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行了,我沐浴的時候只要青苔伺候。」姜桃花看著其他下人道:「你們都在門外守著吧。」

前頭一個丫鬟恭敬地應了,不過出去的時候卻是隨手將箱櫃都給上了鎖。

真夠謹慎的啊!姜桃花嘖嘖了兩聲,等大門合上,才將青苔拉到屏風後頭問:「怎麽樣?」

青苔小聲道:「先說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寵的皇子,雖然不是嫡出,卻是目前皇子里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頗有威望,只是有一眾老臣一直不服他,以至於景王一直想拉攏沈丞相。

「再說沈丞相,先前打聽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在朝中沒有黨派,聲望卻極高,有眾人擁護,但是在民間的名聲極差,據說是工於心計、草菅人命之人。」

倒吸一口涼氣,姜桃花瞪大了眼,「還真是這種人啊?他那張臉倒是不像壞人,還挺……挺好看的。」

青苔連連搖頭,「人心隔肚皮,主子還是小心些。最後再說南王,南王年方十六,實在是天真不諳世事,據說是拜在大魏黔夫子門下,習的都是恭仁禮讓。母妃早逝,不得聖寵,倒也安居一隅,不爭不搶。他小時候似乎與他母妃一起被送去吳國當過質子,所以也挺喜歡吳國的禮儀風俗,只是因此更惹皇帝不悅。」

姜桃花點頭,「總結來說,這就是個很不錯但是很不得寵的小王爺。」

「是。」

「既然不得寵,那沈在野為什麽會讓我特意去給他解釋呢?」摸了摸下巴,姜桃花想不明白了,「他難不成對個小孩子有什麽想法?」

青苔臉一黑,連忙搖頭,「外頭有傳言,說相爺與南王相見的機會不多,但對他憐愛有加,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屢次有人想將南王扯進紛爭,都被相爺給擋住了。他還曾評價南王,說『世間難得此璞玉,豈能未琢而被污泥所染』,看起來就是單純地想保護他,兩人並無血緣和其他交情。」

是這樣啊,姜桃花點頭,「奸詐的人也是有人性的,這南王能在沈在野心裡留下一片凈土,那就可能真是個好孩子,可是明日最好還是別見了,以防萬一。」

「好……不對,您為什麽要見南王?」青苔瞪大了眼,「您與南王有婚約在先,毀約錯嫁在後,再見豈不尷尬?」

「是相爺讓我幫忙,可能是因為我的事情,讓他與南王有了嫌隙,所以讓我去解釋,以免不好繼續相處吧。」姜桃花道:「但是我已經說了,明日會病得起不來身,正好躲過一劫。」

病得起不來身?青苔皺眉,看了看旁邊已經逐漸開始變冷的洗澡水,「您認真的?」

「自然,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別的路可選了。」伸手試了試水溫,姜桃花笑咪咪地看著她道:「明日記得好好照顧我唷,我要吃南瓜粥。」

青苔,「……」

趙國就只有兩個公主。大公主是慣常對別人狠,所以宮裡人人都怕她,而這二公主是出了名的對自己狠,別人不怕,她倒是打心眼裡佩服了。

等了許久,門外丫鬟已經開始問要不要加熱水了。

青苔出去把熱水都提進來放在一邊,然後就看著自家公主脫了外袍,只著單衣,泡進了已經冰冷的水裡。

這天氣,晚上風從窗戶吹進來,還是有些令人發寒的,然而姜桃花卻是一臉堅定不移的泡在水裡一動不動。

「要泡多久?」青苔有些擔憂。

「再三炷香即可,久了也該惹人懷疑了。」嘴唇有些發紫,姜桃花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整個腦袋埋進了水裡。

溫清閣里,沈在野看著窗外的月亮,手裡把玩著一枚扳指,眼神幽深。

「爺。」顧懷柔笑著靠過來,「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休息了。」

「嗯。」應了一聲,沈在野轉頭,唇角微抬,順著她的手朝床邊走。

顧懷柔以前是這院子里最嬌俏的,慣常會在床上討他歡心,所以進府不過一年就成了姨娘。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如今再看她媚笑,沈在野皺了眉。

媚笑不是她這樣誇張的,分明該是細眉微挑,眼裡含著無盡情意和誘惑,微微發光;嘴角的弧度不大,卻跟個小銀鉤似的看得人心裡痒痒。

這麽一想,姜桃花那被月光映著的五官就浮現在了腦海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媚人入骨不自知。

微微一怔,沈在野皺眉,下意識地起身,抬手擋住了顧懷柔上前的動作,轉身就往門口走。

「爺?!」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顧懷柔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攔住他,「可是妾身哪裡伺候不周?您怎麽要走?」今日是該她侍寢的日子啊,若是爺就這樣走了,那她明日該有何顏面見人?

