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暖燁篇 煩人

北冥燁站在沙地里，微垂著頭，手裏捏著一個茶包，香氣淺淡。

蘼暖兒殺了人之後，用青灰色的粗繩子把殺了的人都給綁了起來。

人死了她還覺得不解氣，雖然沒有用化骨水把人都化成一灘無形的液體，但是她的怒意還沒有消散。

看了一眼對面的北冥燁。

不知道是不是在發泄自己尚且殘留在記憶深處的怨氣。

她抽出短刀，將幾個男人全部都踹入圓弧形的深坑。

今日比試的塞場位置比較特殊，往後走十多部就是土牆遺址。

原高十米的城牆目前已經全部剝落，時不時有以前戰鬥時期留下的深坑。

她有些生氣的看了那幾個死透的人半餉，在思考問題。

殺了人如果被官府的人看到了勢必要調查和引起恐慌，可是用化骨水又會被北冥燁發覺。

蘼暖兒手中捏著金色的瓶子，猶豫的踱步，輕咬着粉嫩的唇。

埋怨的瞥了一眼對面的男人，輕輕的撇了撇嘴巴。

北冥燁站在角落裏，看着女人一系列的動作，本欲離開，可是眼睛卻絲毫沒有挪開的可能性。

這樣的她，在他的眼裏，真是可愛的要命。

北冥燁自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同樣，也喜歡做事毫不留情的女人。

*

「嘩——」

蘼暖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剛才被某個男人碰觸過，她從衣服上解下牛皮袋子。

用清澈的水澆灌自己的手腕。

沒有恐懼，沒有惶恐，連關於那些不好記憶的最後一絲緊張都被她徹底的丟在腦後。

她處理起屍體來動作特別的快速卻有力。

「真是討厭的要命。」

蘼暖兒沒有忍住，解開自己的外衣，裏面穿着黑色的夜行服。

本來她沒有打算脫衣服，但是被男人碰過的任何地方，她都會覺得很噁心。。

她也有想過，當日那一幕會不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可是卻沒有想到，當日那一幕卻讓她奠定了殺心。

之後看到欺凌弱女子的男人，她都會由衷的感同身受，以前她不是那麼有勇氣替別人出頭的人。

但是現在變了很多。

以前她雖然叫囂著要當南疆尖兵的副首領，殺惡人也從來都不留情，可是殺人之後她會有強烈的負罪感。

不願意輕易奪取任何人的性命。

因為覺得殺人總是壞事。

可是，自從那次之後，她就沒有殺人障礙了。

殺惡人，是因為若是惡人不死，這世界上會有更多無辜的人無辜枉死，無數無辜的姑娘別人糟蹋。

她若是留一份餘地，日後生不如死的，就是一個甚至是無數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所以今日之事，她不悔。

蘼暖兒穿的外套隨意的搭在她的手腕上。

轟……

隨着一聲巨響。

急不可耐的點了一把火，她直接殺人焚屍。

這一舉動驚動了不少人。

*

楊嶸剛好來找蘼暖兒，可是當他看見蘼暖兒嘴角的笑容，和她的動作時。

狠狠的抽了一口氣。

她這是在做什麼，這些人難道都是她殺的？

太可怕了吧。

「暖兒。」

「怎麼了？」蘼暖兒淡定的抬眸看楊嶸，杏眼水靈，卻無情。

楊嶸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驚濤駭浪的情緒，他沒有想到，一直單純可人的暖兒竟然能夠心平氣和的殺人，然後，跟他交談。

盡量緩和自己說話的語氣，楊嶸看着蘼暖兒。

「你……這些人難道都是你殺的……你沒事吧。」

楊嶸表情複雜，欲言又止。

蘼暖兒點頭。「嗯，我沒事。把痕迹都磨滅乾淨了吧，我觀察過。附近只有一個客棧而已，而且這是後門，不會有百姓經過的。觀賽過後，人流已經分散，這幾個人該死，就讓他們死在這裏。我覺得他們是有人指使

