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無語的貝利亞

安納塔並不能長久地在這個時間停留，時間在無時無刻不在排斥著他的存在。而且，魔苟斯黑暗印記的活躍度比在之前那個時代還要活躍，催促著他進行殺戮的意念是如此得急切。

勉強停留了七日之後，安納塔的身體在這個時間段消失，他回到了第二紀元。

第二次的自殺式行為並沒有出現記憶的缺失，這可能與身體遭受到的重創超出了承受範圍以至於連那個黑暗印記也無法驅動他繼續黑暗計劃。而說實話，這種自殺，徹徹底底擺脫了皮囊還好，擺脫不了，那種痛苦簡直能夠逼瘋一個正常人。

尤其養傷的虛弱期，他的精神力要比之前弱上很多，好幾次夢醒，他都發現自己不在原地，而一連串的命令已經在夜裡發布下去。

陰謀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安納塔只能夠儘快養好傷勢，並下達別的命令來扭轉之前命令所造成的傷害，一來二往，他在半獸人的軍隊中不免就留下了反覆無常的名聲。

暫時處理了第二紀元的事務，安納塔再一次跳下了末日火山。

只不過這一回，他小心地給自己做了防護。

他想要再見一次萊戈拉斯，當面向他道謝。

然而，當他看到那位美麗的精靈時，安納塔反而下意識咽下自己的感謝。如果一定要說，他得說，他被灼傷毀容的樣子太過難看，他不希望眼前精靈眼中單純對美麗的欣賞摻雜進了別的什麼。

後來，安納塔才意識到，扯再多也沒有用，他就是希望自己在萊戈拉斯眼中是強大而美麗的，最好是最符合精靈擇偶標準的那一類存在。

安納塔倒是知道去阿門洲的路，但他不確定那些維拉對外來靈魂的態度。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主神，要是一心要處決安納塔，他的精神體並不能逃脫他們的制裁。

說到底，他雖然不願為惡，卻也是一個普通的斯比瑞特人。如果他真能夠看淡生死，他當初就跟那些族人留在母星，隨著母星一同滅亡了。

他想要活下去，他還想要贏得萊戈拉斯的心。

然後，他發現了洛基的存在。

洛基乍看上去是一個天賦出眾的巫師，但事實上，這片中土大陸之上，巫師僅有五人。他們還並不是人類，而是奉維拉的命令前來討伐索倫的邁雅，只是套著人類的肉身。

這件事，偌大中土大陸，知曉的存在屈指可數。而安納塔融合了索倫的記憶，自是一清二楚。

當洛基在他面前施法的時候，安納塔幾乎是下意識就確定了，他的施法的手段並不是普通邁雅能夠掌握的。空氣中的各種元素近乎雀躍地回應著洛基的召喚，安納塔只在記憶中見過神戰之時，維拉揮手之間天崩地坼時見到過。

安納塔還不曾見過任何一個巫師能夠達到這個高度，即使現在洛基的實力並不如他。但假以時日，安納塔懷疑他極有可能走到維拉的高度。

而洛基背後的那個人，就是安納塔的希望。

所以，即使今天洛基沒有不懷好意地邀請安納塔，他也會親自上門。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能夠一眼看出他靈魂的異樣，無論他怎麼看也摸不到他的實力，這位貝利亞閣下有著能夠解脫他桎梏的力量。

他會是誰？

是哪一位維拉來到了中土，亦或是，這是一位異域的神祇？

無論是誰，他只想要重獲自由，最起碼擁有站在萊戈拉斯身邊的資格。

安納塔緊張地看向貝利亞，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而貝利亞只是挑了挑眉，只衝康斯坦丁伸出了手。

同樣在等貝利亞回應的康斯坦丁無言地看著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掌，嘴角抽了抽，萬分無奈地將桌上擺著的酒杯端起來遞到貝利亞的手上。

他算是看出來了，哪怕是近在手邊的東西，只要能折騰他一把，貝利亞也不嫌麻煩。

這是以工抵債以工抵債以工抵債！

康斯坦丁默念，堅持下去，等債還完了，不說上天堂，只要不去地獄就行。

他沒興趣看地獄裡頭那群老朋友。

貝利亞優雅地抿了一口酒杯中的大麥酒，緩聲道：「吾能夠解除你頸上的黑暗印記，但你能夠付出什麼代價？」

安納塔堅定地道：「除了一顆準備許給別人的心，什麼都可以。」

貝利亞：「……」

康斯坦丁：「……」

貝利亞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說的他好像稀罕這個人的心似的。

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貝利亞睨著安納塔，「嘖」了一聲，目光卻悄然瞥向一旁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的神情似乎有些無奈，但看向安納塔的目光中卻帶著一點羨慕。

貝利亞暗暗撇了撇嘴，那群人類就是喜歡拉幫結夥地生活，整日擠在一塊兒還不嫌膩歪。

加百列就被人類給傳染了，明明當初那麼冷靜自持，到現在整個人栽在了那個人類的身上，滿心滿眼的傻樣，蠢得慘不忍睹。

雖然眼前這個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另一個身份還算有些用處。

貝利亞冷靜地權衡著利弊，這是他在地獄批閱了五萬年公文留下的習慣。他摸了摸下頜，道：「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樹木，除了雙聖樹以外，是什麼？」

安納塔怔了一下，立刻回答道：「是聖白樹佳拉西理安，那是維麗雅凡娜仿照聖樹泰爾佩瑞安的形態創造出來的，是她贈予精靈們的禮物。」

「明天送來一截佳拉西理安的樹枝，作為今日的代價。」

說著，貝利亞抬起手，對著安納塔做出一個握拳的動作。

安納塔驀地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聽到了一聲脆響在他精神深處響起，有什麼東西被眼前的貝利亞乾脆利落地捏碎了。

