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五)

第九章(五)

小魚像只任人宰割的羊羔一樣,又一次被放在了老四的砧板上。這時候不想起她當年含苞待放的樣子是不可能的,我不由地想起了當年,那時候,她是個太容易受到傷害的小女孩。那時候,她是那樣的脆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現在,小魚再也不是那個一竅不通未滿十八周歲的女孩。現在,這個成熟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是一團火,身上到處都是電源開關,按什麼地方都有反應,碰到哪兒都可能引起叫喚。小魚現在是熟透的水蜜桃,小魚現在是熟透的西瓜。毛絨絨的水蜜桃熟了,皮一撕破,汁水便會情不自禁淌出來,翡翠一般的西瓜熟透了,刀一切就會裂開,就會露出鮮紅的內瓤。小魚的渾身上下都在燃燒,到處都是烈火熊熊。由於我也什麼都沒穿,她突然抓住了我的那玩意,突然發力,把我也拉進了浴缸。

我們發現大家原來都很需要對方,到這時候,她需要我甚至比我需要她還更迫切。我們在浴缸里放肆地玩了一會,然後互相擦乾身體,手拉手走進卧室,爬到那張大床上。我有些激動,很輕易地就駛進了港灣,剛抽動了沒有幾下,就已經出了洋相。

接下來的場面開始讓人難以應付。雖然我向小魚道過歉了,可是她淚眼朦朧,滿頭是汗,好像隨時隨地要哭出來。我說對不起了,我說自從阿妍做了手術,我們已經很少有那樣的事情。刀不磨不快,槍不用會生鏽,我說我也沒想到老四會這樣,會這樣不爭氣。我說大約是在浴缸里玩得太過分了,那玩意已不起這樣強烈的折騰。我說著說著,小魚就真的哭起來。我說你幹嗎要哭呢,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哭,起碼是不完全明白。也許是她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做。也許她根本就不願意這麼做。這時候,我仍然還趴在她身上,既覺得有些尷尬,又覺得有些茫然。小魚好不容易總算不流眼淚了,她捋著我的頭髮,感傷地說,乾爸,你已經有好多白頭髮了。我說人老了,頭髮自然會白的,以後下面說不定還會白呢。

過了一會,小魚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斬釘截鐵地說:

「這事不能讓乾媽知道,我們不能讓她知道。」

我說當然不會讓阿妍知道,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這時候提到阿妍可不是個愉快的話題。我想翻過身來,但是小魚緊緊地抱著我,手腳像蛇一樣地纏著我,不讓我動彈。我盡量想把阿妍從我的腦海趕出去,苦笑著對小魚說,你是不是還想讓我有一番作為,在年輕的時候,這不是問題,可是現在不行了,現在我老了,現在的老四再已不是當年那個男子漢。我故意找一些不關痛癢的話說,說著說著,突然感到了一些困意,然後就趴在小魚身上睡著了。我以為自己會持續不斷地想到阿妍,以為自己會被這個痛苦的問題所折磨,可是我說睡著就睡著了。顯然是打呼嚕了,而且流著口水,小魚十分憤怒地把我推開,結果我剛睡著又被她弄醒。

我發現小魚還在流眼淚,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好像覺得非常委屈。我覺得有些歉意,拉住小魚的手,示意她去碰我的小兄弟。小魚有些粗魯地抓住了它,它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說你是不是有些後悔,你是不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我說你要是再這樣,我也要哭了,你為什麼這麼難過呢,你是不是有什麼心思。小魚百思不解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流眼淚,你不要管我,我想流淚就流了,我流淚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說著,孩子氣地繼續撥弄我的小兄弟,既認真又有些草率,一直弄到它有了反應。我覺得自己正陷於一個十分荒唐的境地,不明白為什麼她要一邊流眼淚,一邊做這樣的事。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