「你先睡吧,爺等會就回來。」沈在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有東西落在院子里忘記拿了。」

顧懷柔怔愣地看著他遠去,忍不住皺眉呢喃,「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越桃,你跟去看看。」

「是。」旁邊的小丫鬟應了,提溜著裙子就跟了上去。

見著差不多了,姜桃花便從冷水裡起身,換了一身乾衣裳,讓青苔把剩下的東西處理乾凈了,自己頭昏腦脹地坐在床邊擦頭髮。

風從大開的門外吹進來,姜桃花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喉嚨疼得難受。這樣的程度,明兒怎麽也該發個高熱吧!

「還沒睡?」

沈在野的聲音陡然響起,嚇得姜桃花一個激靈,猛地就打了個大噴嚏,「啊啾——」

這噴嚏來得突然,以至於她沒來得及捂住口鼻,唾沫星子愉快地噴了來人滿臉滿身。

沈在野閉著眼,眉毛擰得能打個蝴蝶結了。

「抱歉!」看清了人,姜桃花連忙起身拿手帕給他擦,「妾身不知道相爺來了……等等,您怎麽來了?!」不是該在溫清閣嗎!

「……我回來拿東西。」睜眼就看見眼前這人瞪大眼跟見了鬼似的看著他,沈在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回來拿東西,這也是我的宅院,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是不是,您別生氣。」姜桃花連忙解釋,「府中規矩森嚴,妾身只不過怕犯錯而已。」

「府里最大的規矩,是我。」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沈在野慢條斯理地擦起自己身上的唾沫,「規矩是我定的,明白嗎?」

「妾身明白,爺高興就好!」姜桃花抬臉,沖著他一陣傻笑。

抿了抿唇,沈在野聞了聞自己的衣裳,嫌棄的意味溢於言表。

姜桃花作為一個有眼力見兒的人,立馬就去叫丫鬟拿更換的衣裳來。「妾身替爺更衣吧?」

掃一眼她這諂媚的模樣,跟在和風舞那晚上的臉怎麽也對不上號。沈在野長嘆了口氣,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然後張開雙手,一副大爺等著伺候的模樣。

姜桃花麻利地將他的外袍給脫了,不過似乎是動作太大,一方手帕掉了下來。

像沈在野這樣姬妾眾多的男人,有一塊女人的繡花手帕在身上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但是她才剛低身撿起來,竟然就被他很緊張地一把搶了去。

還有沒有風度了,不能溫柔點嗎?捂了捂自己被抓疼的手,姜桃花斜睨那手帕一眼,看沈在野當成寶貝似的塞進衣袖,也沒多問,心想應該是哪個他中意的女人送的吧。

伺候大爺更了衣,大爺還不滿意地掃了她一眼,伸手就將她抱起來丟進了被窩。

「你手太涼了,今晚上蓋嚴實些睡。」

「多謝爺關心。」姜桃花笑道:「爺路上也請小心,夜路易滑。」

「嗯。」沈在野點頭,目光打量她須臾,轉身就往外走。

青苔在門外候著,看著他離開了,才溜進屋子裡去,「主子?」

「沒事,你去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吧。」咳嗽了兩聲,姜桃花將被子都掀開,然後閉眼躺好,「明日早些來伺候。」

「是。」有些遲疑地看了她這單薄的身子,青苔嘆了口氣,終究是沒說什麽,反正就算她勸,這位主子也不會聽的,那還是省省力氣吧。

不過,剛剛相爺到底是過來干什麽的?

夜路果真是有些滑的,沈在野漫不經心地走著,眼裡盛著半片月光,溫柔又有些陰暗。像一條雪白的毒蛇,在黑暗裡優雅地吐著信子。

「主子,北門亭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要是姜姨娘後日還未痊癒,便按第二個計畫進行。」湛盧走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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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樹桃花壓相爺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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