的，我回去調查，你替我善後。」

楊嶸看着蘼暖兒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拒絕的話絲毫都說不出來。

「走吧，這裏我不想呆了。」

蘼暖兒的視線一瞥而過，但是楊嶸卻注意到了，跟隨着她的視線移動眼睛。

當他看向角落裏的北冥燁，對着蘼暖兒做了個手勢。

有人。

蘼暖兒根本沒有給楊嶸再次開口說話的機會，直接就冷漠的說：「那不是人。」

討厭的態度呼之欲出。

*

北冥燁沒有忍住，眼神隨着整理衣服的蘼暖兒飄移。

那不是人……

那不是人……

她輕飄飄的話，好像有一種勾人心魄的魔力，他有些忍不住，想要摧毀她。

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

對面的兩個人走出很遠，北冥燁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低垂的眸，含着笑。

嘴角，帶着邪惡的弧度。

他的舌，輕輕的舔舐自己的唇。

開合之間。

念了一個女人的名字。

*

蘼暖兒跟楊嶸分別之後，連自己一直珍愛的短刃都丟了。

沾染了淫邪之血的刀，她嫌臟。

沙漠矗立着一座旌旗招展、檐牙高啄的城池，如同海市蜃樓一樣充滿着迷幻的色彩。

而這座城池，現在的守城人是刑厲南，蘼暖兒青梅足馬的哥哥。

刑厲南看見蘼暖兒的時候，眼眸頓時變暖，大步朝她走去：「暖兒，你怎麼在這。」

蘼暖兒眸色微閃，開口道。

「厲南哥，我剛才解決了幾個歹人，現在楊嶸幫我在處理，我不想給皇姐惹麻煩。你幫幫我，好嗎？」

「好，我會處理乾淨，你放心。」

刑厲南面對蘼暖兒時，很難說出一個不字，她不過是問了一句，他就不動聲色的把所有的善後工作都承接了。

蘼暖兒心神有些恍惚，總感覺身後跟着人，每次回頭或者偵探卻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暖兒，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耳邊，恍恍惚惚傳來了刑厲南略帶沙啞的名字，男人一聲一聲喊着她的名字。

