去這鞥好幾遍，第二天往往一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快要中午了，總是整日地下不來地，後來兩天適應了一些，才能從房間里出來，在堂屋裡來回走走，有一回還走出了大門，在勤務兵的引導下在樓下轉了轉。
這裡的生活好像和外面都已經完全脫節，或者說，和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韓露坐在樓下的花台邊，看著背對自己，站在幾步之外的勤務兵，心裡竟升起一股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的想法。
緊接著，她的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
幾天都沒有被人打過電話，韓露被嚇了一跳，匆忙拿出手機的時候，就看見屏幕上跳躍著「媽媽」兩個字。
看到這個名字，她明顯地又愣了一下。自從上次季晟天對她說過她的盛世之後，儘管只說了冰山一角，她腦子裡還是始終擺脫不了這些事情帶來的陰影，因此也根本就不敢和家裡聯繫。
此時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原本應該是她最熟悉的人，卻不料在現在的她眼中看起來，竟也有幾分讓人害怕。
電話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悄然斷掉，緊接著又響了起來。如是反覆了三四次，韓露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接起了電話。
「喂？媽……」她有些猶豫地喊了一聲，就聽見對面的人猛然拔高了聲音。
「喂？露露？！是露露吧？！」韓露的母親聲音嗓門很大，她身後的背景音也十分嘈雜，聽在韓露耳朵里，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嗯，是我……」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心裡滿滿地生髮了出來，讓她真箇人都忍不住提起了幾分戒備，唯恐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
「露露，你是不是……」對面的女人聲音遲疑了片刻，到底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而是暫時離開立花瞳，對自己身後的人咆哮了一句：「閉上你那張噴糞的臭嘴！姓何的，我告訴你，我們家露露可不是那種人！」
韓露聽著對面傳來的爭吵聲，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然而不等她翻過過來那邊到底放生了什麼，就聽見電話里，母親匆匆忙忙又放下了一句話。
「露露啊，你這兩天回來一趟吧。」
回去一趟？韓露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仔細回憶，覺得剛才背景里的聲音，像極了何寧家母親的聲音，而且，母親剛才咆哮的那句話，也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發生了什麼？
強大的不安感在她心裡一點點升騰了起來，讓韓露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根本連動也不能動一下。
「我……」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清了清嗓子，又好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勤務兵簡裝，匆忙跑了過來。
「嫂子，」他三兩步跑到韓露面前立正，「需要我吧季隊叫回來嗎？」
韓露搖了搖頭。
「我要回家一趟。」她低聲說道，「你可以幫我安排一下車嗎？」
「這……」勤務兵臉上露出幾分糾結來，「我沒有許可權，我還是把季隊請回來吧……」
他說著，啪地行了個軍禮，緊接著轉身就向外跑去。韓露阻止不及，也沒有那份心力再追出去，只能慢慢挪回暫住的那個房間，開始一件件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何寧……
經過了剛才那個電話，她現在想起這個人來，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樣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完全說不好是從什麼地方生髮出來的。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沒用過。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沉了下來，收拾完了自己那小小一箱子的行李，韓露坐在床邊，靜靜地等著。
門被推開，季晟天三步兩步走了進來。他臉上還帶著一絲汗水，目光里卻全是關懷和焦灼。
「怎麼了？」他的聲音里也帶著擔憂，「我聽小林說你要回去？」
「我媽叫我回家一趟。」韓露抬頭看著面前的季晟天，目光里依然有些畏懼，「你……」
「我陪你回去。」季晟天二話不說，手一揮，指使著勤務兵小林幫他收拾行李，「我現在就去請假，你放心，畢竟是新婚，探親假還是可以請下來的。」
他這麼說著的時候，就像是自顧自地在安排什麼事情，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韓露的表情，以及她的想法。
然而此時此刻，韓露看著他雷利風行的動作，不知怎的，躁動不安的心臟在一瞬之間就安穩了些許下來。
就像這些天來，每天睡過去的時候，搭在她身上的那條胳膊總是讓她有一種沉重得無法承受的感覺，偏偏那種重量又給了她一種可依賴的安全感。
她也覺得自己的心裡在這種時候總是顯得格外的矛盾，卻總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這些想法。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季晟天提著韓露的行李，放進了後備箱，自己替韓露拉開了路虎的副駕駛車門，看著她有些艱難地爬進車裡坐下，又替她系好安全帶，這才關上車門，自己走過去坐進了駕駛座。
「別擔心。」他一邊倒車，一邊從後視鏡里看著身旁的小女人，「有我在。」
韓露沉默著點了點頭。
兩個人傍晚才出發，趕到小村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了。韓露這一幾天就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到了這個時候，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季晟天將車一路開進小村莊，就看見一戶人家門前，正圍著一群人，似乎在看什麼熱鬧。
他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騰出一隻手拍了拍韓露。
「醒醒，小果，那是你之前的家嗎？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