小魚的情緒感染了我,結果我也流起了眼淚。我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無論是為了阿妍,為了小鵬,為了正在坐牢的余宇強,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那個奇異的家庭,我們都不能再做這事了。我知道自己今天是犯了錯誤,我說如果你覺得我今天冒犯了你,我再次向你道歉,再次向你說一聲對不起。我說這絕對是最後一次,我已經是一個快要六十歲的老頭了,我可以向你發誓,我可以向你小魚發毒誓。我說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人總得有些控制才行,這些年你一直就在我老四身邊,你知道老四一直是賊心不死,可我沒想到自己到最後關頭,又會控制不住自己。我說小魚,你知道這些年來,老四一直是在控制自己,老四一直是在壓抑著自己。你知道老四其實也很苦呀。小魚讓我說得有些激動,她突然爬到了我身上,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再往下說。再也不會有比這更荒唐的場面了,接下來,我們一邊顛鸞倒鳳地干起活來,一邊假惺惺地流著眼淚。我的意識一片混亂,眼淚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小魚終於笑了起來,有板有眼地說著:

「老四,你這個老不死的,你這個老畜生,你不覺得我今天很高興嗎?你這個大笨蛋,你這個老色鬼。」

她從來沒叫過我老四,老四這稱呼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喊的。我說罵得好,罵得很好,罵得真痛快,你繼續罵,你罵呀。我的請求顯然觸動了她的某根敏感神經,像火柴扔到汽油筒里一樣,她整個人轟地一下就燃燒了起來,彷彿剎車失靈的汽車一樣,突然以最高的速度往前沖,不管前面是什麼情況,前面有路,前面沒有路,都已經顧不上了,她勢不可擋地沖了出去。

我聽見我們的內心深處都在聲嘶力竭地喊著:

「這是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小魚口齒不清地喊著老四,一聲接一聲地喊著,好像是怕我消失在黑暗中,或者說,是怕她自己消失在黑暗的深淵中。我的注意力有些集中不起來。她歇斯底里地喊著,肆無忌憚地說著。她說好吧,今天你想累死我,我就死給你看,今天我就讓你趁心,我死給你看,你這個老流氓,你這個壞老頭,你這個色鬼,你是個饞嘴的貓,你是個不要臉的公狗,你個人老心不老的東西。我默默地承受著這一連串的斥責,這時候挨罵也是一種充分的享受,我覺得她罵得好,覺得自己該罵,應該狠狠地罵。我故意有些心不在焉,我故意讓自己有些走神。小魚突然變得從未有過的瘋狂,甚至帶著幾分邪惡,她一次次喘不過氣來,一次次要癱軟下來。終於,我再也禁不起這麼折騰,而且也擔心她別弄出什麼事來。時間已經足夠長了,老四決定繳械投降,我把她扳倒了下來,讓她像黃繼光挺身堵碉堡一樣,緊貼在老四身上。這世界終於已到了末日,衝鋒號聲嘹亮地響起來了,敵人的機槍瘋狂地掃射著,火焰噴射器冒著烈火,我恨不得把她和老四像兩塊橡皮泥一樣粘連在一起。

第二天剛醒過來的時候,我們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我們都睡得像死豬一樣。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赤身**,首先感到的是一股隔了夜的口臭。我轉過身,看到了同樣赤條條的小魚,怔了一下,突然全都明白過來。不久,小魚也醒了,和我一樣,首先也是吃驚。她以為我早醒了,一直在欣賞她的**,禁不自禁要用手去捂住自己,然而立刻又把手拿開了,好像很樂意我欣賞她。我頓時又有了一些衝動,連忙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那玩意已經不聽話地直豎了起來。我們靜靜地躺了一段時間,大家都不說話,然後各自起床,匆匆地把衣服穿好。小魚細心地收拾著床鋪,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她把床單拿到衛生間,用牙刷細心地刷著,然後用電吹風吹乾。我在一旁看著,不說任何話。收拾完了,她很滿意自己的處理,說你看,一點都看不出來。

接下來,就坐在那等車子來接我們,因為沒有電話,我們不知道車子什麼時候會來。我身陷在沙發里,沉浸在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之中。現在,我必須好好地回味一下昨天晚上的瘋狂。小魚手上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著電視頻道,她突然向我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她已經換上了一件連衣裙,顯然是馮瑞女兒淘汰下來的,穿在她身上有點不合時宜,與年齡與身份都不般配。我突然有些心痛起她來,為她感到惋惜,覺得她應該有一個好男人疼,應該有一個好丈夫照料。這麼好的女人沒有男人照料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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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兆言新作:《我們的心多麼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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