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冥婚

「公主殿下！你怎麼能這麼逼陛下呢！」剛剛才觸了皇帝霉頭的禮部尚書總算是找到機會，「與牌位成婚……這，這簡直是罔顧人倫，敗壞禮教的事情！若是陛下心軟應了你，將來如何教化天下人？！」

秦凌垂下眼，淡淡地說道：「陛下有意賜婚在前，我與諸葛雲樂兩情相悅在先。賜婚旨意是我自己要討的，陛下下了這道旨意，也不過是成全我這點妄想，有什麼罔顧人倫之說？更談不上敗壞禮教。」

「我自己的婚嫁，又關天下百姓什麼事？沒人逼我，沒人賣我，陛下如何教化不了天下百姓。」秦凌說道。

禮部尚書被秦凌堵得直喘氣，指著秦凌說道：「冥頑不靈，冥頑不靈！」

皇帝聽見禮部尚書這樣說秦凌，又是一陣不悅。

「夠了！」皇帝冷冷地說道，「朕看禮部最近實在是太閑了點，不然怎麼連崔尚書你都開始在這些邊角小事上打轉，正事兒一點都不會幹。」

皇帝這話說出來可就嚴重了，禮部尚書被嚇得跪都跪不住了，連連磕頭，滿口不敢。皇帝原本也沒有發落他的意思，見他不敢再隨意說話之後，也就放過了他。

禮部尚書不過是個小插曲，真正讓人頭疼的是秦凌，如今這個主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好哄著讓她安心養傷。皇帝看著秦凌當真是覺得頭疼不已。

「阿凌，你冷靜一點。若是皇兄在天有靈，他看到你這個樣子，如何能安心呢？」皇帝苦口婆心地說道，秦凌淡淡一笑，「陛下，臣女如今也無意求死。只不過想給我和他要一個圓滿。」

「陛下。」秦凌看著皇帝，眼中漸漸有了淚水，「我跟他從前有太多身不由己，時間也似乎永遠都不恰當。他身上有太多的擔子，所有的事情都排在我們成親之前。原本這是最簡單的一件事，卻硬生生成了最難的事情。」

「陛下。」秦凌叩了下去，額頭抵著地面，隱忍而憂傷地說道：「我求求您，給我和他一個圓滿，他死了不要緊，冥婚也不要緊。我只希望自己有這個資格，能給他立碑。」

所有人聽到秦凌這話都是一陣心酸，人心都是肉長的，秦凌跟諸葛雲樂的感情往日里大家也是看在眼裡的，如今諸葛雲樂驟然離開，秦凌這點請求也著實情有可原。

他們到最後都不是夫妻，諸葛雲樂的墓碑上，秦凌連個未亡人都論不上。往後十數年，秦凌又憑何去祭奠他們中途而逝的感情？大臣們都有些動容，有幾個心軟的甚至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幫秦凌求一求這個恩典。

連文武大臣聽著都難受的話，皇帝聽著心裡難道就好受嗎？

他看著秦凌決然的身影，只能說道：「你讓朕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秦凌還要再說什麼，皇帝先一步吩咐道：「送公主殿下回去，讓太醫好好看看。阿凌，朕現在給不了你答案，你先回去吧。」皇帝都已經這樣說了，秦凌也不好在金鑾殿上糾纏。只能在陌晚和太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轉身緩緩出了金鑾殿。

有了秦凌這一出，皇帝也沒了議事的興頭。跟大臣們又說了幾句，然後就揮揮手讓他們散了。

唐青俞一改往日不疾不徐的作風，皇帝剛剛離開，他轉身快步出了金鑾殿，秦凌身上有傷，便是乘坐轎攆也走不快。果不其然，他追了一陣，就看到秦凌的儀仗。

「阿凌！」唐青俞高聲喚道。

抬著轎子的太監在秦凌的示意下停了下來，唐青俞走了過去，

「唐首輔有何要事？」秦凌看見唐青俞走過來，緩緩問道。

「秦凌，他死了，你就跟著沒了命，竟再也看不見別的人了嗎？！冥婚，你連冥婚的主意都想出來了，為什麼就不能分一點心思給旁人！他諸葛雲樂就這麼好，值得你連命都不要？！」唐青俞有些氣急敗壞。

他知道秦凌有多愛諸葛雲樂，可他從沒想過秦凌會這樣偏激。

秦凌被唐青俞掰著肩膀，臉色卻還是一片平靜，她抬手擋住想上前阻止唐青俞的陌晚，淡淡地看著唐青俞，另一隻手扶上自己的腹部。

「我為了他能不要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秦凌緩緩說道，唐青俞看見了秦凌的動作，想起了當時秦凌渾身是血倒在諸葛雲樂床邊的樣子，臉色更加難看。

「唐青俞，你還不明白嗎？」秦凌盯著唐青俞的雙眼，「我秦凌這輩子只愛過諸葛雲樂一個男人，我心口的這點熱氣是他給的。他死了，我的心冷了，碎了，我這個人活著還是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你就不管你娘了嗎？！」唐青俞失聲道。

秦凌卻笑了一下，說道：「我娘？我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雲樂都已經說了，回天乏力。不過是拖著日子，不過這樣也好，來日九泉之下，我們一家倒能團圓……」

「夠了！」唐青俞想起沐秋雁身上的蠱毒，一時間竟不知道恨誰。是他讓娜雅對沐秋雁下手的，當時他只道自己跟秦凌已經徹底一刀兩斷，所以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沐秋雁這些人的死活。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不到，當他真的面對秦凌的生死的時候，他還是做不到冷眼旁觀，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當中的冷靜，或許他的肉是冷的，血是冷的，但是唯有心是熱的，這唯一的一點熱就是因為有秦凌的存在。

可沐秋雁的病軀是他一手造成的，誰能想到已經是一步廢棋的沐秋雁，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起到作用？這世間，竟然再無一點可以讓秦凌心生留戀的人與事。唐青俞有些錯愕，他機關算盡，也沒算到會有今日這樣的困局。

「有賜婚旨意，你就願意活下去，是嗎？」唐青俞在內心掙扎半晌，發現自己竟然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他想要秦凌好好活下去，就只能幫秦凌拿到那一封賜婚的旨意。何其可笑，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