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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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夢芙生氣,「我為什麼……」

正想說我為什麼不是姑娘,驀然想到自己現在是女扮男裝,皺起小臉,苦惱嘆氣。

銀甲人四肢柔韌修長,環著唐夢芙小細腰的那雙手白皙纖長,指節分明,說起話來氣定神閑的,隱隱含著笑意,「小兄弟,你人雖小小的,方才對付起那賊人倒很是果敢,這會兒怎地扭扭捏捏了?」

唐夢芙乾笑了兩聲,搜腸刮肚,無言以對,但還是掙扎著想要下去,「快放開我。你騎馬吧,我在地上跑,我愛跑愛走,就是不愛騎馬。」

銀甲人大概是覺得好玩,低沉的笑了兩聲,「小兄弟別鬧,回去立即放了你……」

唐夢芙扭動掙扎,銀甲人笑著把她抱起來在空中轉了個圈兒,本來唐夢芙是面朝前坐著的,現在成面對著他了。

唐夢芙眼前是一張青年男子的臉龐,膚色皎潔得如同天上明月,一雙眼眸卻漆黑如墨,如遠方一眼望不盡頭的濃濃夜色。

「仔細看著我。」銀甲人命令道。

「看著你做什麼?」唐夢芙弱弱的、沒底氣的問。

「仔細看著我,便知道我不是壞人了,不必再躲著我。」銀甲人唇角輕勾。

唐夢芙又窘又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是壞人,我就是不愛騎馬,我愛走路,我愛跑……」

她掙扎著要跳下馬,銀甲人去攔她,手無意中掠過一團軟綿綿的物事,兩人同時愣住了。

「小兄弟你怎麼……」銀甲人有點兒蒙。

唐夢芙臉好像燒著了一樣,小小聲的道:「逃難嘛,怕沒的吃,我揣了個饅頭……」

「原來如此。」銀甲人恍然大悟。

他長長鬆了一口氣,伸手把唐夢芙又轉了圈兒,讓她面朝前坐著,策馬上了山坡,一路之上和唐夢芙談談講講,「小兄弟,你小小年紀,逃難時候還想著揣些吃的在身上,也算是細心人了。好了,別鬧,你被擄走家人一定著急,我這就帶你回去,和家人團聚。」

他聲音清朗如玉,卻不冰冷,帶著溫暖關懷之意,唐夢芙輕輕「嗯」了一聲。

他不知想起什麼,咦了一聲,「小兄弟你在哪裡買的饅頭,揣了這麼久,還這般柔軟?」

唐夢芙的頭快和馬腦袋挨著了。

她實在是羞得抬不起頭了。

哪裡買的饅頭,你說我哪裡買的饅頭??

唐家馬車前圍滿了人,兵士手中燃燒著火把,亮如白晝。唐四爺、黃氏、唐夢龍等人相互攙扶著,滿臉焦急,看到唐夢芙騎著馬回來了,驚喜交集,「芙兒!」忙快步迎過來。

金山衛指揮同知蘭雲飛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我是不是眼花了?張將軍在跟人聊天兒,他居然也會跟人聊天兒?!」

