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救與被救

278 救與被救

脾臟是腹腔內血液供應豐富而脆弱的器官,在遭受外力的打擊下,是最容易發生破裂和出血的器官之一。

強光下的無影燈,莫縉雲準確定位切開腹部。鮮紅的淤血順著刀口流了出來,洗手護士源源不斷遞上墊巾、紗布和紗條。

他在爭分奪秒進行手術,麻醉醫生眼不眨地看著心電監護的屏幕。

血壓在一點一點往下,監護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呼吸,不敢驚動正在手術的莫縉雲。他低著頭,手指用鉗靈活地在血海中找尋破裂的血管。

「莫醫生,怎麼辦!病人的血壓快維持不住了。已經是休克血壓,再做下去……」

「準備輸血!」

麻醉醫師腦門子直冒汗,「省血庫剛剛通知我們只有在林市的株縣血庫才有AB型RH陰性血。最快還要一個小時才能送到我們醫院。」

一個小時,人都冷了!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莫縉雲問道。

「能……能用的辦法全用上了,膠體、增容劑,能用的都用上了。」麻醉醫生聲音都在抖,「這些方法治標不治本。脾破裂本來就是大出血,出血量達到兩千Cc都是常事。你是外科醫生,一個人出血達到兩千CC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當然比你清楚是怎麼回事!」莫縉雲猛地把瞪著眼吼道:「但我們必須要儘力而為不是嗎!我儘快把手術結束,你去想其他辦法。因為病人還在堅持,我們就不能放棄!」

手術室里靜悄悄的,誰也不敢說話,滴滴答答只聽見監護機的嘟嘟聲。

敬畏生命,爭分奪秒從不是一句空話。

「太好了、太好了!」

手術室的門打開,帶口罩的小護士在門口嚷道:「剛剛接到化驗室的電話,有人來醫院獻血。是AB型RH陰性血!讓我們趕緊抽血下去合血。」

「真的!」麻醉醫生喜得一跳,趕緊說道:「快、快!快抽血!合血匹配馬上讓人把血拿上來。有救了,有救了。先有這應急的血,再等到株縣的血源。」

「繼續手術。」莫縉雲沉聲道。

「是……是。」

死一般寂靜的手術室重新忙碌起來,每一個人都在動,都在懷著熱血和死神搏鬥。

一分鐘,兩分鐘……

直到看見鮮紅的血液從輸血管中一滴一滴注入梁泡泡的身體,每一個都恨不得能歡呼起來。

「莫醫生,莫醫生。」莫縉雲感覺有人站在他的身後,「轉過頭來,擦擦汗吧。你的衣服都汗濕了。」

莫縉雲結束手術下台的時候,鞋子中都是汗,腳趾頭像泡在泥水中一樣黏膩。

他累得動彈不得,靠在更衣室的櫃門上閉目養神。

「今天的莫醫生真帥!」

隱隱約約女更衣室里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值班的小護士在說話。

「呵呵,我記得早兩個月,你被他扔器械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一輩子都不想再和他同台。」

「一事歸一事。你看,今天他多鎮定。在手術台上力挽狂瀾,絲毫沒有退讓。我都快要緊張死了。你看,當時麻醉師的臉,如果是他主刀,八百年前就放棄了!當醫生要臨危不亂,臨危不亂。說得輕鬆。試問,幾個醫生能真的做到?所以啊,年輕醫生里,我就服他。他有本事,有扔器械的資格。」

「你這小樣,今天怕是被莫醫生迷了心了!告訴你,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喔!」

「呵呵。我就服氣他的專業能力!好不好?和他個人生活無關!」

「說一千道一萬。今天是病人命大,幸好有人來醫院獻血!熊貓血多稀少啊!如果沒有好心人獻血,一百個莫縉雲也沒用。」

「你知道是誰來獻的血嗎?」

「不知道。化驗室講,是一對夫妻,說是聽到廣播來的。」

「那可真是巧……」

「對啊。如果沒有那一袋救命的血,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唉……」

「……」

————————

莫縉雲振作精神換了衣服從手術室出來,等待在門外的屈未然焦急地沖了過去。

「莫醫生,手術怎麼樣?」

「手術已經完成。很幸運,她保住性命。」

屈未然長鬆一口氣,後知後覺才知道要說:「謝謝。」

人間的手術室就是地獄的生死門,一扇門開是死,一扇門開是生。

短短几個小時,對手術外的家屬,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莫醫生,我妻子情況如何?」