直到他蒼勁有力的肩膀，帶着力道將她揉入懷中，她才回過神來。

搖搖頭。

「厲南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抱我了喲。」

刑厲南的手緊了一分，不想鬆開。

不動聲色的從刑厲南懷裏退出，蘼暖兒朝着他笑，如同照樣般溫暖：「我去找皇姐還有點事，厲南哥再見。」

「嗯，路上小心。」

刑厲南不舍，卻放了手。

深邃的眸盯着她離去的身影，半餉都沒有收回。

*

同樣沒有收回視線的還有北冥燁。

隱在暗處。

他看着這個女人身邊。

前有楊嶸，後有刑厲南。

那兩個男人看她的眼神，藏着欲和喜。

嘴角的笑容更深。

「蘼暖兒？」

*

蘼暖兒一襲黑衣，帶了黑紗，路上看見她的人都謹慎的靠邊走，生怕遇見什麼江湖劫匪。

侯府大院佔地面積極其廣，構建精緻典雅，匠心獨運，貴精不貴麗，貴新奇不貴大雅。

候大將軍府幾代之前便是帝都的土霸主之一，可謂是帝都四大家族之一。

在侯府院落里，有共用的書院、花園、廚房、秀樓、祭祖閣樓，還有無數家僕居住的地方。

蘼暖兒打探著侯府後院，後院的牆壁上有着公雞戲牡丹的圖案象著着「功名富貴」，鴛鴦鬧蓮象徵「恩愛多子」。

再往旁邊走，是一副意境幽遠的山水畫。

輕輕的敲了敲後門：「有人嗎？」

「呼。」候梓賊兮兮的探出頭來，一看見蘼暖兒眼睛都瞪大了：「是蘼小郡主嗎？」

「是我。」蘼暖兒拉下面紗，笑容淺淺：「我來這裏等皇姐，聽說她今日會來這裏是嘛？」

候梓點點頭：「是。」四周觀察了一圈，候梓表情有些謹慎：「小郡主你先進來吧，露老大來的時間不確定。」

蘼暖兒點頭，乖巧的進了院子，她當然知道皇姐長情，一旦喜歡上一個男人，是很喜歡和對方在一起的。

院子很大，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超級遠。

候梓跟蘼暖兒保持一定的距離，說話也有些不自在：「嘿嘿。」

「你離我這麼遠幹什麼？」蘼暖兒看着候梓：「稍微走近點，你這樣我怕我說話你聽不清楚。」

十米開外的候梓表情複雜。

他年少無知的時候，喜歡過小郡主……或者說，長得好看的姑娘他都喜歡。

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美女。

可好傢夥，他當年覬覦小郡主可差點被露老大打的喘不過氣，露老大可說過若是他敢糟蹋她家妹妹，打他沒商量。

他沒這賊心也沒有這賊膽啊。

「不，不用了。我家小可愛懷孕了，比較愛吃醋，若是看到我和小郡主這麼美的人在一起，怕是要鬧騰了。」

「奧，就是你在青樓贖回來的那個小花魁啊。」

蘼暖兒捂嘴輕笑：「嗯，聽說了，你艷福不淺啊，據說還是個清白身子就跟你的，可要好好對人家。」

「是是是，會的。」

候梓一開心，朝着蘼暖兒走了好幾步，輟手，暗抽抽的多看了蘼暖兒幾眼：「郡主先去客房坐會兒吧，可想吃點東西暖暖胃？這大冬天的，可辛苦你走這一趟了。」

「哪兒的話。」蘼暖兒笑的燦爛：「這天也不算太冷的，我可沒那麼金貴。來見皇姐，再冷的天我也得來。」

候梓連連點頭，賠笑着，看樣子就是有些放不開。

*

「二公子，該走了吧。」林嘉陽看着一直站在高處的北冥燁，順着他的視線瞥了一眼蘼暖兒和逗趣她的候梓，有什麼好看的？

北冥燁揚唇一笑，視線掠過候梓那張俊臉：「蘼家和刑家是世交。那蘼家和楊家呢？」

「楊家？」四目相對，林嘉陽在對方的眼底看見一團燃燒的火焰，心咯噔了一聲：「蘼家和楊家並無關係。二公子何出此言？」

「沒什麼。隨便問問。」北冥燁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上次派去的人都死了，可有得逞？」

林嘉陽搖頭，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並未，雲露公主的埋伏不是一般的深，而這蘼小郡主有和她私交甚好，雲露公主親自出手相救，那一群人都被雲露公主殺盡，不留一個活口。」

「嗯。」

北冥燁懶散的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忍不住的，又低頭看了一眼蘼暖兒。

少女淺笑盈盈，抬眸看着候梓，兩人不知在說什麼，一雙杏眼彎彎。

忽然間，心頭有些不爽。

「她那麼可愛。不要再對她下手了。今日出手的，查一查，是誰派的人。」

林嘉陽聽到對面傳過來的聲音，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這個蘼小郡主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能讓二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反常。

可是看見神情平淡的北冥燁，他懷疑自己誤解了，二公子怎麼可能對女人感興趣，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今日出手的人，多半是雲狂皇子或者鳳鳴皇后雪月。具體的還有待核實。」

「那就核實了再來報告。你可以走了。」

北冥燁趕林嘉陽走，自己卻還立在高處。

一個隱蔽，可以看清楚侯府全貌，自己卻可以隱藏的完美無瑕的暗角。林嘉陽垂死掙扎了片刻，走了幾步，又回頭：「二公子！蘼小郡主是一個突破口，她若是出事，蘼王和雲露公主的關係必受影響。蘼小郡主死的越慘，雲狂皇子的勝算就越大。您和雲狂皇子既然是合作

關係，不防助他一臂之力。」

「憑什麼？」北冥燁淡淡的輕嗤了一聲：「我幫赫連雲狂？他弄不死皇兄還想讓我幫他殺人，他沒那個面子。」

林嘉陽低聲嘆息：「為何二公子你不捨得對付女人。」

北冥燁嘴角微勾：「只是她而已。。她有點可愛，我不想看見她死。」

*

北冥燁靜默的站在原地半餉，指尖輕輕的扣著一根擺放在角落裏的竹竿，茶葉包隨意的放在竹竿上，男人一直保持着笑容。

「你去查查，赫連雲露生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種。」

北冥燁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極其大的漏洞。

他一直都沒有想過，赫連雲露帶回帝都的那個孩子，生父會是誰。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更令他感覺到必須剷除的危險因素是，這個孩子萬一是北冥錫的，該怎麼辦。

一想到萬一自家皇兄有了孩子，那孩子還沾染著一半的古越血脈，他就心情很不好。

這種心情不好導致了他吩咐完林嘉陽之後，很不爽的探入了候府。

他心情不好，她卻笑得那般快活。真是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