指揮僉事印少清忙跟著看了過去,唬了一跳,「他真的在跟人聊天兒,他馬上帶著的那小子眼生不認識,是何方神聖?」

「什麼小子,那明明是個姑娘。」蘭雲飛伸長脖子往前看。

印少清拍大腿,「怪不得呢,咱們將軍總算開竅了!」

這兩人都是身材高大壯健、氣概豪邁之人,此時都是神情激動,興奮不已。

這騎著白馬的銀甲人,就是金陵的張勆將軍了。

張勆將唐夢芙還給唐四爺、黃氏,唐四爺夫婦自然是千恩萬謝,黃氏抱著唐夢芙掉眼淚,泣不成聲,「福兒你嚇死娘了。」

唐四爺和唐夢龍再三向張勆道謝,張勆謙虛的道:「令郎聰明機靈,臨危不亂,我才能安然救下他。他自己的功勞也不小。」

「阿勆。」田氏含淚從車上下來了。

張勆驚訝,「表姐,你怎會在這裡?」

唐夢芙悄悄向這邊偷看。哦,原來田娘子是他表姐啊,怪不得方才田娘子會那樣對韓大先生說話。

這時單氏、談敬銘等人也過來見禮,眾人死裡逃生,恍如隔世,感慨萬千。

張勆本就謙遜,這時更加客氣,「唐四爺,應該是我謝謝你們。如果不是唐家慨然伸出援手,我表姐和小圓圓現在不知身在何處。」

「哪裡哪裡,張將軍才是我們的大救星。」唐四爺萬分感激。

遠方傳來馬蹄聲,在夜色中聽得格外清晰。

蘭雲飛、印少清及眾兵士立即警惕起來。

張勆凝神聽著馬蹄聲,如墨染般的雙眸中閃過絲冰冷的譏諷。

「朝廷派的是哪路兵馬啊,晚上還急行軍?」唐夢芙迷惑不解。

前有張勆,後有這聞聲將至的另一撥人,朝廷現在很急於平定叛亂么,晚上都不睡覺了?

「你怎知道是朝廷的兵馬?」眾人紛紛問她。

唐夢芙道:「這馬蹄聲是從北方傳過來的,很整齊,應該是軍隊沒錯。寧王現在還沒打這裡,也沒攻下舒州,所以不可能是經由舒州再南下的。那隻能是朝廷的兵馬了啊。」

「聰明孩子。」單氏、田氏等人紛紛誇獎。

張勆微笑。

這般侃侃而談,才像他第一眼見到的那位小兄弟嘛。方才那扭扭捏捏的模樣,跟個姑娘似的。

眾人談談講講的功夫,有幾個僥倖逃得性命的客人三三兩兩、戰戰兢兢的過來了。有一個神情狼狽的中年人想過來跟張勆見禮,「在下是定國公府的人。」那人正是曾經高談闊論過的韓大先生。但張勆的手下聽到定國公府這四個字神色就變了,把韓大先生遠遠的趕開,「我家將軍也是你這種人能見得的?」

「六弟,你不能這樣!」駿馬在夜色中疾馳,人未到,聲先至。

「大公子!」韓大先生聽到這個聲音,眼中閃過驚喜光芒。

張勆眸光暗沉。

田氏彷彿明白了什麼,冷笑道:「阿勆,定國公府那了不起的世子爺讓你出兵守舒州,為他舅舅出力,對么?」

圓圓不知什麼時候從車上溜下來了,大而圓的眼睛,天真無辜,唐夢芙心中不忍,忙彎腰抱起她。圓圓靜靜偎依在她懷裡,乖巧得像只小貓。

數十匹駿馬到了近前。

兵士手中舉著火把,映亮了正中間那名相貌俊雅的青年人。

「定國公府的世子爺,姓張名劼,生平沒有別的本事,就是嘴皮子功夫厲害。」田氏譏諷的道。

唐夢芙等人對定國公府的家事略知一二,雖然和這名叫張劼的年青人初次見面,雖然這張劼看上去既雅緻又俊秀,卻都對他生出厭惡之心。

大家都是被張勆救的性命解的圍,不喜歡張劼,豈非人之常情。

張劼額頭全是汗珠,大聲道:「六弟你不能這樣!你因私廢公,放著舒州這樣的重鎮不守衛,這豈不是把舒州數十萬軍民置於寧王的鐵蹄之下么?你想想舒州的百姓,難道不會心痛,難道不會內疚?」

張勆臉色冷硬如鐵,蘭雲飛怒而發聲,「你放屁!我家將軍已是和連尚書、姜巡撫商議定了,我家將軍攻西線,姜巡撫攻東線,西線東線一起揮軍南下,直搗豫章!豫章乃寧王老巢,豫章若攻下,寧王必定回師救援,到時在豫章擒下寧王,叛亂自然平定!」

「可是舒州呢?」張劼提高了聲音,「寧王親自率軍由中線發起猛攻,他的精銳之師全在中線,而舒州正是中線的重鎮!你們放棄舒州是不對的!」

韓大先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振臂高呼,「張將軍,你這是因私廢公,你這是打擊報復!你明知舒州知府是楊大人,是定國公夫人的親兄弟,你因家事對定國公夫人不滿,故意不守舒州、不救舒州!」

「韓大先生,你未免把那個楊應全和定國公夫人看得太過嚴重了。」唐夢芙到了這時,忍無可忍,「張將軍職責所在,現在要做的事是平定叛亂,擒拿寧王,打擊報復什麼楊應全什麼定國公夫人,張將軍有這個閑功夫么?」