「暫時穩定,過兩三天應該就能轉到普通病房。」

「謝謝,謝謝。」

此時此刻,屈未然反反覆復能念叨的也是這兩個字。

「請問,你是莫縉雲醫生嗎?」這時,走來兩個穿制服的民警。他們亮出自己的工作牌。「我們能和你談談嗎?」

「我是莫縉雲,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梁泡泡小姐的手術怎麼樣,她清醒了嗎?我們方不方便進去問她幾個問題?」

「這……暫時不方便吧。她現在麻醉未清,還在復甦室里。我建議你們過幾天再來會比較好。」

兩位民警小聲交換了會意見,說道:「好吧。我們過幾天再來。」

望著民警離開的背影,屈未然突然問道:「莫醫生,你知道是誰刺傷了我妻子嗎?」

莫縉雲搖頭,從刀口的大小和銳利程度猜測,他估計行兇者是一位女子。

屈未然嘆了口氣,「你想不到吧,是季微塵。」

和屈未然分開后,莫縉雲急忙打電話給陸西法。

「微塵現在怎麼樣?」

「小魚現在怎麼樣?」

聽到梁泡泡手術成功,由危轉安,陸西法大感放下心中的石頭。如果小魚有個好歹,微塵的罪名就會成傷人變成殺人。他也難以面對好友。

「微塵被警察帶走。因為是故意攜帶刀具,持刀傷人,情節非常嚴重。」

「你請了律師沒有?」

「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律師。不止一個。不過微塵情況不太好。」

「哪方面不太好?」

「她的情緒和精神方面都受了很大的刺激。開始的時候無論誰同她說什麼,都沒有回應。現在一覺醒來后,不管誰和她說什麼,就是不停地哭,哭個不停。我已經委託律師申請取保就醫,為她做一個詳細的精神檢查。」

「這是最好的。」莫縉雲沒想到,自己今天救治的病人和微塵會連上關係。

「其實自從恢復記憶后,微塵的精神就有問題。是我們掩耳盜鈴。一直不肯正視。」

怕發生的事遲早會發生,意外也就不意外。

「是我害了微塵,是我!」

莫縉雲聽到手機那頭壓抑的哽噎,心裡也不好受。

陸西法的錯,可以原諒。

而莫縉雲自詡深愛微塵,卻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深淵。

他對她就不是犯錯,而是犯罪。

「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補救嗎?」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嗎?

當年,言希葉瘋狂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想盡了辦法,什麼方式都用上了,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一步步看著她,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不可挽回地走到滅亡。

莫縉雲突然想起程露露的提議,她那瘋狂的腦子想出的辦法。

「我也對不起微塵,事已至此,只希望能幫得上一點忙。是去找程露露吧。最近她一直泡在齊心留下的資料中,或許能找到出路。」

什麼是出路,出路就是沒有人走過的路。

————————

一覺醒來,天地都變了顏色。

季微塵羈押在看守所里,睡了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無緣無故」成了階下囚。

「不……不可能……」她啜泣地哭個不停,堅決不承認自己會傷人。「我和梁泡泡是朋友,我怎麼會殺她呢?不會……不會!」

「你想殺的人不是梁泡泡,是張水玲。你打電話約她去酒店下的小花園,隨身攜帶水果刀襲擊她。當時梁泡泡剛巧出現。」

「我想殺張水玲?」季微塵更加驚訝,滿臉掛滿淚珠,「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和她無冤無仇。平日我連雞都不敢殺,怎麼會殺人?」

警察無語,把物證一樣樣擺在她的面前。

「季微塵,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沒有人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當看到梁泡泡滿身是血,再看見自己雙手握刀,目光獃滯的照片后。微塵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待她醒來,她精神越來越不好。要不就是哭鬧,要不就是不斷尋找機會自殘。

鑒於她糟糕的狀態,外出就醫的申請很快批複下來。

陸西法是在醫院見到微塵的。

她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可憐至極地蜷縮在病床上,瘦得眼眶中的兩隻眼睛也凹陷下去。她抱著自己的膝蓋不知在碎碎念叨什麼。

自從到了拘留所,她就沒有好好吃過飯,也沒有好好休息過。每天都在驚懼、憂愁和自我否定中度日如年。

陸西法走過去,摸了摸她枯糙的頭髮。聽到她在不停念叨:「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鼻尖兒發酸,摟住她瘦弱的肩膀抱到懷裡。

「微塵。」

微塵在他懷中呆了三秒,嗅到熟悉的氣味,終於「哇」地一聲爆發出來。

「陸西法……他們說我……說我殺了人……」她緊緊抓住他的領子,像一隻迷途的羔羊不停流眼淚。「我……我……」

「沒事了,沒事了。」他吻著她的頭髮,把她抱起來,「我們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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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浮生,不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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