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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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秋天我來到上海之時,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分。熱浪滾滾催人汗如雨下。車站附近到處都是祖國四方流傳千年的方言轟然做響。慌不擇路的我被扯上一輛計程車。在高架橋行走之時我望見窗外的高樓大廈此起彼伏。這是我又一次感覺到這森然威嚴的世界。嚴密之極令我無法涉足。秋天將終的今天我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變幻不定的光。在某種律動的節奏之下我感覺到肌膚在秋天陰鬱的天空之下格外脆弱如黃葉透明。血液奔流其間片刻不止。靜靜坐着的我只是一個表象。在我坐着的時分時光不斷在我身上流動不息。花落花開。靜水流深。在我坐着靜默的時分一切都在過去。在此時分我長久盯視着屏幕。左側的耳朵在水氣稀薄的空氣里感到發癢。有人懷抱着C程序的參考書逡巡來往。哦。我說。聲音空空蕩蕩。隨即消失。彷彿滴在沙上的水一般倏然間了無蹤跡。我側了側頭。耳朵不癢了。搖漾著爵士樂的耳塞彷彿在發熱。騰起而又降落的如浪潮般的不快感如此洶湧迅疾,以至於難以捕捉。我的手指落在鍵盤上。非常古板的觸感。倘若閉眼,則手指猶如落在廣袤無邊的橡膠上。廣袤無邊的橡膠鋪滿大地。每一處都是如此平滑順溜。滑不留手。有很多人懷抱着C程序書在其上輕盈的步行--不,不是輕盈的。那步態乃是最完美的行進方式。唯其完美方顯得千篇一律。即不輕,亦不重。每一步都協調一致,即不費力亦對身體了無損傷。順滑得一如廣告中BMW汽車滑入車庫一般瀟灑自如,卓而不群。便是這樣。我閉上眼睛時所匍匐的大地便是這樣由大批青春常住的人行走的白色大地。這就是事實。我說。現實中的我在2003年秋天來到上海並且開始漫長的大學學業。在延安高架深沉的陰影之下抬起頭時我總想到幼時在河邊用石子擊打那些清澈的流水之時聽到的激越之聲。漣漪泛濫如流年記憶碎裂開坼。你可能能在上海的街頭看到我,但是你無法知道我的真實想法。無論我在懷念著往昔在故鄉看到的清澈流水或是在想念童年時看到的阿喀琉斯的死亡。你也無法得知我寫過一篇小說叫做《傾城》。在那個故事中,褒姒在東去鎬京的路上愛上了一個男子。最終,那個男子在褒姒的故鄉等她歸去,而褒姒烽火戲諸侯,最後死在了雲陽宮的大火中。所以一個人永遠不可能被另一個人完全理解。在現實中我總是在天色未明時起床跑步然後花一元五角買早飯吃,然後在空空教室里一面讀三年前逝世的昌耀先生的詩一面等待着上概率論與數理統計課。我的意思是:在閱讀完《傾城》這個文本之後,我希望你並不把它看做歷史,而把它看作我的一個僅供憑弔與懸想的私人文本。並且想像我每一天都在不斷的在腦海中編造著諸如此類的私人歷史。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在敘述完《傾城》之後到如今的時間中我常常陷入一種寂寞的泥沼,我的想像與敘述已經完成不知往下如何是好。如你所見,我們所能做的不外是在記憶中敘述自己所想像的歷史,而後自得其樂的微笑,清醒過來投入這一如即往的平庸生活。記憶中驪山上的烽火熄滅之後,於我而言,生活就開始重新步步不可挽回的跨入庸俗。我面對這樣的事實完全無可奈何。因為眾所周知,這就是我們無可改變的現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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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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