小把戲而已。

貝利亞乾脆利落地捏碎了魔苟斯留下了黑暗印記。

安納塔手指顫抖著摸向自己的頸項，目光微顫。哪怕他跪在這裡心懷希望，卻也沒有想到，竟會如此輕易和順利。

他霍地看向了貝利亞，深深俯首，道：「您要的東西，明日，必定送到。」

雖然不明白這位閣下索要的代價為什麼有一件要以傳音的方式告訴他，但就為了今日的自由，他無論如何也會弄到他所需要的東西。

一天不到的時間看上去很短，但不要忘記了，他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他有著四千多年的時間謀划。

和自由比起來，佳拉西理安的樹枝雖然難得，但並非沒有辦法。

離開那片樹蔭的時候，安納塔聽到輕描淡寫就將魔苟斯的印記毀掉的貝利亞閣下以著挑剔的語氣對康斯坦丁道：「你的手藝什麼時候才能夠進步一點？約翰·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的嘴角抽了抽，道：「還真是抱歉啊，話說，你不來點瑪利亞親手做的小甜餅嗎？她做的小甜餅真的非常好吃。」

「沒興趣。」貝利亞神情冷然，目光銳利，「你也不準吃！瑪利亞是負責傳授你廚藝的，你需要不斷地學習和進步，約翰·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反正貝利亞是看不得他有哪怕一日的清閑。

安納塔眨了眨眼睛，這兩位的相處模式，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勁？

但畢竟是那位閣下的私事，安納塔並沒有過多關注。他急匆匆地走到了洛基的屋門前，離開之前，他有話想要告訴萊戈拉斯。

將門打開后，裡面是忙不迭將酒瓶子往床下藏的洛基和一臉淡定彷彿他什麼都沒有喝的萊戈拉斯。

安納塔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他大步走過去，在萊戈拉斯有些驚詫的目光中，用力地抱住了金髮藍眸的精靈。

他感覺到了這個時間段對他的強烈排斥。

他可能除了從第二紀元活到目前這個時間段以外，再無法通過末日火山的時間裂縫穿到現在這個時間了。

安納塔的氣息有一瞬間的不穩。

「安納塔你怎麼了？」萊戈拉斯不解，他沒有拒絕這個擁抱，事實上，精靈們表示親昵的方式有很多，擁抱便是其中之一。

「哎哎哎幹什麼呢。」藏好了酒瓶子，洛基對安納塔怒目而視，目光銳利如刀地刮著安納塔將萊戈拉斯按在懷裡的手掌。都在他的地盤上了，這個傢伙竟然還敢試圖用這種方法讓萊戈拉斯湊近乎！

一旦萊戈拉斯放鬆了警惕，絕對是這個安納塔一口咬死萊戈拉斯的時候！

洛基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看炸毛的洛基，安納塔專註地看向萊戈拉斯。他看著精靈帶著關切的藍色眼眸，抿了一下嘴唇，然後湊過去，在萊戈拉斯的臉頰上落了兩個吻。

萊戈拉斯驀地瞪大了眼睛，十分驚訝地看向安納塔。

不是說這位大法師並不習慣跟別人太過親近嗎？他可是親眼看到過安納塔拒絕他們族裡女精靈吻臉的禮儀。

洛基默默地掏出了法杖。

「萊戈。」安納塔慢慢地叫著萊戈拉斯的名字，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壓抑，緩緩說道：「回頭見。」

眨了眨眼睛，萊戈拉斯點頭道：「好的，安納塔，回頭見。」

不就是要暫時離開一兩天嗎，很正常，安納塔並不一直住在幽暗密林中，隔三差五就會離開兩天。

安納塔沖萊戈拉斯微笑，對於萊戈拉斯而言他或許只是離開兩三天，但事實上，他得經過四千多年的時光才能夠見到這個精靈。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他完全可以暗箱操作一下，讓萊戈拉斯心儀的那個女精靈陶瑞爾早早地嫁出去。

萊戈拉斯對陶瑞爾傾慕的目光太過明顯了，即使還不到深愛的地步，而安納塔對自己這副皮囊還算有那麼一點點信心，要不然也不會連伊瑞詹的精靈王都被他忽悠得找不著北。

他的萊戈拉斯自然是善良又正直的，但精靈族天生就有那麼一點看臉，鑒於精靈自誕生起就深受諸神的寵愛，從沒有出現過長相醜陋的精靈。

但該有的警惕是絕不能少的。

「喂……」洛基不滿地瞪向安納塔，道：「你抱夠了了吧。」

別以為他看不出安納塔這傢伙對萊戈拉斯的垂涎三尺！

貝利亞閣下為什麼不幹掉這個食人妖？

洛基不滿。

「洛基！」萊戈拉斯不贊同地看了洛基一眼，然後認真地對安納塔道：「安納塔，是出了什麼事情嗎？你是我們幽暗密林的貴客，請說出你的為難之處，我一定會儘力幫助你的。」

安納塔搖了搖頭，他深深地看向萊戈拉斯，彷彿要將這個精靈的容貌刻進自己的心裡。

萊戈拉斯有些發懵，安納塔的目光下意識讓他有些不自在。

「我走了。」

安納塔低聲道，然後他慢慢地鬆開手，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房間中。

萊戈拉斯皺了皺眉，安納塔真的沒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