唐四爺、黃氏等人都沖唐夢芙伸出大拇指。

替張勆說話,這是應該的。

張勆方才可是救了他們所有的人,尤其是唐夢芙。

韓大先生氣得聲音發顫,「你,你這是藐視楊知府,藐視定國公夫人……」

張劼目光落在唐夢芙臉頰上,「這位小哥,你年齡小不懂事,本世子不會和你計較。你不知道,舒州是國之重鎮,不許有失,更有數十萬百姓望眼欲穿,等著朝廷發兵去救他們……」

「舒州的百姓是百姓,豫章的百姓難道不是百姓?旴城、始新的百姓難道不是百姓?」唐夢芙語音清脆,如珠落玉盤,悅耳動聽,「整個豫章府的百姓都等著朝廷派兵解救,朝廷自有戰略安排,自有輕重緩急,要你來多什麼嘴?!」

張劼自出世以來還沒被人這樣不留情面的當面質問,臉色紫漲,氣得說不出話來。

「哎,你不是定國公府的世子爺么?你怎麼不帶兵打仗啊?」唐夢芙好奇問道。

「在下身體有宿疾,只能在府中坐陣,不能上戰場。」張劼忍著一口氣,硬梆梆的答道。

唐夢芙撇撇小嘴,「你不能上戰場,人家張將軍可是年紀輕輕就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了。這仗該怎麼打,人家張將軍難道不比你明白?你一個平時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這時候便安安生生在府里呆著吧,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就是,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唐四爺、談敬銘等人紛紛附合。

「哪,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韓大先生顫顫巍巍指著唐夢芙。

蘭雲飛大惱,大踏步過去,抬腳將韓大先生踹翻在地。

張劼痛心疾首看著張勆,「六弟,不管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你知道舒州知府是我舅舅,那也是你的舅舅!舅舅是文官,不懂軍事,寧王親自率軍自中線猛攻,沒有你出兵相助,舅舅守不住舒州。六弟,你把私人恩怨置於腦後,憐憫憐憫滿舒州的百姓,以及定國公府的名聲吧。」

張勆神情冷靜殘酷,做了一個手勢。

他的兵士立即齊刷刷的行動,一隊人跑到最前面,以堅鐵鑄就的盾牌遮擋,一隊人張弓搭箭,瞄準張劼等人。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盾牌之上並無太多裝飾,古樸粗獷,雖是防禦類武器,卻透著天然一股霸氣。

箭頭乃精鋼所制,在暗夜中閃著幽幽光芒,令人膽寒。

張劼還想再開口,張勆抬手猛揮,「放!」

張劼慌忙撥馬逃走,他的隨從更是抱頭鼠躥。

這些人逃跑的模樣很是狼狽,唐夢芙等人看在眼裡,不覺縱聲大笑。

「小兄弟,多謝你為我說話。」張勆含笑看著唐夢芙。

唐夢芙所說的話他當然也能說,但這些話由他自己說出來或由他的手下說出來,總是不如由唐夢芙這樣的旁觀者口中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田氏聽到張勆叫「小兄弟」,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隨即嫣然一笑。

張勆還有軍務在身,要立即南下,安排了數名高手護送田氏、唐夢芙一行人,便和眾人告別了。

有人護送,接下來一直很順,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到了金陵。

到金陵之後,田氏把大家請到了齊國公府。齊國公府和定國公府其實是一家人,其祖先張大將軍追隨太祖皇帝起事,攻下大大小小的城池不下三百座,是大周朝最著名的常勝將軍,太祖皇帝封其為齊國公,世襲罔替。之後靖難之役張家又立下大功,太宗皇帝又賞了一個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一門兩國公,榮寵無極。

第一任齊國公曾在金陵養老,所以不光京城有國公府,金陵也有。

齊國公府出面接待眾人的是四房的蔣夫人。

蔣夫人年近四十,瘦瘦的,清雅淡然,對黃氏、單氏、唐夢芙等人非常客氣,待若上賓。

黃氏以為蔣夫人是涵養好,待人親和,也沒放在心上。誰知過了兩日,蔣夫人命侍女將黃氏請到客廳,摒退侍女,誠懇直言,「阿勆讓我一定當面向您陪個不是,他救令愛的時候並不知令愛是姑娘家,多有冒犯,慚愧之極,無地自容。阿勆願向令愛求婚,張、唐兩家,結為百年之好。阿勆還讓我轉告您,請您放心,定國公府的家務事他自有道理,不會對令愛造成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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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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