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拿開你的臟手
醫生看著我，搖了搖頭，然後走了。
我的世界轟然坍塌。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我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想著短短几個小時內，我竟與父親陰陽兩隔，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那個倔老頭了，我的淚水就成串成串地從臉頰上滾下。
而就在這時，蕭楚嗜一臉疲憊地進來了。
我的淚水瞬間像廉價的山泉，我所有的委屈都不爭氣地冒了出來：為什麼我要失去父親？為什麼我的父親會遇上爭搶工程的事情。
還有，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依靠時，他哪怕有一句蕭氏風格的諷刺挖苦也行。
因為無助，所以流淚，因為愛他，所以肆無忌憚。
「凌凌，別太傷心了，伯父的後事要緊，好多人都看著呢。」蕭楚嗜的聲音里有掩不住的哀傷，他走近我，想抱緊我。
也是這句話讓我頓時清醒，總以為男人要冷酷一點兒才更有男人味兒，所以我一邊忍受也一邊享受著他的不近人情，而現在，我終於明白過來。
男人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多半是因為不夠愛，接觸，也多半跟目的有關。
比如蕭楚嗜百忙之中過來，叮囑我處理我父親的後事，就藏有他的小九九。
「處理不好是不是就說明我沒有頭腦，缺乏智慧。」我擦了把眼淚，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冷冷地說。
蕭楚嗜立刻停止了動作，他眉頭緊蹙，臉上的表情更加的難堪，又過了一小會兒，他轉身走出了病房。
於是，我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掉，蕭楚嗜居然聽懂了我的話，也就是說陳伯說的一切並不全帶感情色彩，蕭楚嗜最起碼是知道這件事的，我下意識地去抓被子，慌亂中卻蓋在了頭上。
但父親已去，該辦的手續是一定要走的，我拿著繳費清單，去醫院收費處補齊所有的住院費用。
原本父親住院的錢都是由蕭氏集團來出的，可因為父親的病情穩定，我就死纏爛打著不讓他們再打錢過來了，那時候，三百萬的賠償款橫亘在那兒，我的內心始終是不安的。
「不好意思，我補交我父親的住院費用。」我掏出卡，連同繳費清單一起放到了窗口的凹槽處。
可一分鐘不到，裡邊的工作人員卻又把卡退了出來，並告知我費用已經交過了。
「不可能，麻煩你再仔細查查，我沒有交啊？」我疑惑地說。我關凌凌雖然不富有，可也絕不貪佔便宜，萬一是哪個環節出現錯誤，誤打到父親的賬戶上呢。
工作人員也很負責地又查看了一遍，這次連帶繳費方式都弄清楚了，說父親的住院費確實有人交過了，是用銀行卡支付的，支付者簽名處是一個叫做蕭楚嗜的人。
我頓時愣怔在那兒，蕭楚嗜？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補交費用？我的眼裡閃過一絲酸楚，但隨即，我就重新把卡放在那裡，說：「對不起，這個人跟我們沒有丁點兒關係，麻煩你把錢退回去，我來交。」
窗口內的工作人員詫異了。
「我交，我一定要交。」我咬牙重複著。
窗口內的工作人員更加的詫異了。
「你就收了這個錢吧，求求你了。」我極近哀求地說。
然後，窗口內的工作人員似乎動了動一直挺著的身子，我滿懷希望地撲過去，卻聽到了這樣兩個字「有病！」
這條路被堵死了，那我就再另找一條，我滿醫院近乎瘋狂地尋找著蕭楚嗜，終於，在醫院外邊的一個小花壇里，我看到了他。
我衝動地走上去，想一會兒見到他，直接把卡放到他手裡，然後轉身就走，之所以這麼做，我是怕我再一衝動，就狗血地抹掉了心中的疑惑，就又會選擇原諒了他。
我莫名其妙地開始自責，我為什麼要把陳伯的思想先入為主，而去有意識地把一些莫須有的罪證強加到蕭楚嗜的頭上，工程給了蕭氏集團就一定是蕭楚嗜在跑這件事情嗎？
上次的室外裝修工程，關鍵時刻把人放走還不是我做的嗎？蕭楚嗜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還有那三百萬的賠償款，他如果沒有替我考慮，是怎麼都不可能挨那麼多冤枉錢的，這些我是都參與了的，都是親眼所見的事實啊。
還有父親的住院費用，他真是恩斷義絕的人，也不會再受到我的羞辱之後還來交款，這些也是實打實的事實啊，我怎麼就可以裝作視而不見呢。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把痛苦轉嫁給了蕭楚嗜，越來越認為自己是在無理取鬧，近了，更近了，我的心加速跳動，我承認這個男人已經在我的心裡紮根了，看到他，我總會莫名其妙地熱血沸騰。
我甚至想衝上去，緊緊地抱住這個男人，對他說一聲對不起，然後這輩子都跟著他混了。
但忽然，我的心臟「嘭」的一聲就脫離了我的身體，我舉著卡直勾勾地停在了那兒。
「豁子，關鍵時刻，堅決不能手軟，不要去想已經發生的事情，說白了雙方都是為了利益，只不過這次是我們勝出。」
蕭楚嗜背對著我，言語間狠勁兒十足
電話里叫做豁子的人似乎有些顧慮，但蕭楚嗜又命令道：「按計劃執行，開始收購陳火達手下的裝修工，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出高價。」
電話里叫做豁子的人似乎還有些顧慮，但蕭楚嗜再說話了：「關凌凌這邊你不用考慮，一切我會處理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把自己的嘴角咬出了血，我只記得我狠狠地咽下一口血腥血腥的液體后，蹲在地上嘔吐不止，銀行卡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原來蕭楚嗜並不是我猜測的只知道事情真相而已，原來陳伯罵的一點兒都沒有錯，也原來我竟然傻到別人把我賣了，我還來給他送卡？
蕭楚嗜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到我也是吃了一驚，但他很快恢復過來，他蹲在我的旁邊，滿臉焦急地在我的後背上不停地拍著。
我的胃裡更加的翻江倒海，我好不容易剋制住了不斷上涌著的噁心，瞪著嘔出眼淚的紅眼，我把滿腔仇恨換做了冷冷的一句話：「拿開你的臟手！」
是的，從這一刻開始，我心中的蕭楚嗜徹底死了，我決定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