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孤煙直

大漠深處，摩爾羯的駐紮之地。

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醉酒的大漠壯漢還未褪盡身上的血氣和兇殺，又在酒精的作用下燃起了熱血。這一仗對他們來說，可謂是痛快之際，殺戮帶來的快感和暴烈感還流淌在血液里，他們急需要什麼來發泄一通。

輝三站在陰影里，他看著那些圍著篝火喝酒談笑的大漠士兵，轉過頭望了望駐地中幾個低矮的帳篷。那裡面全是他們抓來的中原女人，年老的已經留在了陳橋，剩下的都是年輕的姑娘。輝三甚至在那裡面看到了幾個還不滿十歲的孩童。

輝三走到那幾個帳篷外，他其實並不想幹什麼，更沒有救她們的意思。這裡是大漠深處，就算將這些女人放了出來，她們也走不出大漠。很大可能就是今夜就葬身在狼群的口下。但是輝三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來到了這裡。

一靠近，他就聽見帳篷里傳來了啜泣聲。那些大漠人也篤定了這些女人逃不出去，所以乾脆就沒有留人手在這裡看著。輝三掀開門帘，朝裡面看去，一個中年婦人見輝三面善，又能在大漠人的駐地當中自由行動，忍不住撲了過來。

「大老爺！求你放我我的孩子，她才不到十歲，求求你放過她。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求求你，求求你。」那個中年女人顯然已經嚇瘋了，病急亂投醫，也不管輝三到底是誰，能不能說得上話，她都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苦苦哀求。

她身後一個臉上髒兮兮的女童怯怯地望著他，那孩子滿臉淚痕，此時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外面大漠人的歡呼聲不停傳來，她似乎已經預感到了殘酷的命運。

輝三退後一步，沒有理會那個中年女人。他正準備離開，卻聽見人群當中有個聲音響起：「他們都說，這次摩爾羯奇襲陳橋，是因為一個中原人去報了信。是你嗎？」

帳篷里站起來了一個瘦弱的身影，輝三回過頭去，那女子面容憔悴，眼裡卻閃著光。輝三挑眉道：「你敢直呼摩爾羯的名字？」

姑娘冷笑一聲：「大漠蠻子，也就敢趁岑將軍不在前來造次。等岑將軍回來，朝廷必將發兵。秋後螞蚱而已，有何不敢直呼其名！」

「你懂得不少。」輝三淡淡地說道，

姑娘冷冷地看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是不是你。」

輝三索性轉回身，正視她，說道：「你心裡已經有了判斷不是嗎？何必一定要我承認呢？」

「我的判斷是我的判斷，做不得准。」姑娘低聲說道，她手腕一動，一柄匕首出現在她掌心。

輝三盯著她看了看，說道：「你殺不了我。」姑娘緊緊地攥著匕首，「不試試怎麼知道？陳橋三千兩百二十九條人命，各個日夜哭嚎死不瞑目，摩爾羯自有岑將軍和朝廷收拾，你這個始作俑者，豈能苟活於世。」

輝三聽見有人朝著這個帳篷來了，他退後一步，在那姑娘衝上前來的一瞬，說道：「我若是你，就把這匕首留到後面給自己一個痛快，何必浪費在我身上。」

輝三話音一落，沉重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那姑娘似乎也聽見了，她臉上猶豫了一下，在輝三閃身消失的時候，她也收起了匕首，重新蹲了回去。

輝三離開了關押女人們的帳篷，他繞到了營地另一邊，篝火處傳來陣陣喧天的大笑聲，不一會兒還有女人的驚叫傳來。輝三繞了一圈，沒想到卻碰上了神出鬼沒的大祭司。大祭司杵著人頭骨杖，不知道看了輝三多久。

「大祭司。」輝三心中嚇了一跳，面上卻一點都不顯。

大祭司鷹隼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輝三，他看了一會兒，才道：「跟我來。」

輝三默默地跟在大祭司身後，走著走著，他發現大祭司竟然是帶著他往篝火中心處走。人漸漸多了，情景也變得觸目驚心了起來。那些帳篷里的女人全被大漠人趕了出來，落在了那些被烈酒燒乾了理智的男人手裡。

輝三一路上看到不少被一個甚至幾個壯漢折磨的女人，慘叫聲不絕於耳，可是這些女人的凄慘卻更加助長了這些男人的興緻。

篝火中心，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孱弱瘦小的少女。那女孩手中亮出了匕首，不停驅趕伸向她軀體的粗魯手掌。

她的反抗在這裡大漠人心中，就如同奶貓揮舞著嫩爪威脅野狼，他們笑著，眼中的暴戾和淫邪讓人心驚。

大祭司站住了，輝三也跟著停下。大祭司緩緩說道：「好好看著。」

輝三望向前方，人群中央，少女已經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手上的匕首也跌落了出去。她身上的衣服被撕光，光裸的後背就這麼敞露人前。

那群男人似乎更興奮了，少女不停爬向匕首所在的地方，篝火的溫度落在她的身上，卻絲毫溫暖不了她。男人們看著她微不足道的掙扎，她卻伸長了手去抓她唯一的武器。

一個袒露著上半身的壯漢上前，將少女一把翻了過來，伸手就往她身上掐，少女的掙扎落在這個鐵塔一般的壯漢手裡更顯得無助。還好，她抓住了匕首，她想也不想，朝著那壯漢的面門劃去。

那壯漢一個不查，竟被少女硬生生划瞎了雙眼，那男人慘叫著退去，少女站了起來，渾身赤裸地面對被侵犯了尊嚴的這群男人。

他們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硬生生撕碎。少女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了輝三身上。她突然高聲喊道：「我乃陳橋鎮長於氏之女！你聽著！天朝的鐵騎必將踏破摩爾羯的王帳！陳橋的血仇必將用大漠的鮮血洗盡，而你，終有一日，將會在天朝百姓的面前向你犯下的罪孽懺悔！」

說完，於氏女扔下匕首，轉身跳進了人高的篝火之中。熊熊的火焰短暫地低矮了一會兒，伴隨著於氏女的慘叫聲，越燃越烈，火星直衝天際，似乎要將於氏女詛咒刻在大漠的頂空，又要將於氏女的靈魂送回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